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台从睡梦中被人摇醒,见是胞弟吕产,当下拔剑而起,厉声喝问道:“二弟,莫非匈奴人发起夜袭了?”
吕产忙道:“不是,大哥,匈奴好像退兵了。”
“什么?匈奴退兵了?!”吕台闻言愕然,当下跟吕产疾步走出箭楼,又扶着垛堞往城外望去,果然看到匈奴大营里火把通明,匈奴人正连夜拆卸帐篷,然后装运到牛车上,并且不断有骑兵完成集结,然后浩浩荡荡地开向北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吕则、吕禄也来到了吕台身边。
“大哥,匈奴人怎么突然间退兵了,此事好生蹊跷哪。”
“寻顿这头凶残的老狼该不会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吕产也不无担心地对吕台说道:“难说,冒顿凶残成性又狡诈似狐,没准还真会趁咱们松懈的当口突然来个回马枪。”
吕台心头一凛,沉声道:“传令下去,就说这是匈奴人的诡计,各部各曲都不得有丝毫的松懈。”如果这是在咸阳,不管匈奴人是真退还是假退,吕台都会想法探匈奴人的底,不过这是在月氏王城,吕台有太多掣肘。
吕产道:“大哥,小弟担心的是月氏人。”
吕台道:“月氏人那边,我去跟月氏王说。”
月氏王听说匈奴已经退兵自然大喜,但被吕台一说又有些担心这是匈奴人的诡计,便严令各门加强戒备,他们却不知道匈奴已经发生了大变故,冒顿已死左贤王和左右谷蠢王忙着争夺单于宝座,已经没心思继续对月氏用兵了。
月氏人如果这时候出城追杀,绝对可以打个大胜仗,不过遗憾的是,月氏人已经被匈奴人打怕了,根本就不敢出城追杀,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月氏人有这勇气,匈奴人只怕也不会如此托大明目张胆地举起火把拔营了。###############################################
等匈奴右贤王、左右谷蠢王带着大军赶到居延泽时,白墨、周冠夫早已经带着汉军膘骑不知去向了,只有浩瀚的居延泽中漂满了人畜的尸体。
白墨灵机一动留下的几万妇孺和牛羊果然发挥了作用。
三十多万匈奴大军再加上休屠、浑邪两部的五六万骑,马匹还可以吃草人却必须吃饭或者吃肉,那么每天消耗的肉食就是个天文数字,原本匈奴人带了近百万头牛羊牲畜,差不多也够了,可现在这些牛羊一下都没了,吃饭就是个大问题了。
汉军留下的仅有的两万余头牛羊立刻就引发了匈奴各部的争抢。
当然有强大的撑犁部落在,其余的小部落是没机会的但问题是,撑犁部落内部也是分派系的,最大的派系自然是单于本部,现在却是群龙无首,第二大派系是左贤王部,现在同样群龙无首,接下来就是右贤王以及左冇右谷蠢王了。
而右贤王、左右谷蠢王又在争夺单于位的节骨眼上,自然不会相让。
还有那两万多的妇孺匈奴各部争抢得更加ji烈因为牛羊只是用来裹腹的,而妇孺却代表着部落的未来,在损失了大量妇孺的前提下,哪一个部落得到了仅剩的妇孺很可能就意味着将来这个部落将成为整个大漠的霸主。
对妇孺牛羊的争抢最终引发了大规模的混战!
冒顿暴毙外加左贤王年幼带给匈奴的伤害终于展现了出来,由于军中缺乏一个能够服众的领军人物导致整个撑犁部落分裂成了以右贤王、左谷蠢王、右谷蠢王为首的三个军事集团,几十个小部落也都被卷了进去。
公叔说眼看局面有失控的危险,决定出面干预。
公叔说首先来到了右贤王硕诺言的军中,劝道:“右贤王,再这样混战下去,整个撑犁部落就完了,大匈奴也完了,大单于在天有灵,只怕也绝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在下以为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凡事商量着办比较好。”
“商量着办?”硕诺言冷然道,“军师你去跟左谷蠢王还有右谷蠢王讲,论地位,本王比他们高出一级,论资历、年龄,本王也都比他们胜出一截,他们凭什么跟本王叫板?他们凭什么跟本王争夺单于大位,嗯?!”
公叔说摇头叹息道:“要想说服左谷蠢王和右谷蠢王放弃对单于大位的争夺,只怕是不太可能,不过,你们再这样混战下去,只怕最后谁也当不成这个大单于,最后只会白白便宜东胡人、月氏人甚至是中原人。”
顾诺言默然,他知道公叔说没有危言耸听。
顾诺言也很清楚,再跟高再朵、喀依图混战下去很危险,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整个撑犁部落元气大损,最后既便不会招致东胡人或者月氏人的大入侵,说不定也会导致某个小部落的突然崛起,进而取代撑犁部落在漠北的统治地位。
此时,硕诺言他们还不知道漠北已经遭受巨变,如果他们知道了漠北巨变的消息,只怕就不会再窝里斗了,原因很简单,在失去了绝大部份的妇孺和牛羊牲畜之后,他们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生存,而不再是争权夺利子。
公叔说又道:“不知道右贤王想过没有,现在我们已经损失了随军携带的绝大部份妇孺以及牛羊牲畜,回单于庭又是万里迢迢,如果找不到足够的粮食补给,只怕等我们回到单于庭时,三十几万大军至少得饿死一半人。”
顾诺言火道:“那你又有什么主意?”
“即刻罢兵,再合力洗劫关中!”公叔说阴冷的眸子里绽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冷意,森然道,“一来替大单于和死在居延泽的妇孺报仇,二来筹集足够的口粮,三来还可以从关中掳掠妇孺,以弥补这次出征所造成的损失。”
硕诺言沉吟片刻后说道:“军师,对于合兵洗劫关中之事,本王没什么意见,不过高阿朵还有喀依图他们恐怕不会同意。”
“右贤王,左谷蠢王和右谷蠢王就交给在下好了。”公叔说自信地微笑道,“在下能够说服他们。”公叔说嘴上在微笑,心里却在冷笑,说服顾诺言、高阿朵还有喀依图暂时停止混战,合兵洗劫关中只是手段,而不是他的目的。
井井井井…井,井
当匈奴大军正在居延泽混战不休时,白墨、周冠夫却已经昼夜兼程,带着三万汉军膘骑赶到了休屠泽畔。
休屠泽,因休屠部落而得名,历来就是休屠人的栖息地。
在休屠泽与河西中间,则是浑邪部落的地盘,在取挨河套的河西草原上,休屠部落和浑邪部落是最大的两个部族,其余的小部落人丁最多的也不过万余人,基本上都依附于这两个大部落的羽翼之下。
汉军膘骑在捣毁了居延泽的匈奴大营之后,又专门绕道休屠泽,用意不言而喻,就是要继续屠戮休屠、浑邪等河西部落的妇孺及牛羊,彻底断绝匈奴大军从河西牧民手中抢夺牛羊牲口的可能,彻底斩断匈奴大军的后勤保障。
当然,白墨行此绝户计也冒了很大的风险。
匈奴人无法从河西掠夺到牛羊牲畜,就必然会把目光投向河水对岸的关中,假如汉军守不住河水一长城防线,关中大地就会遭受空前浩冇劫,但是,假如汉军成功地守住了河水一长城防线,匈奴就极可能一蹶不振,从此彻底解除北方边患。
一旦北方的边患彻底角除,白墨就能够腾出手来全力经营汉中防线以及潼关防线,凭借潼关天险以及汉中屏障,既便楚国在国力、兵力上全面压倒汉国,白墨也有足够的信心与楚国继续周施下去,楚汉相争的最终结果,犹未可知也。
“吁……”白墨轻轻喝住胯下坐骑,再轻轻扬起右手,身后汹汹跟进的三万膘骑便向着两翼迅速展了开来。
周冠夫策马来到白墨身后,放眼望去,只见一大片湛蓝的湖水已经呈现在了眼前,湖畔散落着数以万计的休屠人帐篷,绿草如茵,间或还有阡陌,隐隐约约的甚至还可以听到犬吠声以及牛羊的叫唤声,好一派田园牧歌式的世外桃园景象。
看到突然出现在远处地平线上的汉军膘骑,原本静谧祥和的休屠泽忽然间骚动起来,遂即一骑骑的休屠马队便从营地里蜂拥而出,他们或者操着木马叉,或者持着青铜剑,或者挥舞着短弓,大呼小叫着开始乱哄哄地集结。
周冠夫嘴角霎时绽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一群土鸡瓦犬,也配与大汉膘骑争锋?
白墨的眼神里却忽然间浮起了一丝恻然,再过得片刻,眼前这片静谧祥和的世外桃源只怕就要成为又一个居延泽了,这里的几十万头牛羊牲畜,也难免惨遭屠戮的命运,还有所有的妇孺老幼,也会被汉军膘骑像牲畜般随意宰杀。
匈奴人因为粮食短缺,年年南下打草谷,是为了生存,大汉国因为国境不靖,不得不下狠手屠戮匈奴、休屠妇孺,那也是为了生存,双方在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谁也不比谁更高贵、更加正义,而这,大抵便是战争的真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