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来时,贾母房里只有王夫人并黛玉、三春陪着贾母说话,宝玉和宝钗并不在。姐妹见互相厮见过后,湘云便歪着脑袋问道:“爱哥哥怎么不见?”
王夫人笑呵呵的说道:“想是在你宝姐姐家吧!”她对于宝玉最近爱和宝钗亲近十分的喜闻乐见,宝玉身边很该有宝钗这样懂事大方的人陪着,没看宝玉这几日都安稳了许多嘛!只是,老太太管的也太宽了些,见宝玉弃黛玉而择宝钗,便将史湘云这个毛丫头接了过来。
湘云故意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啊?宝姐姐家?宝姐姐一家搬出去了吗?怎么也不使个人来和我说一声啊!我也好让人送上一份礼啊!老祖宗,你也不和我说一声,多失礼啊!我和宝姐姐那样好,宝姐姐该怪我了!”
史湘云这话一说出口,三春和黛玉都忍不住低头笑了,但随即都隐去了笑容,只有惜春年幼,再加上她是东府的小姐,不过贾母怜惜她丧母,所以才接过来抚养的,所以说话行事很是无所顾忌,“云姐姐说什么呢!宝姐姐一家何曾搬出去,只是那梨香院住着戏子们,薛家搬到了东北角上的一处院子里住着呢!”
王夫人面色不大好看了,正欲说些什么,薛宝钗的声音传来,“云妹妹来了啊!老远的就听见云妹妹的声音了。宝兄弟,你云妹妹来了,还不快进来。”
贾宝玉兴高采烈的掀开帘子跑了进来,“云妹妹你来了啊?前些日子大姐姐省亲,好热闹啊,偏偏你和林妹妹都不在。那大观园好生漂亮,只可惜,大姐姐幸了一会就锁了起来。你此番来了倒好,挑个日头好的日子,和老祖宗一起,咱们去园子里逛逛吧!”
贾母现在是只要宝玉高兴,什么都好,当即就点头说道:“好好好,等过几日咱们就去逛逛啊!”
王夫人本不赞同这个想法,只是贾母已经说了,她也不好开口,见状,现在说道,“二十一日是宝丫头的十五岁生辰,乃是及笄之日。因此薛姨妈托我和老太太说一声,想借老太太的上房摆几桌家宴酒席,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说完不动声色的看了探春一眼。
探春笑着说道:“正是呢,宝姐姐,那一日可要多喝些酒啊!”
贾母见状,微微一笑,点头道:“很是如此呢!我来替她做生日吧!合该你们有口福,二月十二又是玉儿的生日,只是不知道今年生日能不能在府里过呢!”你们提起宝钗,我偏要拐到黛玉,哼!贾母很孩子起的想着。
林黛玉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说要给我做生日呢!也说不定呢,到时再看吧!先给宝姐姐过生日才是要紧。”林黛玉之所以这么说,是她想看看,这一次,宝钗生日时拿黛玉比戏子的戏码,再如今这个情况之下还会不会再次发生了。
宝钗笑着挽着黛玉的手说道:“很该是我们姐妹俩有缘,生日都在一处,不过十来日的样子。只是妹妹这是脱孝后的第一个生日,想来如果皇后娘娘不说,文远侯府也定会替妹妹大办的,只是不知到时候姐姐我有没有这个福气,亲去给妹妹贺寿呢!”
林黛玉心中一动,这个宝钗倒会顺杆爬啊,难不成她还不死心,想着她的青云之志呢!只是,看着三春和湘云的眼神,林黛玉笑了,“姐妹们能来,是我的福气呢!”
湘云哎呀一声,故作懊恼之态,“哎呀,此番来的可是不巧,连遇上宝姐姐和林姐姐两个生日,我存了好久的荷包可又要松了!”
此话逗得贾母笑个不停,只拿手指着湘云叫着猴崽子。就连王夫人也笑个不停。
贾宝玉笑着凑上去,“云妹妹勿恼,你的礼物我替你出了。我收着好些宝贝了,妹妹随便挑!”
湘云白了他一眼,“凭什么啊!我们姐妹之间的情谊,你懂什么。我就是送上亲手绣的一个帕子,宝姐姐和林姐姐也不会恼的。别让那些富贵俗物沾惹了我们的姐妹情谊!”
贾母闻言又是大乐,王夫人脸色则有些难看起来,这个史湘云,还真是个没皮没脸的贱丫头,当着我的面就敢这样排揎我的宝玉!
到了二十一日,贾母内院里搭了家常小巧的戏台,王夫人做主定了一班新出的消息,唱的是昆曲,摆了几桌酒席,就摆在贾母的上房内。
点戏时,贾母让宝钗先点,宝钗推辞不过,只得点了一出《西游记》。贾母又让黛玉点,黛玉素来对这些戏曲不感兴趣,她更喜欢流行歌曲,只是此时又请不来那些歌星,只摇头推辞。更何况,她昨晚听了瑶儿传来的讯息,只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哪里顾忌这些小地方。
因为贾母喜欢热闹,所有人所点之戏都是热闹非凡的戏,宝玉便嘀咕道:“全是这些热闹的戏。”
宝钗又适时表现显摆自己的博学多才起来,“可见你素日也太不留心了。你哪里知道这出戏的好处呢!”
宝玉连忙追问,宝钗便说道:“别的倒也罢了,只这词藻留有一支《寄生草》极妙!”宝玉又问,宝钗便将那寄生草的词念了来。
宝玉听后果然叫好,拍膝摇头,称赞不已,又赞宝钗无书不知,围着宝钗将那好姐姐叫了无数遍。
史湘云坐在旁边,撇了撇嘴,“安静看戏吧!还没唱《山门》,你倒《妆疯》了。”
贾宝玉不想史湘云对戏曲也知道的这样多,愈发兴奋了,转而围着史湘云,两个人叽叽咕咕起来。
薛宝钗见状,淡然一笑,撞上林黛玉打趣的目光,笑着举起了酒杯,二人在空中碰了碰,喝下了,然后扭头又去看戏了。
王夫人坐在旁边,将这一幕看了个正着,不由得对宝钗的从容大度更加心喜,和薛姨妈笑道:“我还是喜欢宝丫头的大度从容。”
薛姨妈笑而不语。贾母仿佛没听见一般,歪着头和黛玉说了几句。
一时到了晚间,酒席散了,戏也散了,贾母因深爱那小旦和小丑,便让人带了进来。二人卸了妆,愈发显得可怜见的。贾母细问了一遍,怜惜不已。命人拿些肉果给他们两个,又给了不少赏钱。
李纨忽然笑道:“这孩子扮上后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的。”
贾母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看的并不是很清楚,闻言又细细看来一番,眉眼间似乎是有些像
探春已经快人快语的说了出来,“倒像云妹妹的模样儿!”宝玉听了,忙瞅了探春一眼,探春装作失言的样子,低头不语。
众人听后,都留心细看,笑道,的确是像。
等大家散了以后,史湘云怒气冲冲的命翠缕收拾衣服,明儿一早就走,省的留在这里看人家的脸色!
宝玉走了进来,恰好听到这话,忙上前去劝道:“好妹妹!你别恼,三妹妹无心的,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若真生了气,岂不是小气了些!好妹妹!”
史湘云竖着眼睛怒道:“你那花言巧语别对着我说!我原不及你三妹妹,她是公侯家的小姐,是你的亲妹妹!我不过是一无父无母的孤女!我本也不配和她说话!何苦来呢,都是我自讨没趣,好好的家里不待,上门来让人看不起,拿我和戏子比呢!这话好听呢!”
说着,进到贾母里间屋里,气冲冲的躺着去了。
宝玉自觉没趣,又去找探春,看见探春正在灯下淌眼抹泪的,侍书正在一边软言劝着。见宝玉来了,探春忙拿帕子擦了眼睛,“二哥哥,可是云妹妹恼了我了?都是我的不是,这样嘴快!得罪了她!她原是公侯家的嫡小姐,岂是我这等庶女可以得罪的?我明儿就去负荆请罪,请她原谅我。”说着,又拿帕子捂着脸哭了。
宝玉见素来敏慧爽利的探春如今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的要命,哪里还顾得其他,“三妹妹快别这样说!什么公侯小姐,什么嫡庶之分,旁的人再没有这样的心思!云妹妹若有,那我以后也不和她玩了。三妹妹你素来最是大方爽朗的,如今为何做着小女人之态!云妹妹也不会在意的,你尽管放心就是。”
宝玉又劝了好一会,探春才算收了眼泪。
宝玉想了想,又去找了湘云,却知道湘云已经睡下了,不由得闷闷的回来了。提笔写了几句,便上床睡了。麝月在一边看了,知道宝玉心情不好,便让小丫头们都出去玩了,自己拿着针线活坐在边上守着。
没一会儿,却看见黛玉和湘云结伴来了。
原来方才黛玉去见了湘云,问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史湘云快人快语,“姐妹间玩笑话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只是气爱哥哥的态度,哼!惯会做好人,显见着那边是他的亲妹妹两姨姐妹,亲热着呢,我们这些没人疼的就抛在一边了。”
林黛玉便知道史湘云不是真的生气了,或者说不会在这个时候继续生气。其实,很多人都说,史湘云其实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孩子,很多地方,她表现的并不是只有心直口快、开朗爽直来表明的。
只是,这里史湘云的目标已经不再是自己了,林黛玉自然乐的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