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示诚意,韩王韩信让出了榆次城供汉军暂时驻扎休整。
次日,韩王韩信又亲自押解着五千石军粮、几千大车草料以及五百头牛羊前来榆次犒劳汉军,吕台也没有跟韩王韩信客气,如数笑纳。
城中行辕,吕台向韩王韩信肃手道:“韩王,本将军不曾备得美酒,只能以水代酒,向你表示感谢了。”
话音方落,便有亲兵拎着水壶走了进来。
“我来。”周冠夫忽然抢前两步,从亲兵手中夺过水壶。
看到周冠夫杀气腾腾地向自己逼将过来,韩王韩信顿时惊得跪坐而起,侍立韩王韩信身后的韩军大将解福、孙奋非但不敢上前,反而连退了好几步,这个时候,韩王韩信和晋阳的韩军都已经听说了周冠夫于万军之中斩杀稽粥的事迹。
对于稽粥,韩军上下并不陌生,那可是名震大漠的骁将!
“胜之,不得无礼。”吕台皱了皱眉,轻轻喝阻了周冠夫。
周冠夫这才闷哼一声,将水壶重重地顿在了韩王韩信面前案上。
喝退了周冠夫,吕台又问韩王韩信道:“敢问韩王,可知我国近况?”
“回上将军话,寡人真不知道。”韩王韩信虽然很想示好吕台,奈何他真不知道关中还有三川那边的消息,这半个多月来,他的心思一直都放在如何抵御匈奴入侵的事情上,对于楚汉之间的局势已经不怎么关注了。
吕台默然无语,眉宇间却笼上了浓浓的忧虑之色。
沔水之战过去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大王是生是死?还有楚国大军,是否已经攻入关中?但愿亚相能够力挽狂澜、守住关中,若是关中已经失守,那他的这几万骑兵可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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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老林中,一队十余人的汉军披荆斩棘,正艰难前行。
这一队汉军,赫然就是一个多月前窜入尧山的汉军御林卫。
只不过,他们身上的战袍早已经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皮甲也是七零八落,而且一个个都蓬头垢面、憔悴不堪,几与野人无异。
叔孙婴一剑将拦在面前的一丛荆棘丛劈开,又砍下几颗小树、削去枝叶架在了两块湿滑的山石上,然后回头叮嘱身后抬着担架的御林卫:“当心脚下,别滑倒!”
两名御林卫不敢怠慢,抬着担架小心翼翼地下了半人多身的大石台,陈平借着拐棍也慢慢滑下石台,然后凑到担架前关切地问道:“大王,大王?”
躺在担架上的刘邦微微睁眼,又吃力地举起右手招了招。
自沔水战败,刘邦一路逃亡一路担惊受怕,进山之后又是餐风露宿,毕竟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家了,进山之后没几天刘邦便病倒了,陈平虽精通医术,山中也是遍地草药,奈何刘邦年事已高、体质日衰,这病情便一日日地加重了。
望着担架上已经连眼皮都快睁不开的刘邦,陈平眉宇间不禁笼上了浓浓的忧虑之色,大王的病情是一日重似一日了,可是,抬眼望去,前方却还是山重山、峰叠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走出去?难道大王真要崩于山中?
看看天色将晚,叔孙婴找了处空地,准备宿营。
就在叔孙婴放下背囊准备去找水时,眼角余光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东西,叔孙婴起先没怎么在意,可是很快,他便猛然回头,死死地盯住了前方不远处的那道山梁,叔孙婴的异常举动马上吸引了十几个御林卫的注意,纷纷跟着转头往前方看去。
下一个霎那,十几个御林卫便同时站起身来,面露狂喜之色。
“炊烟!”叔孙婴手指前方,终于惊喜莫名地大叫起来,“是炊烟!”
“嗯?!”正在给刘邦搭脉的陈平霍然回头,顺着叔孙婴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有一道淡淡的炊烟正从山梁后面冉冉升起,尽管还隔着不短的距离,但陈平仍旧可以清楚地判断出,那不是什么山中雾霭,那就是炊烟!
前面有人家!陈平霎时目露狂喜之色,终于走出尧山了!
“大王!”巨大的幸福霎时间充满了陈平的胸臆,然后转头扶着刘邦的担架,喜极而泣道,“大王,前面有人家,我们走出来了,哈哈哈,我们终于走出来了,大王你有救了,你终于有救了,哈哈哈……”
担架上的刘邦却毫无反应。
“大王?大王!”陈平脸色大变,急凑到刘邦耳畔高喊道,“大王,这么凶险的山路咱们都闯过来了,前面就是坦途了,你可要撑住,一定要撑住哪,大王!”
在陈平的连声疾呼下,刘邦紧闭的眼皮终于跳了两下,早已经干裂的嘴唇也轻轻地嚅动了起来,陈平心下便一沉,赶紧将耳朵凑到了刘邦的嘴边,隐隐听到刘邦在说:“快,快些召太子、萧何还有白墨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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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一骑快马风卷残云般冲进了咸阳东门。
马背上的骑士风尘仆仆,而且神情狰狞,在他的背上斜挎着一个黄绫包裹,左右肩后还交叉插着两枝猩红色三角旗,上面各绣着一个“急”字。
“闪开!”
“快闪开!”
“统统闪开!”
“十万火急,挡路者死!”
虽身处闹市,马背上的骑士却仍旧纵马狂奔,一边连连怒吼。
一个推着车的老汉躲避不及,一下就被狂奔而过的马匹撞翻在地,等到附近闲人上前扶起老汉时,那骑早已经沿着长街去得远了,只有“得得得得”的马蹄声犹如疾风骤雨,仍在长街上空翻滚激荡,经久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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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未央宫落成,长乐宫便成了太子刘盈的东宫。
刘盈病故后刘恒被册立为太子,很快也搬进了长乐宫。
刘邦亲率大军征讨楚国,太子刘恒奉命监国,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除了每日在长乐宫召开的例行廷议,刘恒还会时不时的召集老国相萧何以及亚相白墨进宫,尤其是沔水大败的消息传回后,萧何、白墨进宫就更加的频繁了。
不管怎么说,刘恒都还只有十八岁,而且在刘邦的心目当中,最理想的太子人选从来就是刘如意,因而对刘恒的培养并不上心,所以,刘恒根本就没有一点坐朝临政的经验,现在骤然间面临如此严峻复杂的局面,自然是方寸大乱。
这会刘恒正召集萧何、白墨议事,而且迟迟不肯放两人回府。
“太子殿下请放心,臣和老国相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白墨只好一遍遍地劝慰年轻的太子,“郦商、梅鋗两位将军已经昼夜兼程赶往汉中、三川,这两位乃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汉中、三川有他们坐镇,断然不会有事。”
顿了顿,白墨又道:“至于武关,要想从楚军手中夺回只怕不易,不过臣和老国相早已经合计过了,只等月底便发动关中所有役夫在桃林以西、渭水以南修建一座新关,如此既便夺不回武关,楚军也会被新建的关隘挡在关外。”
“甚好。”刘恒连声道,“筑关之事万万不可拖延。”
“太子尽可放心。”萧何道,“老臣当亲自过问此事。”
“甚好。”刘恒忙跪坐起身,对着萧何先是恭恭敬敬地一揖,接着说道,“有老国相亲自操持此事,想来就不会有差错……”
话音未落,忽有侍者双手高举黄绫卷进了偏殿,一边疾走一边高喊道:“大王急诏,大王急诏,大王急诏……”
“父王?!”刘恒霍然回头,面露喜色。
“大王终于有消息了么?”萧何、白墨也是心神微震。
不稍时,侍者便棒着黄绫来到了阶下,刘恒张开双手从侍者手中接过黄绫打开,又从中取出了诏书,匆匆看完,刘恒的脸色顷刻间变得一片煞白!
萧何急从刘恒手中夺过诏书,未及看完便悲呼一声“大王”昏厥当场。
“老国相?!”刘恒、白墨大吃一惊,赶紧抢上前来将萧何扶起,一边又让侍者急召大医入殿给萧何诊治,趁这间隙,白墨捡起诏书匆匆看完,顷刻间也是脸色大变,汉王竟急诏太子、国相以及自己前往绳池,看来多半是大限将至了!
不过片刻功夫,十几个太医便拎着药箱匆匆进了偏殿。
一番金针施穴,萧何终于幽幽醒转,不过眼神仍是黯淡无光,脸上的气色也变得灰败无比,分明就是弃世的光景了。
白墨也是精通医术之士,又如何看不出萧何的光景?
当下白墨将刘恒叫到殿外,叹息道:“太子,赶紧随臣动身前往绳池吧。”
“可是……”刘恒回头望着殿中,为难地道,“老国相病重,如何成行?”
白墨黯然道:“老国相怕是去不成绳池了,我们需得赶紧出发,这就出发!”
当下白墨急召侍者替刘恒更衣,又命御林卫准备两匹快马,然后跟刘恒跨上快马,只带着百余骑御林卫,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直奔绳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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