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心理有时就是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之前,模模糊糊,这边和那边便是两个世界,而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整个人就如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刹时间功力大增,勇猛无敌。
王一飞的情况虽不完全相同,但具体表现却也相差不多。
初次参加比赛成绩纳入等级分计算的正式比赛,和各种风格的职业棋手们同场交锋,一争高下,王一飞急于用胜利证明自已实力的心情可想而知,但凡事过犹不及,反而会因过于求胜导致心情波动,技术变形,犯下不符自已真正水平的失误,结果输掉了比赛。
不过一轮比赛中,幸运地以半目之微战胜黄春生以后,他的心理状态和以前就有了很大不同,首先,所谓万事开头难,这是他一次在正式职业比赛中的胜利。有一次,就会有二次,三次,现代京剧《红灯记》中,李玉和被捕时对他娘说:“妈!有了您这碗酒垫底儿,我什么样的酒也能对付!”用在王一飞身上则是‘有了这一盘棋垫底儿,我什么样的棋也能对付’。其次,和海淀棋院所签的合约中规定,本次围乙联赛的前五轮是考察期,假如成绩不佳,一台主将的位置就要让出来。王一飞虽说并不是那么看中虚名的人,但他终究是一个刚刚十几岁的少年,年少气盛,如果一开始不是打一台主力倒也没什么,可既然已经在打一台主力,让他再让出来那就是千难万难,一轮输给蔡春雨,想到接下来四轮如果还赢不了该怎么办?他嘴上不说,心里却焦急非常,真要出现那样的结果,既对不起大家对自已的期待,更对不起刘涌的信任。现在赢了一盘,虽然只是一盘,但终究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那颗悬着的心也就可以暂时放下来了。
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体现在比赛中就是放开了,王一飞本就是天才型棋手。脑子里想到的东西比就比一般人多,现在这一放开,那更是奇思妙想不断,新手鬼手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每场比赛,都能把对手搞的头昏脑涨,大呼头痛,虽小心万分,却总会掉进他设计的陷阱内而难以动弹。
就这样,从二轮开始,王一飞轻而易举地就完成了五连胜,而由于他的神勇,北京中天也以六战五胜一负积十分的战绩排在围乙各队之首,成为众矢之的,冲甲的最大热门,至于王一飞本人,也因为连续的获胜而等级分狂飙,在中国棋院最新公布的等级分排行榜上从一百八十名迅速窜至一百一十二名,两个月内提升近七十位,速度之快自等级分开始实施以来几无先例。
王一飞表现出色,说起开心。刘涌绝对可以排在前三之列,当初签下王一飞时,他也是心中无底,没有实足的把握,只是凭着自已的感觉而冒险一搏,仔细想来也是心中发虚,太过冒险了。但到了现在,王一飞用他的成绩证明了他的价值,事实表明,刘涌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个宝他押对了。
六轮比赛,排名一,这是海淀棋院队自打围乙以来最好的开局,想比于一次打比赛六轮仅积两分的过去,这简直可以称之为梦幻开局。
没有人再质疑王一飞主力一台的资格,再在如果有谁还说起这个话题,大家只会把它当成个笑话,说一千,道一万,在围棋的世界里,赢棋才是最硬的道理,豪言壮语没用,赌咒发誓没用,自怜自爱更没有用,不要抱怨没有人注意你,没有人给你机会,只要你能不停地赢下去,别人的眼光再高,最后也不得不落在你的身上。
金秋十月。秋风送爽,不知不觉中,两个月过去了,这一日,一架大韩航空的波音七四七客机在首都机场降落,仓门打开,在空中小姐的引导下,乘客们陆续走出了机仓。
人群之中,有一个人非常惹眼,他个子不高,大约五十出头的样子,长条脸,额头很窄,眉毛稀疏,不注意的话可能会以为没有,一双眼睛狭长,中间两颗黑眼珠却是非常锐利,给人以一种精明,跋扈的感觉,虽说现在已是初秋,但气温并不算低,这个人却是西装笔挺,一头染过的黑发梳理的一丝不乱。似乎完全不受头顶日光的影响。
“崔理事,等等,您的手表落在飞机上了!”刚刚走到地面,一位同样西服革履穿着非常正式的中年人快步跑了下来,左手扬着一块银色表带的手表,口里喊着,不是汉语,不是英语,却原来是韩语。
“哦,谢谢。”前面走着的这位崔理事停了下来,抬手一看。左腕上果然没有那块习惯带着的手表。
“不客气,”后面跟着的中年人把表交到崔理事的手里笑着答道。
“呵,梁部长,还是您心细,如果不是您及时发现,到时还得回机场来取,那可就麻烦了。”跟在崔理事旁边还有两个人,一个二十出头,一位三十左右,二十出头的这位身形中等,体型偏瘦,窄脸庞,尖下巴,大耳朵,头上留着一寸来长的短发,身穿一件褐色的短外套,显得非常活跃,三十左右的这位也是中等个,不长不短的头发,颧骨很高,厚厚的嘴唇总是抿着,目光坚定,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
这四个人都是韩国人,走在最前边的是韩国棋院二十八名理事之一的崔勋成,后边追上来的是宣传部部长梁浩模,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韩国新一代棋手中的佼佼者,四小天王之首的李永铉,三十左右的那位则是当今公认的世界一高手,韩国四大天王排名二的李昌赫。
再过一天,春兰杯世界围棋锦标赛的半决赛和决赛就要在北京进行,李昌赫和李永铉都打进了四强,这次来到北京就是为了参加最后阶段的比赛,出于对这次比赛的重新,崔勋成主动担任了代表团的领队,另外梁浩模也随队出发,帮助两位棋手应付各方面的采访。
这四个人是韩国代表团的主要成员,除了他们几位以外。还有两名普通工作人员负责处理一些事务性工作,自然没必要介绍了。
“呵呵,我也就这一点点长处了,要是再做不好,岂不是对不起自已的薪水。崔理事,看您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坐飞机时间长了,有些疲劳?”梁浩模笑着答道,然后向崔勋成关心的问道。
“是呀,是有那么一点儿。到底是年纪大了,没办法象以前那样拼命工作了。二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为了完成一份订单,我连续三天坐着飞机往返首尔,巴黎中间,就连在飞机上时还要翻看资料,修改方案,闭上眼三五分钟就算是休息,那个苦就不要说了。现在想起来就好象昨天才发生似的。”叹了口气,崔勋成把手表重新带回到左手手腕上。
“崔理事,瞧您说的,您可一点儿也不老,论身体素质,我看最多也就四十左右。”梁浩模连忙说道。
“呵,这倒是真的。每个星期打一场高尔夫,能赢我的人还真不太多呢。”崔勋成笑道。
的确,他的身体机能比年轻时候肯定是差了许多,但是他的名利追求的**却绝对比年轻时更强。
“真的吗?崔理事,我可是不太相信。”李永铉有点怀疑地问道。
“呵呵,年轻人,不要以为你年轻几岁就可以看不起老人家,不相没关系,等这次比赛结束回去咱们找个时间到高尔夫球场上较量一下,看看到底是你行还是我行。”崔勋成爽朗笑道:对棋手,尤其是能够拿成绩的高水平棋手他总是特别宽容,同样的话如果出于普通人之口,恐怕他的眼睛早已瞪起来了。
“嘿嘿,可是在那之前,您得先教会我怎么打高尔夫吧?”李永铉笑道。
高尔夫球号称是富人的运动,青草绿地,微风习习,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边聊天谈事,一边把白色的高尔夫球打进洞内,那是何等的悠闲,何等的惬意,但高质量生活品质获得的代价也绝不是一个小数,崔勋成财产亿万自是不当回事儿,但他李永铉成名未久,一是没那么多精力,二是也没那么多钱花在这种富人的休闲运动中。
“哈哈,想学打球,好呀,以后我再有球局的时候带着你去,别看下棋你能让我四个子,打高尔夫球,我至少可以让你五杆。”崔勋成开心笑道,连乘坐飞机时的疲劳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呵呵,那也不一样,说不定我是未出世的高尔夫天才,象泰格伍兹似的呢。”李永铉也笑着说道,反正吹牛不上税,光用嘴的话,世界高尔夫冠军级选手也没办法把球打进洞里去吧?
“哈哈,你要真有这种本领,我就替你报名参加高尔夫公开赛,让你也为韩国在高尔夫球项目上争光。”崔勋成笑道,既然都是吹牛,那就不妨吹的再大些,牛皮吹破了也没关键,至少它曾经大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