仇恨是人类最讲道理,也最不讲道理的一种感情。uuk.la
从宏观上仇恨非常有原则,被统治的阶级就是恨统治阶级在奴役、剥削他们,统治阶级也同样仇恨被统治阶级的不安分守己,这种关系几千年来都调和不了;而从微观上来看,却总会有一些被冤枉的倒霉蛋。
比如亚蒙认为自己就很倒霉,无辜的被人仇视。
虽然他出自圣光城,也是唐三寨大劫的导火索之一,但他认为在这场杀.戮中,不管自己是什么立场,毕竟阻拦了执事派和教廷派向唐三寨出手。
唐三寨应该感恩才对。
然而当他走进垃圾场设立的医院时,见到来来往往或双眼失明摸索前行,或依靠自己双手爬动的人,总是感受这些人的目光有异,让他后背一阵阵发凉。
因为距离大战已有半月有余,此处已经没有了最初浓郁的血腥气味,取而代之是刺鼻的消毒水味。然而这些重伤员却还没有完全康复,很多人才刚刚能做到下床走路,自己扶持着拐杖贴着墙根慢慢走的程度。
这幅场景看起来并不算多么残忍,但让人发憷的是这种伤员太多了,一百平方的小院子里聚集了三、四十号这样的伤员,屋里更是黑压压的一片,让人看不清楚。
亚蒙只能站在门外,探头向屋内望了望:“怎么你们的伤员这么多?”
“死的更多。”萨奇英没好气地回道,“你们圣光骑士团屠城之后,抓完奴隶拍拍屁.股就返程了,把这样断手断绝的全都抛弃在雪地里。他们一个个身负重伤,动弹不得,几百号人只能躺在冬夜的雪堆里静静等死,这些能活下来的都算是命大了。”
萨奇英这一席话,让亚蒙略微有些尴尬:“呃,对不起。不过圣光骑士团出动的事情,我之前确实不知情。你应该知道,那是王庭派私下的动作,我们执事派自然不可能知道的多么清楚。”
“呵呵,你我认识多少年,何必骗我?”萨奇英盯紧亚蒙的眼睛,让后者情不自禁的将视线转向一边,“我也是有消息渠道的,圣光骑士团该部只出动了三天就旋即回营,这种行动速度不可谓不够快,不够隐蔽。但他们回来后第二天,骑士团最高委员会委员莱昂内多就消失了,随后传来人赃并获的消息。第三天该部掌旗官便被请去信仰理论部,于当日他主动交出辞职申请。次日新掌旗官接任,新官上任头一天晚上就去黑衣执事府拜访。虽然这位新掌旗官说他去的理由是,试图通过谈判将前任接走,但谁会相信呢?哼,这世界怎么可能会有嫌自己当官时间太短的人。”
“咳咳,好吧,我承认,执事派的确是知道王庭派具体动手的日子,甚至从斯塔克的代理人与莱昂内多见面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盯上了他。”亚蒙苦笑着摊了摊手,“可是我一开始也只以为他们会出动个边防军就不错了,谁能料到动用圣光骑士团呢?”
这时一个手持拐杖,四肢健全的人默默地靠了过来,听了他们几人交谈半晌,突然插嘴道:“教友,你如果早就知道这一天,应该及早通知他们。”
切,我要是及早通知萨奇英这孙子,他肯定让整个唐三寨跑的连只老鼠都找不到,那么执事派接下来的谋划还有什么意义?亚蒙不满地转身望向说话的人,打量的半晌,突然惊呼道:“你是?阿尔杰农!”
“亚蒙教友,好久不见。”来人正是跟随圣光骑士团的黑衣祭祀阿尔杰农,在唐三寨大劫那一晚,他与掌旗官大吵一架,双方闹得很不愉快。以至于掌旗官带领绝大多数轻装部队返回圣光城时,并没有带着两位祭祀一同上路。
所以他只好和另一位黑衣助祭跟随米洛前往钢铁城,但中途正好遇上了李红旗等人的偷袭。交战双方杀红了眼,致使整支骑士团很不幸的没留下活人,只有这两位祭祀由于没有上战场,所以幸运的被当做了俘虏。
在圣光城,阿尔杰农是个放到路边就完全找不出来的普通祭祀,但他对于亚蒙而言却不普通,因为他们包括萨奇英在内都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只不过长大后三人各自选了不同的道路,一个从政,一个从教,还有一个谁都不知道他从了什么。
“我知道萨奇英这小子一定不会伤害到你的。”亚蒙看到阿尔杰农无恙,心中顿时欣喜起来:“阿尔杰农,你没事就好,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接你回家的。”
他向阿尔杰农伸出了手,但后者却纹丝不动,反而又重复了一遍:“教友,你如果早就知道这一天,应该及早通知他们。”
亚蒙皱了皱眉,梗着脖子说道:“如果不是萨奇英找来,我哪知道他和野蛮人勾搭到了一块,更怎么知道你落在他的手里?”
显然阿尔杰农太清楚自己这位朋友的倔强脾性,即便是错的,他也不会认,否则他怎么和自己的生父扛了那么久都不回家。阿尔杰农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亚蒙,一开始我以为骑士团只是从强盗手里夺回自己的东西,所以我才跟来,但后来我知道错了。这些黑头发的人不是强盗,我们才是。”
“阿尔杰农,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军事冲突,诚然我们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只是当时没有找到罢了。”
“亚蒙,你能想象整片土地染上鲜血,最后冻成了一片红色的冰晶么?我亲眼看到了,这看起来一都不美。”阿尔杰农的声音有些低沉,“这一次出行,我很后悔,但却又不后悔。我后悔在于平时没有看破人心中潜伏的野兽,我不后悔在于,现在看到了也不算晚。”
“在那个流血夜之前,我不会相信,前一刻还是温文尔雅的绅士,后一刻就变成了血腥的刽子手。可笑,我还曾天真的为斯塔克辩护,不相信那样一个友善亲和的人会做出烧别人房子这么残忍的事情,但现实却更残酷。常年沐浴在光明之下的这些比斯塔克更绅士的人,前一刻还在诚心向神祷告的羔羊,吃起人来却更不眨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