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鹏和王一飞两个人到底还是在规定的时间前赶回了凯悦饭店,倒不是他们突然来了灵感,学会了自动寻路技能,而是离开铉道场时,还在对局大厅的李英奎毛遂自荐,主动开车送他们回去。所谓不打不相识,被授三子好好教育了一通以后,他对王一飞反倒钦佩起来。
汽车走远,渐渐融入浓浓夜幕看不到踪影,目送车影不见,李永铉久久站立,若有所思。
“永铉,想什么呢?”李永浩见车已走远便想转身上楼,一扭头,见李永铉似有心事,便停下来问道。
“大哥,你对王一飞怎么看?”没有回头,李永铉问道,原来他还在想着方才那位少年棋手。
“嗯,很有灵气,也很有实力,未来会是一位非常强劲的对手。”李永浩想了想答道。他现在也是货真价实的职业棋手,虽然成绩和弟弟没法比,但眼光却一向不差。
“恐怕用不了那么久吧。”李永.铉轻轻摇了摇头,嘴里喃喃说道。
感觉,这种东西只能意会,却无法.言传,刚才通过对一个局面变化的深入探讨,他感觉到了这位中国少年身上那种横溢的才气。
“什么意思?”李永浩有点不解。
“如果是你的话,实战中碰到那.样的局面会花多长时间?”李永铉问道。
“嗯,五分钟吧。”李永浩想了想答道。他知道弟弟问的.是指哪一点。
方才双方复盘的时候他也在旁边,王一飞打入黑.空的那招的确精妙,但也还没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时间充裕的话,他大概也能想到这一步。
“你猜他用了多少时间?”李永铉点了点头问道,李.永浩的回答和他估计的差不多,这也是大多数职业棋手的答案吧。
“四分钟?”李永浩.试着猜道,李永铉既然是这样的问法,那王一飞所花的时候只会比自已短而不会长。
李永铉轻轻摇了摇头。”三分钟?!”李永浩的眼睛瞪大了,这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了。
李永铉没有说话,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两分钟?他真有那么厉害?”李永浩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是一分四十五秒。”李永铉开口回答了。这是他亲眼所见,不会没有半点错误。
“什么?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他根本不可能算清那么多复杂的变化。他应该是凭感觉下的!”这个答案大大出乎李永浩的意料之外,他感到难以相信。
为适应现代化快节奏的生活习惯和比赛专播的需要,现在的棋战都有缩短比赛时间的倾向,早先,比较重要的比赛通常双方各用四个小时,一盘棋下来很可能就磨到半夜,后来改为三个半小时,使比赛一般在七点前就能结束,再后来缩短为三个小时,两个半小时,最短的比赛是双方各用两个小时,这样一来,棋手再怎么能磨下午四点前也肯定结束战斗。从组织比赛,配合商业行为的角度来看,这样的做法无可厚菲,但从围棋的角度来看,比赛时间的缩短必然导致棋手用于思考计算的时变短,难以再象以前动不动就进行长考,由此也对棋手计算提出了新的要求,不仅要求准,还得要求快,十分钟找到正确和五分种找到正解在以前没有多大关系,因为还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去思考其他问题,而到了现在,无形中就相当于对手比你多了一半的时候。很多人认为,之所以现在棋手成名趋于年轻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比赛时间的缩短,减弱了老棋手技术,境界,经验方面的优势,提高了年轻人体力好,计算能力强的优势。虽说这样的情况使围棋的艺术性不可避免受到影响,但这就是现实,你可以质疑,可以反对,但却无法拒绝。
五分钟,一分四十五秒,前者几乎是后者的三倍,这是什么样的概念?在现代比赛用时趋短的情况下,这又将是怎样的优势?
“我开始也觉得他可能是kao感觉走出那一招,所以刚才才要借口复盘来试探,结果你也看到了,他对我摆出的种种招法都是胸有成竹,应对自如,这证明那一招并非心血来潮的突然奇想。”李永铉叹道。
形成那个局面时,李永铉就站在棋局旁,王一飞在思考对策的同时,他也在脑中进行思考,而当他刚刚想到抢先打入这一招时,王一飞的棋子已经放在了棋盘上,从这一点来看,这位中国少年的棋感,计算速度岂不是比自已还强?
李永铉为人虽然随和,但身为棋手,他对自已的实力极为自负,今天突然发现一位十几岁异国少年的棋才不仅不输于自已,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自已更强,他又怎么会不感到震惊?
一夜无事,来到韩国的一个晚上就这样度过,随着一缕朝霞的出现,天亮了。
悄悄起床穿衣,王一飞离开客房来到楼下,多年的晨练已经养成了习惯,时间一到在床上就躺不住了,与其在床上烙烙饼,还不如下去活动活动筋骨。
夏天天亮的早,虽然东方已经发白,时间却才不过六点,街道上冷冷清清,难得看见一位行人,王一飞环境不熟,不敢离开太远,先伸伸胳膊抻抻腿把筋拉开,然后绕着凯悦饭店跑了起来。
早晨的空气很新鲜,微风吹面,凉凉的说不出的清爽,运动鞋踏在柏油路面上发出有节奏的踏踏声,更显得周围的幽静。
晨练的人不只王一飞一个,迎面跑来一位穿着红色运动衫的年轻人,面目清瘦,鼻梁上还架着一付近视眼镜。
“咦,很眼熟呀。”错身而过时,王一飞看了对方一眼,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脚步放慢,王一飞不由自主地扭头望向对方的背影,没想到那位年轻人也同样放慢了脚步,扭着头也在看他。
“你是,你是定远哥?”脑中灵光一闪,王一飞试探着问道。
“哈,你是飞飞?!”年轻人也认出了王一飞,惊喜地叫了起来。
这位年轻人就是彭定远。
自王一飞住在忘忧清乐道场后,彭定远也就不用再经常送他去下棋,后来他大学毕业有了工作,而王一飞在丽泽书很少回家,慢慢的也就失去了联系,一转眼这就是四五年的时间没见过面,没想到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反而碰上了。
遇上了熟人,步也就不用跑了,两个人在路旁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开始聊天。
原来彭定远毕业以后分到了北京一整形医院,一整形医院主要是以医疗整形为主,近些年来,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对美的追求也越来越强,整形美容在医院手术中的比重越来越大,为了加强这方面的技术实力,医院决定派出优秀的年轻医生到整容大国韩国学习最先进的整容技术,彭定远有幸成为其中的一员,故此才会来到首尔进修,到现在已经有半年多了。
“飞飞,你现在怎么样?听我爷爷说你混的不错,不仅当了职业棋手,而且还进了国少队,了不起啊!”说完自已的事情,彭定远开始问王一飞的情况。
“嘿嘿,还行吧。”王一飞不好意思地笑笑。
“哈,谦虚还是虚伪?十三岁进国少队,还只是个‘还行’,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彭定远夸张的叫道。
“不是。是真的。国少队只是个牌子,出不了成绩什么用也没有。”王一飞非常认真的答道。
“呵,你这么小就能进国少队,还怕以后出不了成绩吗?我对你有信心。对了,你怎么会到首尔?是有比赛吗?”彭定远笑着问道。
“是呀。我们要和韩国十八岁以下青少年棋手进行对抗赛,昨天下午到的首尔,等会就要去韩国棋院下三番棋的一场。”王一飞答道。
“啊,是吗?韩国的年轻棋手很厉害,这次比赛有把握吗?”彭定远本就是棋迷,到了韩国这个围棋王国,耳濡目染,没少听到韩国棋界又冒出某某二世,三世,相较之下,中国棋界的新秀就要少多了。
“不知道,没和韩国棋手下过,比比看吧。”王一飞答道。
他知道韩国棋手厉害,要不然现在的世界比赛也不至于有近三分之二的冠军都被韩国人拿去,但别人是别人,他是他,别人不成,不等于他不成,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骝骝。
“呵呵,好,有志气,就应该这样。在韩国这半年多时间,没少和这里的棋迷斗嘴,每每人家拿世界冠军总数一一说,就把我给噎得没词儿了。可再怎么气也没办法,谁让咱成绩就是比不上人家,没有底气啊!飞飞,努把力,世界冠军咱们再拿,今天先赢一盘让咱解解气,怎么样?”彭定远伸出手来笑着为王一飞打气。
“呵,没问题!”学着电影里的情景,王一飞也伸出手来在彭定远手上重重一击,啪的一声脆响,两个人一同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