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夫担心归担心,终归还能沉得住气,可白言和韩驹却无法继续淡定下去了,两人再次联袂来到了周亚夫的中军大帐。
白言道:“周将军,申屠嘉跟楚将高朗眉来眼去、款曲暗通,再这样放任下去真有可能会出事,万一申屠嘉降了楚国,那咱们退回到河北的退路就断了,如此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哪,不如赶紧将申屠嘉调来临淄吧。”
“此事断然不妥。”周亚夫断然摇头。
真要在这个关键时刻将申屠嘉调来临淄,那岂不是在明着告诉申屠嘉,我周亚夫不信任你么?既便申屠嘉心底无私、光明磊落,只怕心里也难免会生出异样心思,搞不好还真有可能将申屠嘉和他的三万大军推进楚国的怀抱。
韩驹当即说道:“那临淄这边的事情就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早解决,然后要求楚军尽快地退出济北郡,杜绝申屠嘉跟楚军接触。”
周亚夫轻轻颔首,他不相信申屠嘉会轻易变节,但再放任他跟楚军接触下去,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如此一来,临淄这边的事情的确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当下说道:“好吧,本将军这就派人知会楚太子,明日重开谈判。”
当下周亚夫打发亲兵前往城中传讯。
白言想了想,说道:“周将军,关于楚军要带走临淄百姓、豪强以及更卒之事,末将以为项政他是不会让步的,还有秦王玉玺。他也不可能交出,与其在这两件事上纠缠,倒不如谋求些实际的利益,譬如说琅邪郡。”
韩驹两眼一亮,遂即又摇头道:“拿琅邪郡做交换?项政恐怕不会答应,如此,故齐五郡我们就占了四个。合纵同盟岂非亏大了?”
“项政总不能一点让步都没有吧?”周亚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冷然道,“两位。待会谈判时可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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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易妆成普通士卒的燕太子藏衍,项政不由吃惊地道:“藏衍兄,怎么是你?”
蓬头垢面、形容狼狈的藏衍向着项政深深一揖。惨然道:“老弟,你得拉老哥一把,不然,老哥都无颜见幽燕父老了。”
这次六国联军伐齐,就数燕军最倒霉。
按照六国事先约定,燕国划定的势力范围是琅邪郡,不过燕王藏荼人心不足,让太子藏衍率军在胶东登录,攻密县、陷淳于邑,兵锋直指高密。妄图将胶东郡纳入囊中,结果却在潍水中了联军埋伏,损兵折将败逃琅邪。
燕军溃败之后,周亚夫又命副将引兵五千攻入琅邪,并将藏衍的败兵围困在了莒县。这一次藏衍冒死突围,就是来向项政求援的,若是楚军不伸出援手,燕军非但守不住琅邪,只怕还要全师覆灭了,那时可真无法交待了。
听完藏衍分说。项政当机立断道:“藏兄放心,小弟这便给鲁县飞鸽传书,晓谕鲁县守将谴飞骑通知高朗,让他分兵前往救援莒县。”
“如此,老哥多谢了。”藏衍感激涕零,长揖再拜。
正寒喧,忽有亲兵入内禀报道:“太子,汉使求见。”
“汉使?”项政微笑道,“多半是周亚夫按捺不住,要重开谈判了。”
说罢,项政又向藏衍道:“藏兄你既然已来了临淄,那便随小弟一道前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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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合纵、连横两盟再次在北门外谈判。
看到项政身后跟着藏衍,周亚夫、白言和韩驹都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燕军一败再败、困守莒县,覆灭只在旦夕间,周亚夫他们已经根本不将燕国当成谈判方了,在他们的眼里,也就楚国配跟连横同盟谈判。
叙了礼,项政、藏衍、周亚夫、白言、韩驹依次入席。
项政也不说什么废话,直截了当地道:“三位,本太子还是那句话,我们可以从临淄撤军,但是愿意跟楚军走的,不管是普通百姓、世家豪族或者是齐军将士,你们都不得加以留难,这是我们的谈判底线。”
“好吧。”周亚夫终于妥协,说道,“愿意跟你们走的,我们绝不留难,但是临淄城内的财物你们不能带走,尤其是秦王玉玺,必须留下。”
“这是不可能的。”项政淡然道,“临淄城内的财物是临淄百姓的,当然得带走,至于说秦王玉玺,那是逊帝韩阖献给我父王的,恕本太子无权转授他人。”
周亚夫蹙眉道:“你一点都不想让步,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项政摇了摇头,笑道:“周将军此言差矣,我盟在抢先攻占临淄的前提下,却主张出让临淄城乃至整个临淄郡,就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笑话。”周亚夫怒道,“临淄城早在我盟囊中,你盟让与不让有何区别?”
项政笑笑,又摇头说道:“如果将军还是这样认为的话,今天的谈判还是不必继续下去了,因为再谈也不会出结果,不如就让事实来说话吧,本太子倒想看看,临淄是否已是你们连横同盟的囊中之物?”
周亚夫便僵在了那里,他知道在楚军、齐军断粮之前,联军攻下临淄的可能性不大,而历下那边的申屠嘉他却实在不放心,真要是那边有个变故,对联军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所以眼下拖不起的是联军,不是楚军。
不过周亚夫也不可能在人前承认这点,局面便僵住了。
白言察言观色,赶紧出来圆场:“太子,谈判谈判,那就是先谈然后再判断,不管怎么说,我们连横同盟都不愿意事态扩大,想必你们合纵同盟也不会愿意全面开战吧?所以有什么条件双方不妨先摆到桌面上,然后再慢慢谈。”
项政笑笑,道:“白将军,我盟的条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周亚夫细想想,要想楚军将临淄的财货以及秦王玉玺留下,的确不太可能,而且他故意漫天要价,是为了引出后续伏笔,当下说道:“也罢,秦王玉玺你们可以带走,但高朗的军队必须立即退回薛郡,还有琅邪郡也必须让出来。”
琅邪郡才是周亚夫的真正目标,如果能将琅邪郡从合纵同盟口中夺下,那么这次伐齐之战,连横同盟便有了齐国五郡之四,可谓大获全胜。
“凭什么?”藏衍情急,嚷道,“凭什么琅邪郡得让给你们?”
“就凭联军已经控制了几乎整个琅邪郡。”周亚夫冷冷一笑,又对项政道,“太子,这是我盟的最后底线,如果你连这点都不能满足,谈判就到此为止。”
藏衍大怒,正要起身理论却被项政按住,当下项政微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本太子这便给高朗传书,让他马上率军退回薛郡,让出琅邪郡也没有问题,不过不是现在,得在我军从琅邪退回薛郡之后。”
顿了一顿,项政又道:“而且,还得劳烦周将军下令,命联军让出我军南返的通道。”
“这个没问题。”周亚夫大手一挥,洒然道,“回头本将军便会撤掉东门外的大军,太子尽可以带着楚军以及所有愿意跟你们走的人离开。”
当下便有书吏上前写好了协议,一式誉五份,分别交到项政、藏衍、周亚夫、白言还有韩驹跟前,项政欣然签字画押,藏衍虽满心不喜,可在项政的暗示之下,还是捏着鼻子签了字画了押,瓜分齐国的协议就此生效。
次日,赵夕便带着齐军护送临淄百姓迁往薛郡,楚军暂时不撤,这也是为了防止联军背信弃义,万一楚军弃城之后,周亚夫突然翻脸截人,那可就捉瞎了,所以在齐**民退入琅邪之前,临淄城还不能交给联军。
至于齐军转进之后,三千楚军却要面对将近十万联军,项政却并不在意,联军的士兵多是临时召集的戎卒更卒,素质良莠不齐,远不如楚军精锐,联军兵多反而不如楚军灵活,因此从临淄脱身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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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城内,藏衍便埋怨项政道:“老弟,你可把老哥给卖了。”
把两手一摊,藏衍又接着诉苦道:“临出征之前,父王可说了,不仅要拿下琅邪郡,还得将胶东郡从连横同盟手中给夺过来,现在倒好,不但胶东郡没了,就连琅邪郡也得让给连横同盟,你说说,老哥回去怎么交待?”
项政笑了笑,淡淡地道:“藏兄别急,所谓的协议能签也能撕毁,不是么?”
“嗯,毁约?”藏衍恍然道,“老弟你是说,跟他们签的协议只是缓兵之计?”
“自然是缓兵之计。”项政拍了拍藏衍的肩膀,宽慰道,“藏兄你放心,只等临淄军民安全退入薛郡,小弟就出兵帮你夺回琅邪。”
藏衍这才松了口气,遂即又担心道:“老弟,周亚夫不会打的一样的主意吧?”
项政道:“小弟有毁约之心,周亚夫自然也不会安有什么好心,不过小弟不惧于他,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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