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坐在桌旁一脸惊讶地看着鸳鸯端上来的佳肴。
第一道,干拌胡萝卜片。看着盘中薄如蝉翼的胡萝卜片,云逸赞了声好俊的刀工,没想到水芝的刀工如此了得,比之雅竹也遑不多让。
云逸赞许地看了眼水芝,后者娇羞不语。云逸心中不禁对水芝的厨艺充满期待,拥有这么好的刀工,厨艺肯定不弱,今天有口福了。
紧接着鸳鸯端上来第二道菜,水煮胡萝卜块。看着盘中刀工依然出色,大小一样的云逸表情疑惑,又是胡萝卜。
待看到第三道菜,炒胡萝卜丝的时候,云逸的脸有些黑。
干拌萝卜片,水煮萝卜块,小炒萝卜丝,云逸望着水芝,缓缓开口道:“你是属兔子的吗?这么喜欢吃胡萝卜。”
水芝讪笑:“呵呵,夫君快尝尝开,味道怎么样?”
云逸摇摇头,这胡萝卜还能做出个花来不成,用筷子夹萝卜块放进嘴里咀嚼,咽下。面无表情地看了水芝期待的神情,又慢悠悠地夹点萝卜丝放在嘴里,忽然脸色突变,连忙把嘴里的食物吐掉,又从旁边茶壶倒杯水仰起脖子一口而尽。不停地咳嗽。
水芝见状连忙拍着云逸后背。
“你这里是放了多少盐啊,想毒死我是吗。”好一会云逸才缓过气来。水煮萝卜块还好些,半生不熟的萝卜块好歹能下咽,这道萝卜丝就是致命毒药了,是炒菜的时候将盐罐打碎了吧。
水芝脸上有些白,自己也挑起一小块胡萝卜丝放嘴里,舌尖刚碰到萝卜丝,连忙呸呸两声将毒物吐掉,含着泪道:“怎么这么咸。”
云逸倒杯水递给水芝,没好气地道:“这不得问你。”
水芝神情一窒,想要坦白。鸳鸯又端上来一盘菜。云逸定睛看去,神情轻松,总算不是胡萝卜了。接着表情疑惑,这黑糊糊地是什么东西,自己带来的食材应该没有黑色的吧。
云逸筷子伸过去还未夹起一块,便听水芝不好意思道:“夫君这是炒鸡蛋。”
胳膊一抖,手中的筷子滑落掉在桌上。
鸡蛋!
这是鸡蛋?
云逸震惊地看着表情尴尬苍白的水芝以及不知所措地鸳鸯。
此时此刻,云逸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水芝鸳鸯姐妹两压根就不会做饭。也怪自己思虑不周,受到身边人的影响,无论是翠儿还是雅竹等人厨艺都不弱,雅竹更是宫廷御厨级别的金勺。潜意识认为水芝才华过人,厨艺定是不弱。
“不会做饭就和我说嘛,干嘛逞强。”云逸又好气又好笑。
“不是怕夫君你瞧不起我嘛。”水芝声音小小的,很是惭愧,想要一个安心的家,却是连最基本的做饭的义务都履行不了。想到这,神情黯然,眼中噙着泪花。
云逸平生最见不得女子哭,见状安慰道:“好了,别哭了,鸳鸯把桌上菜都倒掉吧。”
“哦,”鸳鸯闻言一愣:“殿下,那我们吃啥?去酒楼吗?”
“我做两个菜吧!”云逸摆摆手,笑话,好不容易的乔迁之喜怎么能够去酒楼吃呢。好长时间未做菜,不知道厨艺生疏没有。
水芝赶忙说道:“夫君今日是我不对,不如让鸳鸯去买些酒菜来。夫君千金之躯,怎么能进厨房。”
水芝接下来的话没有再说,有道是君子远庖厨,真要让别人知道,云逸为了自己下厨房,别人的闲话就得将她骂死,云逸也得一辈子不得翻身。
“今日特殊,去酒楼买些菜像什么话。再者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
在水芝与鸳鸯惊讶的目光中,云逸走进厨房,不一会里面就传出炒菜的声音。
小半个时辰,云逸从厨房端上来两道菜,一道鸡蛋炒荠菜,一道猪肉炖豆角,还有一道红烧鲤鱼。都是家常菜,云逸不是酒楼里的大厨,做不来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但是眼前这三道菜也算香气四溢,令人食欲大开。
“别愣着,尝尝看,味道还不错。”云逸招呼着目光呆呆地水芝鸳鸯二人。
吃着自己做的菜,云逸心中感叹,受限于这个时代的调料水平,没有前世做的味道好,只是不知为何,这菜吃在嘴里总有别致的香甜可口。
有些怀念前世自己下厨的日子啊
水芝默默地吃着菜肴,思绪起伏。菜肴比自己想象的要可口,而且自己吃出一种温馨的味道。有记忆开始,从没有男人为自己做过一顿可口的饭菜。
“夫君,有道是君子远庖厨,以后还是别进厨房了,我一定会努力学做菜的。”水芝神情认真。
云逸玩笑道:“知道吗,圣人曾经说过,每个好男人都有个做厨师的梦想。”见水芝神情怔怔,云逸哈哈道:“好了,我以后少进厨房,水芝你自己也要努力,别再做出干拌萝卜,水煮萝卜,炒萝卜丝出来了。”
水芝认真地点点头,鼻子酸酸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遇到云逸她真的很幸运,很幸运。
三人吃完,鸳鸯将桌上碗筷收拾干净,去了厨房。
这时天色已黑,屋子里烛光摇曳。水芝与云逸独处一间,四目相对。白日里一口一口夫君叫着。端正地坐着,神情有些慌张。
“水芝。过来些。”云逸出声。
“嗯。”
水芝嘴上应着,身体却是纹丝不动。云逸见状苦笑,难道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只得自己走到水芝跟前,双手扶着对方肩膀,正欲开口说话,便听水芝慌张道:“夫君,我还没准备好。”
什么没准备好,云逸疑惑,待见水芝神情,瞬间了然,用手指轻轻戳着后者的脸蛋:“我说你都在想些什么啊,我是那种色欲熏心的人吗。”
水芝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脸色羞红,喃喃不知作何言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时云逸一张纸递到眼前。她顺手接过,待看到上面写的东西,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我送给你的,喜欢吗,从此之后你自由了,你这么优秀的女子不应为任何人而活,你就是你自己而已。”,见着水芝还在紧紧盯着那张卖身契,没有反应。
云逸摸摸鼻子补充道:“包括我,其实你需要曲意讨好我,对于我自己,我还是清楚的,若不是有个尊贵的身份,恐怕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会。”
“这间院子是我送给你的,你就安心在这住下,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还有,”云逸深深地注视着眼前风华绝代,才情卓然的女子,深呼吸:“以后就当我是哥哥,若是合适郎君,也可与我说,我定当奉上一份嫁妆。”
说完,转身走出屋子。
水芝回过神来,满脸复杂地看着离去的背影。
来到院子里,云逸的心情舒爽很多,刚刚那番话,他酝酿了很久,不吐不快。纵使他身份高贵,水芝这样的绝色佳人也不会一见倾心,更不会曲意讨好奉承。他不傻,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管对方是真想要一个安稳的容身之所,还是别有所图,他今日这般做法也算对得起当日一诺,对得起天地良心。
环望着小院一圈,这是今日他亲自动手收拾的,心中感慨,就当自己送与她最好的礼物吧。
刚抬脚欲走出院子,便被身后的人儿紧紧抱住。
云逸苦笑:“水芝姑娘,你大可不必如此。我方才说的是真话,何必违背本心,作”
作践自己几字没有出口,这样说岂不是将自己给骂了。
“我知道的。”水芝带着些哭腔,语气很慢:“你是个很好的人,很温柔的人,从一开始的那首《爱莲说》、画舫上的临危不惧,在我病重之时,只有你过来,为了我许下三诺,再到恩科苑从容不迫地许下那样的诺言,为我解围。所以不要走好不好。”
这一件件事水芝都记在心里,也许并不都是惊心动魄,但是连贯起来,足以见一个人品格,性情。在水芝心中,云逸是真君子,大丈夫,更可贵的是对女子的绕指柔情。
别人爱的是她的才华,垂涎的是她的容貌
云逸心中感慨,自己哪有水芝说的那般好。柔声道:“先放开我好不
好,我那只是出自人道主义,就是做人的良知。我相信只要是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这样做的。”
云逸也不想想,若偌真如他说的那般,估计整个天下近万万人口,有良知的屈指可数。
见水芝双手还是紧紧地揽住自己的腰,云逸皱眉,这样下去怕是要违背初衷,暗下决心,想用力挣脱开水芝的双手。
只听水芝吐出两字:“夫君。”
云逸瞬间杵在原地,心海乍生波澜。随即暗恼当日自己哪根筋搭错,歉意道:“那是我不对,是我孟浪了,我像你道歉。”却是不想再用蛮力挣脱,心中想着等过一会,水芝心情平复,结就解开了,以后就是各走各的路,水芝也能过自己喜欢的人生。而不是戴着面具为他人而活。
果然,不一会水芝放开云逸,云逸背对着她:“水芝,回去吧。”
水芝却是不见动静,只是低声唤道:“夫君。”
云逸叹气,她连自己的本心都面对不了吗,转身望着梨花带雨的水芝。
“那副画其实画的不是我对吧。”
云逸面容平静,言语却是惊人。
江初月瞳孔微缩:“你知道了?”
“也是今日才想明白,没想到会是这样?”他这几日终于明白事情来龙去脉。
“所以你才会有这番言辞?”水芝抹掉脸上泪渍,反倒是情绪平静下来。
云逸点头,既然已经明白始末,有些心惊,有些恼怒,也有些遗憾,但是他也清楚,此事不会是面前女子的本意,若是挑明,眼前的佳人恐怕只有香消玉殒一个结果。
“呵呵。”水芝面露讥笑:“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谢你吗?你这伪君子。”见云逸皱眉不语,水芝咬牙,心中发狠,凑到云逸耳旁继续道:“你是不是想狠狠地凌辱我,来满足你胜利者的快感。本来我就是被他拿来诱惑勾引你的。哦,对了也许你看不上我,毕竟我比妓子还要低贱,本来是他的女人,最后却来勾引他的弟弟。”
云逸紧握拳头,神情狰狞,声音低沉:“别说了,我不准你侮辱我,也不要侮辱你自己。”
“还是说殿下你有某些别的雅好,喜欢自己的女人与他人行苟且之事。”水芝对于云逸的愤怒视而不见。
云逸愤怒地望着对方,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才貌双绝地女人会说出这种令人不齿的话来,他的心有些痛:“再胡说莫怪我无情。”
水芝呵呵笑着,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继续添油加醋地道:“殿下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吧,可是我就是最下贱的妓子,没有尊严地苟活着,今日你若是走此处离开,明天我便找几个俏郎君过来一解寂寞。”
云逸怒气直冲脑门,伸手向水芝的脸颊打去。后者被云逸的煞气所慑,俏脸发白,双目紧闭。
“啪!啪!啪!”
几巴掌下去,云逸胸中郁闷之气消减,神思清明许多,见护住自己臀儿的水芝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模样,狠声道:“下次再敢胡言乱语,作贱自己,我就把你脱光了,狠狠地打屁股,听到没有。”
眼中有抹一闪而过的柔情与心疼,虽很快隐匿不见,但是被水芝所察觉。
“嗯嗯嗯。”水芝小鸡啄米似的连忙点头,而后一脸小心的模样:“夫君,那你不会再丢下我了吧。”
“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会丢下你。”云逸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胳膊却是不自觉的用力,紧紧地将水芝搂在怀里。
水芝故意那般言语刺激自己,不就是让自己直面本心吗。想来自己也是可笑,明明心中喜欢,偏偏装作君子大义凛然成人之美的模样来。
“夫君,叫我初月,水芝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水芝,不对,应该是江初月很认真地说道。从恩科苑云逸出来维护她的时候,水芝就已经死了,她做回了江初月。
云逸望着后者颠倒众生的脸蛋:“好,以后便叫你江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