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起身让开,让鸳鸯坐在榻前,好喂水芝汤药。
鸳鸯用勺子舀起汤药,刚凑到到水芝唇边。便听门外传来一声冷笑:“想让她早些死,就赶紧喂她喝了。”
鸳鸯的手一颤,差点没将汤药给洒了,对着来人怒目而视。
“倾城,你怎会在这里,此话何意?”
云逸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美玉公子,忽然省起一事,面色懊恼,心虚般地打量着眼前的美玉公子。见后者手持折扇,笑意盈盈,似乎并未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心下稍安。此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魔女颜倾城。
“我是说,你们这碗汤只会要了水芝的命。人是美人,药却不是好药。”
颜倾城仿佛没看到鸳鸯的怒意,扶额叹息,“此药服下,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佳人定魂归九幽。”
云逸不语,一旁的乔衡终是忍不住道:“无知小儿,莫要信口开河,病人寒毒入体,这生死一念虽非起死回生的神药,但也是我乔家祖传秘方,如何来的绝命毒药之说”
乔家历代先人,对这生死一念方子均是推崇备至,视若珍宝。乔衡也是如此,今日被颜倾城如此贬低诬蔑,饶是涵养深厚,也不免得怒意横生。
颜倾城斜眼瞥了一眼乔衡,随意摇了两下折扇,嘲讽道:“水芝姑娘寒气入体,五脏肺腑都有寒毒。你这方子中的黄苓、青叶却助涨寒毒,此药服下,不是一命呜呼是什么?看你相貌端正,用药却如此歹毒,当真其心可诛!”
见云逸略有些迟疑地望着自己,乔衡慌忙道:“殿下莫听她胡说八道,此方阳性药物居多,病人体弱恐经手不住,是故在下才加了黄芩、清叶这两味寒性药物,绝非枉顾人命,包藏祸心呐。”
“哼,画蛇添足!”颜倾城对乔衡的结实不屑一顾。
“乔大人无虑,本宫信你人品,绝不是别有用心。”云逸宽慰乔衡两句,转而道:“倾城,你观药香识药的功夫,佩服至极。想必定有法子,救得水芝性命。还请倾城施以援手,他日必要重谢。”
云逸心思百转,乍一思考,便明白颜倾城不是无的放矢。乔衡人品不坏,方子也许也是好方,但是恐怕的确如颜倾城说的那样,无法救水芝性命。颜倾城出身九华宫,九华宫医术天下闻名,远的不说,当代九华宫宫主傅雪娥医剑双绝,颜倾城虽是九华宫弃徒,但曾经也是傅雪娥弟子,医学方面肯定有一番造诣。
“不用给我灌迷魂汤,我可不是你府中的傻丫鬟。我一介弱女子,比不上将逢人间喜事的二皇子殿下,哪里有什么好法子?”
云逸听颜倾城此话,神情一窒,看着颜倾城似幽似怨的表情,怎还不明白颜倾城怨气从何而来。
当日解救陈王妃,分别之际颜倾城悄悄传音,约定今日城西临江楼相见有要事相商。云逸却因为最近齐楚大比的事情耗费精力,今日白不凡来京,喜见故人之下,竟将约定忘记。此时看到颜倾城方才想起。当下歉意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对,我在此向你赔礼道歉,只是今日关乎她人性命,还望倾城仁心。”至于大婚一事,云逸绝口不提,他也有些糟心。
颜倾城见云逸一副低声下气模样,心中怨气减了些许,摇着折扇:“要救水芝到也容易,云逸,只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未待云逸出声,颜倾城又道:“
你放心,此三件事不是摘星捧月,肯定是你可以办到的,云逸,你答不答应?”
颜倾城神情认真,一改平日里与笑嫣然的神态。
云逸心知这三件事只怕不比摘星星,摘月亮简单多少,只是救人要紧,他与水芝相识一场,肯定不会让其这样香消玉殒。只得道:“我答应你,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就是这三件事不能是伤天害理,有违天道之事。”
“好!希望殿下记住今日之诺。古有千金难换季布一诺,今日一条性命便能换二殿下三诺。此事传出去,恐怕殿下风流大名,又要响彻三分。”
颜倾城见云逸答应,神色复杂。云逸今日为秦淮花魁,许我三诺,不知她日我若有难,你会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神情悲戚的鸳鸯见云逸答应,惊讶非常,她没想到二殿下为救自家小姐竟然向颜倾城娘许下三诺。云逸不是普通人,齐国帝子三诺分量重过千金。只是事关自家小姐生死,心中感激,觉得对方和蔼可亲。也为自己早些时候暗骂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感到抱歉,悄悄地把云逸从天下男人的范畴中去掉。云逸就是不知知道鸳鸯所想,作何感受。
“倾城,也许你觉得我今日轻率许你三诺,并不值当,但是在我心中,一条性命远胜千金。好了,时间不宜久拖,望倾城全力以赴。”
颜倾城对云逸的话没什么表示,走到水芝身边,抚摸着水芝的俏脸:“唉,多美的人啊,真是我见有怜,难怪云逸能为你色令魂授,罢了,今日遇到了本仙子,保准你健健康康地。” 说完,颜倾城还轻轻捏了捏水芝的脸蛋。
鸳鸯见颜倾城对自家小姐这般举止,就要冲上前去,被云逸拉住:“别急,她是九华宫弟子,能救你家小姐。”
九华宫盛名享誉江南,鸳鸯作为金陵人,自然是知道的。扭过头去,当作没看到颜倾城捉弄小姐。
颜倾城捏着水芝没有生气的脸蛋,觉得无趣,收回手,看着放在桌上的药汤:“按着这药方除去黄苓、青叶两味,另外加入一钱吴茱萸、二钱威灵仙和二钱草乌。”
颜倾城话毕,乔衡面色大变:“两味阴性药去掉吾没意见,但是这三味乃是大热药,本来药方便是阳性,如此这般用药,闻所未闻,况且不符药理,望殿下三思。”
“你没听说过,那是你孤陋寡闻。我九华宫药典篇,岂是凡夫俗子所可窥探。”颜倾城气乔衡之前说她无知,嘴上也不留情。
见鸳鸯犹豫没有动静,颜倾城没好气地道:“还不快去,再迟一个时辰,你就小姐就是神仙也难救。”
似乎在验证颜倾城说话不虚,水芝忽然呼吸急促,面露痛苦之色。鸳鸯慌了神,求救般地眼光看向云逸,见后者微微点头,心中稍定,嘴上道:“请殿下照看小姐。”人已经走出屋外,煎药去了。
乔衡健壮,叹息一声,此等行药,他活五十载都未听说过,若不是云逸在这,他怕早已拂袖而去,如此用药实在是太过荒唐,简直视人命于儿戏,。
又是半个时辰,鸳鸯端来汤药,秀气的脸上沾染些许黑灰,神情急促,生怕误了时辰。
颜倾城坐在床边,接过药汤,轻嗅鼻尖,闻了药香,笑道:“小丫头年纪不大,药煎的倒是不错,师姐若有你这么个弟子,怕是要开心许多。”
鸳鸯对颜倾城
的赞许不以为意,急声道:“姐姐还是先喂小姐喝药吧。”
颜倾城笑望了眼鸳鸯,转身用勺子将药汤喂进水芝嘴里。
刚喂下汤药,水芝虚弱的气息便强大一分,苍白面色竟慢慢有了血色。
云逸鸳鸯见状,心中稍安,这颜倾城医术果然高超,还未来得及欣喜,只见水芝呼吸急促,面上一下子充血般地显示着赤红,手背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鸳鸯睁大眼睛,紧张到了极点。不知所措地望着云逸。一向平静地云逸也焦急起来,不过他不能给鸳鸯恐慌,轻声安慰鸳鸯几句:“没事的,不用担心。颜仙子肯定有办法的。”
颜倾城听这话,不禁白眼,心中忖道:“现在知道说好听的呢,之前怎么不见你这般说。”
心中吐槽一番云逸假惺惺的行为,手上动作不慢,将水芝扶起坐着,又变戏法地掏出一枚紫色药丸,正是当日给云逸服用的顺息丹,一边喂水芝服下,一边低声道,“便宜你了。”
水芝服下顺息丹,紊乱的气息不到盏茶功夫便平静下来,充血的面色也慢慢恢复正常。并且本来形容枯槁的水芝,面容肌肤慢慢红润起来,一点都不像病人,顺息丹果然非同凡响。
颜倾城站起身来向着云逸没好气地道:“好了,你的小情人没事了,过几个时辰便能醒来。”
“颜仙子,小姐和殿下清清白白,莫要污人清白。”
鸳鸯见水芝气息平稳,心中的巨石落地,刚想感谢颜倾城,听后者这样说小姐,刚直的性子忍不住纠正颜倾城的错误。
“哼,污人清白,若你家小姐不是云逸的小情人,你怎会去找他救你家小姐,他堂堂齐国皇子的身份有又怎么会不辞辛苦地半夜跑来这边?”
鸳鸯刚欲反驳,颜倾城又道:“我看不仅他想让你家小姐做他的小情人,还想让你这小丫鬟做他的小小情人。”
“你胡说!”
“哦,是吗,那为什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拉着云逸的手呢。”
颜倾城似笑非笑。
鸳鸯“啊”地一声,刚忙放开云逸温暖的大手,刚刚水芝情况凶险,她内心紧张,不知不觉握住二皇子手,这时想来的确不妥。脸色羞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急的快要落泪。
“好了,莫要再取笑鸳鸯姑娘了。”云逸无奈,“今日仙子救水芝一命,我定还你三诺。”
“这还差不多,好了没有事情,本仙子就走了。”颜倾城面色冷淡,转身欲走。
“慢些,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云逸忽然省起这不是说话的地儿,吩咐易山派人将乔衡送回家。今日有颜倾城相助,但是乔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云逸承了这份情,对于乔衡来说只赚不亏。
乔衡这时才回过神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添了三味大热药,竟然真的能够救得水芝性命,只感觉这些年自己的医学造诣不值一提。心中对于九华宫药典篇有所好奇,想要请教颜倾城,见后者神情冰冷,一句话也不愿说,只能作罢,心中盘算着些许念头,向云逸告辞。
出了芙蕖小筑,乔衡心中舒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得感谢颜倾城的,今日若不是她,单凭自己很难救活水芝。到那时,即使二皇子嘴上说不会迁怒自己,恐怕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