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棋在天元位虎:棋盘右半边的混战,黑棋三块弱棋,白棋有两块,由此可以判断黑方的处境更加艰难,但王一飞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
白棋向左单关跳,形势虽然主动,但蔡春雨下得非常稳健,他知道,自已对面这位小棋手是一位在治孤方面非常有一套的家伙,稍一大意,就可能被反攻倒算,所以他没有采取那种刀刀见血的快速战法,而是高举高打,始终坚持正面作战,用控制大局的流向抵消对方贴身肉搏时的凶猛。
黑棋上边五路跳,王一飞既要照顾下面两条大龙的死活,还要顾及上边数子的生死,左支右挡,显得非常狼狈。
白棋中腹虎头,黑棋反虎,白棋再虎,瞄着下边的冲断,蔡春雨再出强手。
黑棋连扳,形势已不允许黑棋有任何退缩,这里若退,虽说中间这条大龙基本安全,但白棋在左下角强行冲断,右下大龙已经没有活动的余地了。
白棋打吃,黑棋接上,白棋从.上边打,黑棋长出,白棋再从下面贴:黑棋的反击极为强硬,逼的蔡春雨必须应以最强的招法。
黑棋在左边虎口的位置上难的局面下,王一飞每一招都撑到最大,中间的中间的黑棋不能丢,下边的大龙同样也不能丢,他知道,白棋虽然占据了棋局的主导权,但实空并没有得到明显的增加,只要自已能把这三块孤棋都能作活,那么对方的攻击就成了得势不得利,最后还得磨官子来决定胜负。而若到了那时,以蔡春雨的精力和体力,想要在漫长琐碎的官子战中抗住自已的冲击,可能性绝对超不过四成。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优秀.棋手就是在这种苦痛中磨练而出的。
“真是个刺头,一点儿也不老实,赢他一盘棋,大概比.跑一万米都累。”
王一飞的顽强让蔡春雨也大感头痛,不错,现在的.形势的确是白棋占优,但这种占优是气势上的占优,而不是实质上的占优,围棋的目的不是攻杀,而是围地,如果不能在攻击中把气势转换为实空,其结果就成了鸡飞蛋打,什么也没落着。
优势不等于胜势,胜势不等于胜局,从优势到胜.局,中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今是不让人省.心。”蔡春雨轻轻摇了摇头,掏出一根香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必须得出杀招了,这是一头小老虎,让他缓过劲儿来,麻烦的就是自已了。
一根烟吸掉了足有三分之二后,蔡春雨终于做出了决断。
上边星位斜下两路小尖,好棋,同时瞄着上边和中间的两块黑棋。
黑棋四路小尖,先保证上边黑棋不被分断,如此才有可能对白方的攻击形成反击。
白棋再中腹虎头,中间的这块黑棋被封了进去,而整体只有右下一只眼,换句话说,黑棋如果想要赢棋只有一条路可走:把上边或下边的白棋吃住一边,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当然,冲出去了,白棋也就输定了。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黑棋左边扳头:想对杀,首先就得封住对方的出头之路。
蔡春雨冷静地在八路顶:很委屈,但也是最干净的下法,中腹有一只铁眼,右下七七路挡有一只后手眼,角上二路爬也有一只后手眼,所谓三眼两作,这块棋已经活透了。
黑棋左边六路长,白棋八路接防倒扑,这是黑棋的先手便宜,走着很痛过,不过右边的黑棋如果死了,这样的便宜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天元位右上两路并:这里是棋形要点,如果被对方占到,白棋的眼位非常丰富,就更没办法对杀了。
白棋上边六路尖顶,黑棋挡住,白棋团住,防止黑棋挤入分断的可能。
黑棋先在六路点,待白棋接上后再五路团:这是典型的愚形三角,但此时此刻,所谓的美观和漂亮都已经没用,不让白棋摆出眼位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了,白棋活出就是黑棋死,黑棋死了,这盘棋也就结束了;造不出两只眼就是白棋死,白棋死了,这盘棋也同样要结束了。
总之不管怎样,此处的攻防战将直接决定这盘棋的胜负,此战过罢,必然会有一方站起交棋。
烟也不抽了,蔡春雨把头扎在棋盘上,死死盯住棋盘的上半部分。
仔细计算良久,白棋在上边六路团。
上边黑棋出现了薄味,摸起一枚棋子,王一飞就想要摆在星位左一路的位置上:只要不让这块白棋摆出两个眼位,那么右边的对杀最多是以双活而告终,接下来黑棋左下封头,期待已久的官子战就将到来。
但是,王一飞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蔡春雨刚才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做出封头硬杀的决定,而到现在为止的变化近乎于单行道,以他的实力会没有看到吗?
想到这里,王一飞的手又缩了回来,重新再算,他的头上惊出了冷汗:
假如黑棋真的在上边防守,白棋简单在中腹打吃黑棋二子,然后左上角五路一尖,由于气紧,白棋简简单单就取得了确实的联络。
如此简单的变化居然差点没有看到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错觉。
错觉的发生在复杂的对局中经常出现,记得好象是日本的高川格九段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对方的大龙犹如破洞的大缸一样在沉,可他只热衷于收官。这样的错觉人人都会有,没有谁会例外,侥幸的是王一飞在错觉萌生的时候及时发现了它。
赶紧收手,黑棋改为左边拐:要是让白棋连回了家,连继续拼命的机会都没了。
白棋上边星位跳下,黑棋三路爬,白棋五路尖夹,好棋,这块白棋要做活。
王一飞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被白棋四路跳下后,黑棋上边也被分开,继续攻杀下去,自身的弱点就将暴lou出来。但不继续攻击,则白棋吃住一子就地两眼做活,黑棋大龙无疾而终。
“玉碎”,王一飞脑中出现了这个词。
不能不佩服老棋手的高明赌术。左下弃角取得主动之后,白棋的攻势就如钱塘江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自已虽竭尽全力反扑,却始终无法摆拖对方的连续组合进攻,显然,蔡春雨不可能在左下角扳出时就能计算到现在的局面,但他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弃角取势的变化,由此可见其卓越的大局观和控制棋局走向的能力。
棋到此时,也只有继续拼下去了。
强行拉回中腹一子,王一飞进行着最后的顽抗,白棋三路扳下,开始在黑棋的大本营中施展手段。
夹击,恰眼,拦截,黑棋的招法凶狠而且顽强,犹如一只受伤的猛兽,不顾自身的安全,只管勇猛地扑向对手,不想自已会不会最终倒下,只求让对手先在自已倒下之前倒下。
蔡春雨双眉紧锁,经验丰富的他非常清楚,这是对手最后的反扑。棋界有这么一句话,职业棋手在准备认输前的最后几手是最危险的。
小心应对,他把剩下的自主时间全投了进去。
立手筋一个接着一个,双方在狭小的空间内展开了谁都不能让,谁也无法让的殊死搏斗,棋子虽然无语,但棋盘上的喊杀声却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王一飞停住了手。
他的贴身战实力虽强,但蔡春雨几十年的功力也绝非泛泛,更重要的是,此处被白棋侵入后黑棋左右都存在弱点,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蔡春雨不犯错误,任谁来了也拿他没有办法。
“输了。”王一飞小声说道。
利用黑棋气紧的弱点,白棋从二路点入,黑棋挡下阻渡,白棋三路顶断,和上边这块黑棋又形成了对杀,显而易见,黑棋不利。
“呵呵。”蔡春雨脸上lou出了笑容。
“终于交棋了,可把我累坏了。”蔡春雨心中想到,虽然他不可能在嘴上说出来。
从右边的四路罩开始,激烈的战斗就一直在进行中,尽管因黑棋一时贪心吃角,被自已弃子抢先取得主动,但棋局的进行却一直绷得紧紧,稍有一步走缓,就可能前功尽弃,颗粒无收,如此紧张的战斗,这几年还真没碰到过几次。
“您下的真好。我学到了不少东西。”王一飞说道。
他的神情有些失落,也难怪,这是他在围乙联赛一次亮相,也是他的一场正式职业比赛,本来抱着极大的期望想取得开门红,结果却是以这样的惨败开始了他的一步。他只是一位实际年龄还不到十三岁年少年,受此打击,没有当场掉泪已是非常难得。
“呵呵,这盘棋你下的也很好,只是在左下定式的选择上有些不妥,我的感觉,当白棋二间高夹时你不是直接飞压,而是二间大跳,看起来似乎不够紧凑,却使得白棋只能在三线防守,如此黑棋再飞罩下来,白棋左边,左下,右下三处都需处理,无疑比实战困难多了。实战黑棋先飞压,被冲断后白棋也有了攻击目标,因而也就有了弃子抢攻的构思。从这盘棋来看,你的战斗力和棋感相当不错,不输于现在一流高手,就是大局观稍有欠缺,如果你在这方面多下些功夫,以后再碰到你我大概就得绕着走了。”
蔡春雨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