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县城外,淮南军大营。
楚使已经走了,英布却仍在犹豫要不要答应楚军的条件,蒯彻从旁劝道:“大王,不要再犹豫了,楚军开出的条件已经很优厚了,如果大王拒不答应,则很可能惹怒项庄,一旦项庄暗中跟梁军联起手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哪。”
英布闻言凛然,蒯彻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记得当初项庄带着楚军南下时,就曾向彭越进献了近万匹战马,两人之间有过这样的往来,保不准这次就真的联手合作了,一旦楚军跟梁军联合作战,淮南军可就真要顾此失彼了。
而且,淮南国能得到yin陵、曲阳、钟离、东城四县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从一开始,英布就没想过要谋取整个九江郡,他知道这不现实,而且也会往死里得罪项庄跟楚国,英布其实只是想以调停人的身份调解梁楚之间的纷争,然后谋求一些好处。
不过现在,项庄却成了调解纷争的调停人,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好吧。”英布终于点头道,“国相,你这便派人回复项庄,徐山之围可解,靳歙、李左车也可以放,但是,梁军必须赔偿被靳歙、李左车烧毁的五千石军粮,还有靳歙、李左车也必须受到相应的惩诫,否则,我淮南十万将士绝不答应!”
梁军大营,刘寇正与赵炎商议应对之策。
楚使已经下去休息了,楚使最终开出的条件是,楚军可以给淮南军施加压力,迫使淮南军解除徐山之围。靳歙、李左车及所部汉军可以放。但是给淮南军造成的损失必须赔偿,而且梁军必须无条件撤出九江郡。
见赵炎沉吟不语,刘寇问道:“军师,你怎么看?”
赵炎不答反问道:“上将军,如若按您的脾气,您会怎么做?”
刘寇恶狠狠地道:“若按我的脾气,那就拉开架子跟楚军、淮南军干一仗,别以为他们联军作战我们就怕了。需知我们梁军将士可不是吓大的,这一仗我军若是赢了,九江郡自然就归我们大梁,输了,那也没啥可说的,都是他们的。”
赵炎叹息道:“可是,上将军你知不知道国库里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军粮哪,今年的夏粮虽说是丰收了,可偿还齐国的借粮之后,也就所剩无几了。三万大军出征在外,十天半个月的还好说,要是持续时间超过一个月,军粮就接济不上了。”
刘寇默然。梁国如今的困顿窘迫,他自然是知道的,要不然大王也不会让国相夏说推行变革,更不会让十万精锐梁军卸甲归田,屯田种粮了,当下刘寇有些无奈地道:“军师。要不要发一道急递,向大王请示一下?”
不管怎么说,放弃九江东部、北部诸县都是件大事,刘寇不敢擅专。
“这个倒是不必了。”赵炎说道,“在下临行之间,大王曾有过嘱咐,九江事务。皆由上将军全权处置。”
寇点了点头,又抬头喝道,“来人,有请楚使。”
半个时辰后,楚军大营。
武涉白衣飘飘,洒然进了项庄大帐,冲项庄拱手一揖,道:“大王,臣幸不辱命,梁军已经押着三千石军粮前往淮南军大营了。”
“好,上大夫辛苦了。”项庄微笑肃手,“且入席,喝酒。”
武涉再揖,这才施施然地走到项庄右下首坐下了,早有亲兵奉上酒肉,又往蒯彻酒觞里倾倒了半觞澄澈透明的烧酒。
再半刻钟后,淮南军大营。
亲军校尉利几兴匆匆地进了大帐,向英布禀报道:“大王,梁军押解的三千石军粮已经到了辕门外了。”
英布皱眉道:“怎么只有三千石?”
坐在英布左下首的百里贤只是微笑不语。
右下首的蒯彻便上前轻轻地扯了扯英布的衣角,又压低声音说道:“大王,差不多就行了,三千石、五千石的又有什么区别,关键是梁军已经赔偿了我军损失,大王的面子上也是说得过去了。”
英布嘀咕了一声,当下吩咐利几道:“传令,各军各营让开徐山西面,放汉军走。”
“喏!”利几轰然应诺,转身扬长去了。
再半个时辰后,梁军大营。
褚淳大步进帐,冲刘寇作揖禀报道:“上将军,靳歙、李左车这两个蠢货回来了,现在就在辕门外呢,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刘寇冷森森地道:“去,带他们进来。”
褚淳当即领命而去,赵炎有些担心地道:“上将军,靳歙、李左车应是诈降无疑,其用心也极为歹毒,不过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这事可怪不到他们头上,所以,还是不要当面戳穿为好,免得他们恼羞成怒,引发哗变。”
“哗变?他们恐怕没这个机会了。”刘寇冷笑道,“除了靳歙、李左车带在身边的几千残兵,剩余部曲所有司马以上将领已经全部被我撤换了,驻守曲阳、东城的两万多部曲,现在已经被本将军牢牢地掌控住了,他们拿什么哗变?”
赵炎不禁侧目以视,心忖刘寇之所以能当上梁国上将军,并非幸致,单是这份狠辣果决就非常人所能及,换成别人,未必就敢做这么大的动作,而且也不可能做得成,也只有刘寇这样凶名在外的名将,才能弹压住靳歙、李左车的部曲。
不稍时,褚淳就领着靳歙、李左车进了中军大帐,靳、李两人身后还跟着四名按剑而立的梁军悍卒,看到这阵仗,靳歙眼皮直跳,李左车却在心里暗叹了口气,知道汉王的意图已然是落空了,李左车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那么多兵书可真是白读了。
刘寇冷冷地扫了靳歙、李左车一眼,陡然喝道:“来人,给本将军绑了!”
按剑而立的四名梁军悍卒顿时一涌而上,将靳歙、李左车摁倒在地绑了起来。
“上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靳歙环顾左右伺立的梁军悍卒,se厉内茬地道。
“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清楚?”刘寇冷冷一哂,喝道,“别以为就你们聪明,别人都是傻瓜,哼,想拿咱们大王当猴耍,你们还nen了!”
“啊?”靳歙闻言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萎了下来。
李左车却是神情自若,淡然说道:“既然上将军已经知道事情原委,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只希望上将军能够放过军中将校,他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其实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原委。”
“这个你尽可以放心,本将军已派人礼送他们回关中了。”刘寇说此一顿,又道,“不过你们两个,却得跟本将军回定陶,等候大王发落。”
十天后,南阳郡的八百里加急就送到了陇西大营。
看完南阳郡守送来的急报,刘邦不禁长叹一声,喟然说道:“子房,你设下的三虎竞食之计还是没能奏效,彭越、英布跟项庄还是没能打起来呀,可惜!而且,英布还跟项庄缔结了同盟,这可真是始料未及呀。”
张良看完急报,也叹息道:“大王,关中离九江太远了。”
陈平点了点头,也道:“是呀,距离一远,消息传递就极其耗费时日,当我们得到消息时,那边的情势早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就说周殷,若是我们早知道他已暗中降楚,大王又何必再给他一封密诏,没的白白泄lu了我们的意图,唉。”
刘邦道:“可是这样一来,楚国的周边局势就大大缓和了。”
衡山国、东瓯国先后灭亡,闽越国根本不足以威胁江东,唯一能够对楚国构成威胁的淮南王英布,现在也主动跟项庄结盟了,再加上项庄、英布与彭越达成了妥协,九江的乱局也被解开了,这下,楚国就能养精蓄锐、励精图治了。
张良道:“大王,时势如此,非人力可逆,既然无法阻挡楚国的发展,那就不妨顺其自然吧,不管怎么说,关中、巴蜀的人口和富庶都不是江东能比的,所以,既便双方同时埋头发展,楚汉之间的差距也只会越来越大,而不会缩小。”
“也罢。”刘邦点了点头,又问陈平道,“陈平,那两个韩国马贩找着了吗?”
对于楚军所拥有的那支连人带马都包裹在铁甲里的骑兵,刘邦可谓格外上心,这也很正常,孙子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多则五年少则三载,汉军还会出兵关东,楚汉两军肯定还会在战场上相遇,刘邦又岂能不弄清楚这支骑兵的底细?
陈平忙道:“回禀大王,那两个韩国马贩臣已然找着了,不过据他们说,他们也并未亲眼目睹楚军的重甲铁骑,他们其实也只是道听途说。”
“什么?”刘邦闻言霎时蹙紧了眉头,道,“他们也是道听途说?”
张良忽然说道:“大王,彭越虽然羁压了靳歙跟李左车,也收编了两人的部曲,不过数百名忠于大王的将校却都被谴送回了关中,这些将校参加过历阳之战,肯定也见过楚军的重甲铁骑,大王不妨召来几人询问一二?”
“对对对。”刘邦连连点头道,“寡人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说罢,刘邦又回头吩咐夏侯婴道:“夏侯婴,马上给咸阳发一道诏令,让九江回来的那几百名将校即刻前来陇西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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