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公主殿下觐见!”
“安平公主殿下觐见!”
从轿撵落下的地方,每行进至一个地方,尖细的太监的声音一声声地飘荡在整个皇宫周围,昭示着从此以后,皇宫里多出的这个人,将要成为最夺目最不忽视的存在。
议政殿是整个皇宫里面最大的大殿,皇宫位于京城的最中央,地势最高,建筑群最宏大,站在上面,整个京城尽收眼底。
议政殿前绵延的阶梯上,喜庆的红毯铺满了一地。
桃朵朵换上了公主加冕礼服,镇定自若地走在最前面,一步一步,缓慢而平稳地沿着那仿佛望不到头的阶梯走上去。
脚步轻抬,每一步,都那么稳当,那么坚韧,那么执着而沉静。
那个小小的背影,浑然天成,给了人们一种圣洁的感觉,仿佛她天生就该属于这个舞台,天生就该站在这个地方俯瞰世人!
皇帝陛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殿的门口,平常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今天却发觉一切都那么漫长那么漫长,仿佛一生都快要过去了。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龙椅上精雕细刻的扶手上,因为紧张,手中凸起的刻纹压得手心的肌肉都变形了,也恍然未觉。
头一次,皇帝痛恨起那象征着高大上的长长的阶梯。
若是没有那么长的台阶,他便可早些看见他的安平了。
大殿上的百官无一不跟他们的皇帝陛下一样的神情,这个时候还看不出皇帝陛下对公主的重视的人就是个瞎子。皇帝陛下都在翘首以盼,他们应该更加地翘首以盼,还要比皇帝陛下更加激动、期待、紧张不可!
终于,一抹正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
正红色,在皇宫中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穿着的颜色,那是代表着正统,后宫之主,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尊荣。
惊艳之后,那抹艳红的身影已经跨进门来,所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由身上转移到了那张小脸上。
只见带着稚气的白皙的面庞,像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玉,两道淡淡的眉毛,又长又密的睫毛似羽扇般微微翘起,黝黑的眼眸若平静的水面漾起涟漪,俊俏的鼻子,粉嫩嘴唇微微张开,如同空谷幽兰般纯净安宁。
漆黑如墨的乌发一半盘起梳成一个小巧的髻,金凤玉钗松松簪起,斜插着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自两边垂下,额前一滴紫水晶坠子更是衬托出小脸更加纯真无邪。
桃朵朵一步步迈着小短腿,一派镇定自若的气度令所有人惊讶不已。
小小年纪面对这么多的人,在这个议政殿竟然神色自若,目光率真无邪,眼中有着小女孩的天真好奇,却没有一丝怯懦。
虽然容貌尚未完全长开,但不难看出以后定然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凡是被那一双眼睛看过一眼的人,无不惊叹于那眼睛里的清澈,仿佛是一面镜子,在她面前,所有的污秽都无所遁形。
桃朵朵一步一步地走到皇帝的面前,睁着天真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面前尊贵的皇帝陛下。
看着面前的小人儿,皇帝心中的激动和欣喜无以言表。
这是他的女儿!
只一眼,他便认定了。
他对这个小女孩有着天然的好感,这种好感来源于血脉相融,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这是他和卿卿的女儿,他们的女儿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眼前的小女孩多么可爱,那双眼睛,大而明亮,懵懂可爱,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两个小酒窝,简直就跟心爱的女人如出一辙。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人对着他巧笑倩兮的模样。
卿卿……
大夏国这位伟大的皇帝陛下,将整个国家都治理得国泰民安的皇帝陛下,一生之中面对多少风风雨雨,多少艰难困苦,最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这一刻,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小的女儿,还不到他的腰高的女儿,眼眶却湿润了起来。
他贵为皇帝,这一生,自认无愧于先皇,无愧于百官,无愧于先祖,无愧于子民,唯一愧疚的却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身为皇帝,他身边无法只有一个女人,也不可能独宠一个女人,甚至连想给自己心爱的女人最高的尊荣都做不到。
那时候他想的是,只要他心里永远都只有卿卿一个人就好了,他这一辈子,会护她安好。
可是,最终他还是轻信了别人的挑拨,相信了所谓的“眼见为实”,就那样让她含冤而去。
如果不是当时心存不忍,放任那宫女将孩子带出宫,也许他们的孩子,唯一的孩子,都已经不在这世上。
如果真是那样,百年之后,他都没有脸面到九泉之下去见她。
卿卿用自己的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以死来保住了他们的血脉。
没能让卿卿一辈子幸福安康是他永生的遗憾,他会用余生来补偿女儿,用一辈子的父爱来换取女儿的一生平安幸福。
皇帝径自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旁边的刘公公正准备去扶着,皇帝却摆了摆手。
所有的大臣们亲眼看着他们最尊贵的皇帝陛下,一步步从龙椅上走下来,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一步步走到了小公主的面前来,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蹲下来,与公主对视。
这个过程,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也等了很久很久。
“安平,真的是你吗?是朕的女儿安平吗?”
皇帝的声音低低的,里面饱含了太多太多的感情,有激动、有愧疚、有欣喜,也有不可置信,仿佛生怕声音稍大就会将面前的小女孩给吓到了一样。
桃朵朵看着蹲在自己面前,一身明黄色华服的皇帝,前世的种种浮现在脑海。
前世,皇帝对原主疼爱宠溺,从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不舍得她受半分苦。
原主被关进地牢后就浑浑噩噩,身体的疼痛,精神上的折磨令她记不清许多事,但有一件事却仍是至死不忘。
当时杜若笙将皇帝的人头扔到她面前时,对她说皇帝本可以逃走,却愿意写禅让诏书让位,并甘心赴死,只求能留原主一命。
是要怎样深的父爱,才能令一个帝皇甘心放弃皇位,甚至是生命,只求她安好。
“父皇。”桃朵朵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晶莹眨去,一声稚嫩的呼唤终于从她嘴里吐出。
皇帝陛下的眼睛再次湿润了。
卿卿,你听见了吗?我们的女儿,她叫我了,她叫我父皇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为人父,也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称呼,然而从前听那些皇子公主叫自己父皇,与朝臣称呼陛下时并无太大区别。
然而此刻,听见面前的小人儿叫自己父皇时,一种身为父亲的激动与自豪就这么突如其来地侵袭了他的心里。
“父皇。”桃朵朵灿烂地笑着,张开了白白嫩嫩的小手,伸手朝着皇帝陛下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