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宫主对自己说,逸儿不能留在九华宫。只能送给寻常人家养育成人。
一来,九华宫自开派以来,就明言禁止收养男孩,即使他现在只是个婴儿,但是以后终究是要长大的,祖师遗训不能不遵守。二来,逸儿留在这,迟早会被有心人知道小皇子的身份,到时会给九华山带来祸端的。
虽说只是带了几天师妹的孩子,傅雪娥心里一下子哪里舍得逸儿离开自己,可惜她不能违背宫主的意志。
宫主是自己的师姐,入门却比自己早了二十年。上任宫主仙逝的时候,自己才九岁,师妹更小。
自己和师妹的本领都是师姐代师传授的,师姐对于自己和师妹来说亦师亦母。
宫主虽然严厉刻板,但是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逸儿的病不就是宫主出手救治的吗。不过这次宫主说的话,无疑是正确的。逸儿不能留在九华宫。
傅雪娥都有办法不同意,当下说道:“这样也好,逸儿可以让普通百姓养,只是这户人家不能太过清贫,也不能有太多子嗣,师妹也不希望逸儿受苦的。”
九华宫宫主便让傅雪娥寻找符合条件的人家。
一晃便过去了半个月,这一天,山下一个弟子上山禀告,说是有一户富贵人家求九华山上的仙子出手救救他家刚出生的孩子。
这孩子出生不久便感染了风寒,持续发热,体质又弱,加上一路的舟车劳顿,这时已非药石可医。九华宫的宫主出手也已无力回天。那富人虽然心有丧子之痛,却也明事理,感激仙子出手救治。
要说事情也应到此为止,然而巧合的是,这富人三年前竟受过已故贤妃的救治,这才来九华山寻求仙子救治自家孩子。
原来,这富户先前齐国一个校尉,在随着云鸿攻打金陵时受了重伤,幸得当时贤妃的救治,虽是性命无忧,却也不能再上战场。因此,前些时候辞了官职,想做个寻常富家翁。
听到这里,傅雪娥却是心中一动。这人现在没有子嗣,家里条件也是不错。看其也不像一个面目可憎之人,倒像一个磊落光明的汉子。不若将逸儿交给他养大,其子夭折,逸儿就是他的儿子,想必外人也不知道。
傅雪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宫主,宫主点头同意。她就将这事与汉子说了,汉子正经历丧子之痛,看到能收养一个和自己孩子一般大的婴儿,又感三年前九华山仙子的救命之恩,自然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傅雪娥自然不会对其讲这是贤妃和当今齐国皇帝的儿子,一来知人知面不知心,汉子害怕祸端,将小皇子的身份告诉云鸿,可就不妙了。二来,她也希望逸儿可以真正的如师妹期望的那样,做个普通人,开心快乐地活下去。
傅雪娥告诉汉子,孩子可以随他姓,但是名已经有了,就单名一个逸字。又给了他一块玉佩当作信物。日后若有事情,也好使孩子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但是希望永远用不到这块玉佩。
最后傅雪娥又道,最好不要在金陵生活,找个偏远一点的地方。汉子自是满口答应,回去后不久,便举家迁到了齐国西北的封州。
这个汉子自然是云逸的老爹云护,,那么那个小皇子便是……
云护对外说,自己儿子的病被九华山仙子治好,闭口不提收养的事情。除了云护和云母,没有人知道云逸是云护抱养的。
但是云护也不知道云逸的真实身份,他以为云逸是傅仙子的儿子。因为随后的几年,傅仙子总是会来偷偷地看望云逸。这些,小云逸自然是不知道的。
这边傅雪娥虽然不舍小家伙的离开,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要偷偷地看看他过的好不好,但是这件事情基本上就算解决了。
剩下来的就是去一趟金陵皇宫,毕竟当日她不告而别,掳走小皇子,云鸿可是发疯地杀了不少人。
几天后的金陵皇宫,傅雪娥对云鸿说,小皇子是她带走的,她感觉小皇子还有救。便带回九华宫让师姐救治。
可惜,还是功亏一篑,路上时间耽搁的太久,小皇子最终没能救活,已经葬在了九华山。
云鸿听着开头,心情激荡。脑海里想着,如果自己与贤妃的儿子没死,他现在就立他为储君,他要将这江山留给儿子,他要将他对贤妃的爱与愧疚都转移到儿子的身上,好好地教导他,让他成为一代贤君。
可是当他听到最后,却是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自己终究还是失望了,自己与贤妃的儿子夭折了,心中一股悲怆之意袭来,顷刻间面容仿佛老了十岁。
他不知道傅雪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也不会在意傅雪娥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无礼,心里只有无尽的悔与悲。
那天之后,他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三天,除了大太监侯德昭,没人知道皇帝陛下这三天经历了什么。只是当云鸿走出御书房的时候,整个人都颓废苍白了许多,再也不复当年气势。
这一个月以来,他从喜悦到悲愤,从希望到失望,精神被折磨的差点崩溃,以前充满锐气,凌厉果断的云鸿消失了,现在的他就是得过且过,锋芒不再。
十八年间,云鸿除了查抄江家那次,布局周全,显露锋芒。之后再无动作,朝政大多交给宰相顾直和六弟吴王云凌处理。这也是齐国今年显露颓势的原因。
只是不久前,云鸿却是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当年他和贤妃的儿子是不是没有夭折,而是还活在这个世上。
那时,他沉浸在贤妃母子俱丧的痛苦之中,压根就没有注意傅雪娥说话的神情语态。
云鸿想到当时傅雪娥语气平静,似乎并没有过多责怪自己的意思。她太镇定了,像是在掩盖什么东西。他想到了自己儿子葬在九华山的墓。
后来他暗中也调查过儿子在九华山的墓穴,听人说,这的确有一个夭折的婴儿葬在那。
当年他不再有那个妄想,现在,他却忽然想起,夭折的婴儿一定会是自己的儿子吗?
想到自己的儿子很可能没有死,他枯寂的内心又散发出了丝丝波动,心中又有了点念想。
不过云鸿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傅雪娥要骗自己呢?这次的歌谣又是谁给自己的暗示呢,孤平又知道些什么呢。
云鸿思绪很乱,但是他也是个果决之人。云鸿当即下旨让御史中丞王铭巡视西北诸州,名义上是查吏治清明。
暗中云鸿却是给其下了一道密旨,暗中调查十八年间封平府一地从金陵到封平府的人员流动情况。云鸿拨给王铭金陵六卫之一的骁卫两百人,由禁军校尉罗平统领,协助王铭调查。
想找到那个可能尚在人间的儿子,云鸿在王铭临行前又给了其一副贤妃生前的画像,自己的样貌王铭是知道的,就不必给画像了。
王铭也知道皇帝的期望,不浪费时间,当天回府收拾一番,下午便带着骁卫出发,前往西北。
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想必王铭已经到西北了吧。希望结果不要令自己失望啊。自己已经遭受了太多的打击。
云鸿慢慢地走在御花园内,心中默默地想着。
“咯,老爷爷,我又赢了。”
丫鬟翠儿落下一子,开心地说道。
对面那老人盯着棋局良久,而后微微一笑,用手摸了摸胡须,脸也不红,自信地说道:“下一盘,下一盘老夫一定赢你。”
“老爷爷这话你已经说了三次了,连我都赢不了,还想和我家公子下。我看你是没机会的。”
翠儿很是傲娇的昂着头。她现在对自家公子可是很钦慕的,眼前的老头赢不了自己还想挑战公子,自己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一旁喝茶的云逸,看着俏丫鬟翠儿的可爱模样,不禁暗笑。最近小丫头可是活泼了好多,自己刚来到这个时代那会儿,小丫头可是很怕自己的,在自己面前中规中矩的,哪里像现在这般开朗。
想想也是,和自己这个最不像公子的公子待久了,小丫鬟怎么可能不变。
平日里,云逸对待下人是极好的,没有架子,为人也温和。府里的仆役可都觉得公子变了许多,亲切随和,不想以前那样脾气暴躁,只知道舞枪弄棒。
前两天,云逸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毕竟自己只是气血亏损,劳累过度,修养几天便好了。
云老爹计划三天后让云逸去镇西军大营报道,这几天云逸便恳求云老爹放自己出来溜达溜达,自己可不想宅在府里发霉。心里也想知道现在的局势到底怎么样了。云老爹先是不允,最后被云逸扰的烦了,只能点头。
“好了,翠儿,老先生和你开玩笑了,人家怎么可能赢不了你。这一盘就由我来和老先生下吧。”
双方下的自然不会是围棋,这时代,围棋高手可不算少,自己和翠儿怎么可能下的过这老先生。这是前几天在家养伤的云逸无聊捣鼓的小玩意,五子棋。这个五子棋简单,容易上手,老少皆宜。
云逸不似丫鬟翠儿那样没有眼力,面前这老者看似样貌衣着普通,气度却是不凡。他身后的青年汉子,气势沉稳,下盘扎实,一看就是一位高手。这茶楼内外,不时有精壮汉子进出+,眼神却偶尔向这里瞄。这目光里没有恶意,却也凌厉不凡。云逸知道这些人应该是面前这老者的的人。
如此看来,这老者非富即贵。只是云逸心下奇怪,这老者看上自己什么呢。自己应该没什么入其法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