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会试放榜, 章偃,章偃、章回、章僚了贡士,借居在章府的姜平是高会元。报录人拨拨涌到文昭府、桂华园来, 满街满巷的人惊动了,齐赶来看新郎官, 沾福气领赏贺喜。章府这边早使人沿街搭了彩棚, 应接各处前来贺喜之人;搬无数喜钱、喜果、各色糕饼饴糖, 不拘贺客男女长幼亲疏,凡有人到, 就奉送同喜。有预备的烟花、爆竹,也不管时辰尚早、天光未暗,放来再说。众人有吃的、有拿的、有看的、有玩的, 又是这样大喜的事情,群情欢悦, 无不振奋,纷纷感叹章氏族人才兴旺, 又盛赞文昭府庭福佑,桂华园里折桂连。
说章府这边,章偃、章回、章僚等接到二报金书, 先拜了章霂、章魁、陈氏、尹氏诸亲长, 再由章霂亲引领、章魁护送着, 到宗祠金花帖子供奉祖宗神前。然后几人会同了姜平,齐往隔壁林府, 拜谢林海几番点拨之恩——到章回这里,林如海仔细教导、批评功课半年有余,虽未有师生分,与师生亲传无异, 要认真拜谢的。这如海见了几人,也着欢喜,受了礼,留他们几个在府上,仔细讲解接下来要做的几桩事情,种种道诀窍。
原来会试放榜,式的贡生除了要预备殿试之外,放榜次日就要去投生帖子、拜谒座主房师。虽说时朝官风清明,会试皆为求贤取才,拜谒贺礼规矩不过清帕、书册之类,到底人非草木、固有情,就是书册、清帕,也有内容主旨、材质式样等等差异。林如海便与几人细说此番主考的两位座主为人、喜好,应同年、同脉络,又指点番言语忌讳、对答谈吐,见默默牢记,方笑道:“今个儿是你们的好日子。只是今夜不能吃酒,能推的应酬也尽量推去,让长辈和家里替你们应付。晚上安心睡觉,明日早些来,官厅那边不要去得晚了,落在人眼里说句得意轻狂。”
章回几人连忙拜谢,这才回去,向章霂转告了林如海言语。章霂听了,忙叫章魁:“你料理各种事体,再检点遍明日的贺礼,不叫他几个孩子再费心。”又:“往常州报喜的人已经动身了?京里各处亲戚家信儿送没送到?叫你家太太带着女人们仔细着回礼。若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再来跟我说。”
章魁笑着答道:“安排好了。恩平侯府那边是章士恭过去报的信,姑爷同着侯爷亲过来贺的。太太留姑爷和大姑娘在家住两日,凡事也帮个手。靖昌侯府是柴儿过去。荣国府那边僚儿的喜讯是章乔伯过去,叫贾家留住了;等怀英的喜报到了,又使洪家阿大去送信。两个才刚家来,说亲家那边也有喜讯,还要报给爷太太们知道。”
章霂就怔,:“他家又有什么喜事?难道是哪个亲近子侄,这科也了?”
章魁笑道:“父亲倒没猜着——是我们亲家赦爷要添孙子了。就是报喜的人过去,几下忙乱凑,这口才诊来的。亲家爷欢喜的快疯了,满口说必定是文昌星君显灵照应,把孙子连同女婿、外甥女婿的喜报送来了。也不知道放了多少烟花,燃了多少爆竹,流水席把条荣宁街排满了。章程、阿大被留住,连同过去接他两个的柴儿也叫拉着地灌了好些酒。还是那边琏小子有能耐主意,虽然得意,行事还有分寸,哄他父亲去跟清客相们吹牛,这才护着那三个逃回来。”
番话说得章霂哈哈大笑,连说:“双喜临、三喜临,如何能不高兴的!”又说:“这些好信儿,还不快去告诉你娘、你媳妇,叫她们好生打点贺礼,明儿好好地送过去——我们也与亲家同喜同贺!”
章魁果然回去与陈氏、尹氏说了,次日婆媳两个就结伴到贾府。果然阖府喜气洋洋,无人不笑。见了陈氏、尹氏,早是无数人拥上来奉承,这边邢夫人亲到上接了,往贾母院里来。彼此见礼贺喜,陈氏就贾母昨日情形,又要去看王熙凤。
原来放榜这日,贾赦早打人去贡院外守候,得讯息,立刻就往荣国府赶来回报。今科录取贡士总共三百九十,金墨填榜乃是最末往前,报录人得到消息后各处报喜,到章僚的第二百五十三,也不过二个时辰。贾赦得到消息,急忙命管家报告贾母,又亲过来贾母跟前贺喜。贾母等人也早暗度算时间日子,心里殷殷期盼,就连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凤姐、三春姊妹以及薛姨妈等皆在处日常消遣玩笑,也多少坐立不宁。此时先有赖大几个管家气喘吁吁跑进仪报喜,随后贾赦亲跑进来,禀告贾母说:“太太大喜,章僚、僚哥儿了贡士——太太可得准了个进士孙女婿!”众人无不满面欢腾,喜气盈腮,齐向贾母贺喜,向迎春道喜。
贾母闻听喜讯,如何不开怀?面叫凤姐重重放赏,面贾赦如何安排,面命传贾琏、贾政过来协助料理;忽又见迎春欢喜羞涩难、手足坐立无措,急忙叫拉过来,挨在己身边搂住,面只管笑着跟各处贺喜的人说话。贾赦禀告说早备下诸般种种,只等此番消息到,立刻搭彩棚点爆竹放烟花祝贺。贾母笑着说声好,贾赦便忙不及跑去了。贾母不提防,只得骂句,叫贾琏并贾政写喜帖,与各处亲戚家报喜;又王熙凤贺礼、管待的席面赏物,预备章家报喜的人来。
果然话音未落,章家这边章程章乔伯已经奉章霂、章魁之命,送报喜帖子到了。因贾赦等皆有事忙,只得让贾宝玉代往迎接,路引到贾母跟前来。章程拜上贾母,呈了喜帖,报了喜讯,与贾母贺喜。少时贾赦过来,又彼此贺喜,贾赦便拉了章程往外面看彩棚花烛席面之类的布置,又要告诉庆贺的节目、请的戏酒、还原烧香的日程等种种安排。
番热闹忙碌,天色已近暗。贾母这面虽然高兴,仍有心事挂记。跟前的众人也看端倪,便有王熙凤来凑趣,向贾母笑道:“听说外面已经报到三四十了,怕是好消息随时要来。太太这会儿坐不是、站不是的,难道是刚才这小半天众人来贺喜磕头,把裙摆子鞋面子给蹭的坏了,怕会儿报喜人再来时瞧着寒碜?依着我,这本是无妨的——太太脸上早笑花儿来了,谁还有工夫看别处呢?”
说得众人通哄笑,贾母也直骂“猴儿”。凤姐笑道:“正经的,太太就换身衣裳也好。这外面报到三十了,若再不动,怕是真要耽搁接喜报儿了。只盼望着咱们家林妹夫次再高些,给太太多挣些换衣服的工夫才好呢!”
众人听说,果然服侍贾母衣。行动间,就听外面又有报喜的人来,乃是章偃考二十贡士。贾母吩咐往靖昌侯府贺喜。再刻,就是贾赦亲领着洪大进来,满面笑着向贾母呈上报喜帖子。贾母听说章回高第三贡士,喜不胜,眼泪就下来了,只拉着贾赦的手道:“你妹子泉下有知,也该高兴了。可惜竟不得见!”贾赦抱着贾母的腿,也淌眼抹泪道:“妹妹从小就最聪明,能读书会诗文的,年遂愿,嫁了进士爷。虽早走了,外甥女有太太、有我们替她看着,今天,她也得了进士女婿。妹子就在那个世界里,必定也是最安心、最开怀不过的了!”
母子两个抱头大哭,惹得旁边的人急忙赶上来劝。王熙凤这里最忙,又要劝说贾母,又要闪避贾赦,又要替贾母擦泪抹脸,又要吩咐丫鬟赶紧请贾政、贾琏等来劝,又要吩咐下人管待好了洪大等报喜之人……转身,忽的两眼前黑,人不知不觉直倒下来。亏得是屋里人正多,丫鬟也多,在旁的尤氏以及跟王夫人的金钏眼扫到,慌忙伸手去拽,没叫碰着家具器物,只是到底拽不住,软在地上。别的人没料到这个变故,慌了,连贾母、贾赦也止了哭,慌慌张张齐来看熙凤,边迭声叫传太医过来——
原来王熙凤度算着这日放榜,或有大喜讯,贾母等春秋年高之人,最怕大喜大悲,为防万,特意请了位太医院的王太医在荣国府待客的侧厅里坐着,日好茶好饭、文书笔墨管待,就是为的临时有事,不耽搁了脚步。没想到贾母等人尚好,她家先倒了。众人凤姐挪到他家屋里,王太医略搭脉,就先露异色,再细细诊看回,了房里丫鬟几句,便来满面笑容向贾琏道喜:是凤姐已有近两月的身孕在身上。
众人又是大喜,贾琏急命重谢,亲过来告诉贾母、贾赦,把两个喜得无可无不可。这边贾母就命王熙凤好生养着,切不可辛苦劳动。王熙凤早醒过来,听了信儿正欢喜,又觉身上无碍,就要身过到贾母等跟前。吓得平儿等慌忙止住,贾琏也按住了手,苦苦劝道:“我的奶奶,可安心躺着——只管满地跑,可是要我的命呢!”凤姐无奈,只得听话躺下,忍不住道:“外头这么多年事,倒把你绊在这里,可怎么好?”贾琏笑道:“慌什么?太太不是管事管的?太太、爷了话,头件顾好你的身子。外面迎送待客的事情有两位太太,这边家里再烦东府大嫂子帮把手,等你坐稳了胎,什么好计议。”
凤姐听他说的是正理,只能依了。但她原是好事爱强、再闲不住之人,虽知道己月份尚轻,正该仔细静养,奈何天赋秉如此,现今府里事情无数,时神思牵挂,人固是坐在屋里,心怎么定不下来。憋得正难受,贾母陪着陈氏、尹氏过来瞧她,凤姐顿时高兴来。又是几个长辈慈爱宽厚,温言软语地她怜爱她,时就抱怨来:“只把我不得走路的小孩儿,叫人看住了屋子不让,也不让走动,恨不得地上铺了十层棉被,桌子几案框窗户统统拿丝绵绸缎包来,就怕歪身就撞个满头去。”
陈氏等听说,哈哈而笑。陈氏握了凤姐的手道:“你们年轻夫妻,正生儿育女。你家琏哥儿这般看重,是爱你护你的意思。他有这个劲头,合该你得意的。只等过了这几天,慢慢儿习惯了也就好了。”又告诉凤姐:“你年轻,身子底子在,然没什么不好的。但也不能仗着年轻就逞强,操心费神,熬磨精力,失了保养不是玩的。这个你必要听你们太太和我的话才是。”
凤姐听了,又是感激又是羞惭,道:“连舅太太这么说,可见我素日里要强过了。如今我听太太、舅太太的话,应改了,只管安心保养为上。”
贾母和陈氏笑道:“你这么着就对了。”贾母再吩咐遍伺候的众人小心,不得招凤姐烦心。陈氏和尹氏又约定了等凤姐身子大稳妥了,就来接她去舒散游玩。众人说说笑笑,十分高兴。贾母又留陈氏、尹氏用午饭,齐吃了,陈氏等方才告辞回去。
回去路上,尹氏在车就婆母:“我看这凤姑娘是真正做主拿事的。前头凡事应接的好。如今她要养胎,倒是少了个正经操持的人。”
陈氏笑道:“怕什么?就他们什么事不做,咱们家子也周全料理得来。何况你没看到亲家的劲儿?他家太太虽只管随声应和,可件件也不是拿不。依我说,你倒根本不必操心这些,还是盯着咱们家那几个小冤家,好歹动动针线、做点儿大面上的东西——这些年轻辈儿娘女间日常的礼,总不能指望丫鬟或者姊妹代着做。等贾家二姑娘过了,便是正经亲戚,那边侄儿女满月、百日,她们不要有个心意的?”
尹氏闻言怔,道:“这不是才诊脉象,等生下来还有八个月,难道竟又要在京过年?”
陈氏也怔,随即笑道:“这倒不是。我也就这么说。不过爷也跟我议论几个孩子这科得后面的事体。偃儿、回儿是指定了要在翰林院几年的,僚儿略差些,六部衙司还是哪里步步走来,这要有个计议。要不然之前我们也不会家子来京里。还有五,这科不,下科要用功,但直在常州家,眼界也小了,不如在京里寻路拜师附学,能提高些。你下头还有皙儿,五家有虔儿,这两个小的是要回常州进学,但后面怎样,或者京里的师傅好,是未有准定的事。只京里这边府里,必定要常来常住。京里这些亲戚,哪家不能少走动了。”
尹氏听婆母大篇,是为子孙计长远之事,可见章霂、陈氏心胸谋算早定,绝非时之图。她原是生长在京城,外嫁多年,如今能回到京里,父母兄弟在侧,亲眷故旧时时往来,这半年也是心满意足,但到底惦念常州顾塘,竟不想后面还有多的事。于是笑道:“是媳妇心窄了,眼光也短,尽顾着鼻尖底下这点点事。”
陈氏也笑道:“你想的也不错。偃儿、僚儿今科了,又娶妻,难道不要回家拜祭祖宗,给太太和长辈们叩头?今年是必定要回去的,而且要热热闹闹、整整齐齐地回去,才是衣锦还乡、光耀楣的道理。”
两个说着,车已经到了章府。这边各家贺客还多,贺书、拜帖、礼单络绎不绝送来。外面有章霂、章魁、章斗等待客,内宅里就是章斗之妻王氏带着儿媳甘氏款待女眷,又有前日过来道贺、被陈氏留住的章舒眉在旁协助,引见众人,倒是丝儿不乱。另有向姜平道贺请见的,姜平托了章家这边并接待,只十分必要的官客堂客,他与吴绛雪才面见见罢了。
这边陈氏等回府,有各人迎接。说了贾府情形,众人也样高兴。陈氏又使人往隔壁林府告诉林黛玉荣国府的种种,顺便今日是不是过来晚饭。
遣的人到了林府,林黛玉正在己梧桐院凉亭里和章回坐着说话。听禀报说了贾府的事,章回先笑道:“林伯伯说今天要投帖拜师,明儿再带我跟八弟道儿去舅舅府上,不想竟又听见有这样的喜事。正该认真向琏大哥贺喜。”又黛玉:“今天过去跟二太太吃饭?”
黛玉笑道:“父亲说那边府里整天忙,我就暂不过去了。”叫雪雁来:“你过去那边,代我多谢太太,只今晚上是跟父亲用晚饭,劳太太费心想着了。明儿再过去看太太和婶子们。”雪雁便答应了,跟陈氏的人去了不提。
这边章回向黛玉笑道:“刚刚人来,倒打断了——妹妹还未说这两篇文怎样。”
原来这日章回官厅投了生帖子,拜见了两位主考座主回来,就到林府,先见了林如海,再来寻林黛玉。林如海处,是述说投帖拜见种种,两位座主言谈举动,吩咐的殿试仔细的些话等等。总体情形也并无奇。主要是他这科兄弟三个齐登榜,乃是历朝以来罕见之事,就放在常州这等科举兴盛之地,多有父子、叔侄、兄弟同为进士,传下双桂、同桂等许多美佳话,这兄弟三人同榜式,也堪与“五子登科”并论相提了。加上个姜平,同是在桂华园备考,取了会元,就应验了文昭文昌之说,引了官厅及其他投生帖的式贡士围观议论。又有许多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抄了他们应试的文章来,交相传阅,点评称赞,齐叹高妙。然而章回等那日了考场,就往京郊各处寺院道观古迹去了,直到放榜前日方才回府。昨日放榜,到今日投帖事毕,章回才头次己抄录的兄弟三人并姜平各篇策论文章拿给林黛玉细瞧。偏他少年人心思,只录了文章,并不标记姓,只等黛玉品评见解。黛玉四篇逐认真看过,才点评了两篇,就有陈氏遣人来,从打断。此时打人去了,章回便迫不及待,追黛玉来。
原来黛玉评论第篇写得极妙,“文辞纤秾瑰丽,而含意雅健”;第二篇也是极妙,“章法严谨,议论明畅”。见章回催,黛玉拿了第三篇,看眼笑道:“此篇极妙,是我见过文章最佳,就是列在两汉唐宋篇里,也分毫不差。文辞纵横恣肆,气象浑厚雄大,偏偏又有种疏宕萧散品格在里面——说文如其人,果然不谬。”
章回点头道:“是坦之的文章。”就忍不住有些酸意冒来。又最后篇。
黛玉拈着文章,沉吟道:“这篇比之上篇,气势上稍有不如,是雄健但平稳的法,乍看不觉精妙。文章用字平正简捷,行文纡折而不迫,章法谨严而从容。”从眼角里窥着章回神色,见他面皮兀绷得紧紧,黛玉不免暗笑,续道:“然而质朴时有摇曳,纵横开合,便有磅礴之意。条理分明,娓娓而来,明白平易里是气质明朗,让人能瞧股子的郁郁生机——通篇读来,虽然不如上篇叫人惊艳惊叹,平和可亲,倒像是平日里时常见的个什么人在与我说话。”
章回听她句句说,眉眼间早飞扬来。只是嘴上仍旧说:“或者就是林伯伯。林伯伯诗词清新典雅,文章也是走的平和冲正,端方简明又情致生动的路子。”
黛玉点头,道:“父亲的文章,我近来也读了不少,果然就如哥哥所说。难怪这篇入眼,就觉文风如此亲切。”
章回就忍不住咧嘴笑来,但随即觉招摇太过,忙收紧了下颌,再重新露笑容。忽的瞥见黛玉眼如水波荡漾,正咬着腮忍笑——是他这阵要笑又止、挤眉弄眼的情态,全落在她双妙目里。章回顿时大感狼狈,拔脚转身就走,才凉亭两步,猛然醒悟过来,顿在原地进退不得,只得垂了头,道:“妹妹要笑便笑罢!”
黛玉抿嘴笑,随即身文章收拾了,还塞到章回手里。章回愣愣接过,就听黛玉道:“哥哥写的文章,越细读,越有滋味。这样的文章,妹妹佩服羡慕还来不及,怎么敢笑?哥哥入场大比,举式,我为哥哥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取笑?”
见章回听了这几句,只管呆呆的不动,黛玉脸上飞红,低了头回身就要走。章回忙抢上步,把拉住她手,说道:“林妹妹,我这会儿只喜欢得不知道该怎样。只要你说个字,我听你的。你叫我怎样,依你,只求你别嫌我笨——”
黛玉道:“哥哥怎么就笨了?蟾宫折桂,岂有笨人能成的?”见章回又是害臊,又是要笑,倒在在露副子呆样,摔脱了他的手,转身往山石下方走去,嘴里说:“哥哥只管站在上面,也不看日头斜了,风也凉来。再不防备扑着了,又该通慌了。”
章回这才赶上去并肩走着,笑着黛玉:“这回比试,文章还有许多。妹妹可有兴趣?我抄了来给你。”
黛玉道:“你要不忙,就抄来我看。要预备殿试,就以后慢慢抄来。总不在这几天。”
章回笑道:“不忙,不忙。前几日已经收集了好些。我会儿回去再整理整理,就给妹妹送来。”
正说间,外面有人来报说隔壁章霂有事急寻章回,章回只得匆匆告辞。不时,林如海那边传晚饭,请黛玉过去。父女两个吃了饭,漱口,吃茶。林如海方黛玉下午何消遣。黛玉便说了与章回看文评点之事,忍不住笑道:“父亲没瞧见,表哥在是个呆的。虽不在文章上头署,每看篇,他脸上表情全告诉来了。”
林如海早知道他这对小儿女相处,想想章回情态,也忍俊不禁,说道:“他这几篇经义策论,评在三鼎甲之列,算得上至归。殿试想来也不至于失手。只是到底还年轻,比姜坦之,气势上头弱了两分,要再跃步难。”想想,又摇头笑道:“蟾宫折桂,文魁天下。到底是顾塘脉,得陇望蜀,就连我也不能免俗。”
因见黛玉不解,林如海笑着解释:“文昭遗命,子孙三代不得仕。文华校定经典正义,朝廷又有多少人不干系到顾塘弟子的身?如今他兄弟三人,同榜登科,传天下。就为了这脉流传,殿试诸也不敢压了他们的次,两位圣人也有意锦上添花。”
黛玉蹙眉道:“表哥人才如何,天下已知。只秉评判就好。哥哥必然安心接受。父亲可是想得多了?”
林如海情知女儿尚是少女天真,清高坦荡,全无杂念,但听她对章回评价,言词里透全心信赖,还是忍不住心里有些酸,笑道:“随他去吧。只看殿试上如何,好赖是他的造化。”时又生无限心绪,文思涌动,于是催黛玉早回院歇息,己去书房研墨铺纸,笔走龙蛇,挥洒成文。也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