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仁安羌已经被日军围成铁桶一般,七千多名英军官兵、传教士以及新闻记者被困于此。
对于他们来说,最可怕的不仅仅是有日军疯狂的进攻,还有烈日当头的酷暑,以及空气中令人绝望的气息。
这不是苏慧和卡帕这样的战地记者首次亲临一线,也不是他们第一次经历这般危险,相反他们曾经很多次到不同的战线前线,但这次绝望的气息却是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城里的英军官兵士气低迷,因为事先英军无线电被日军侦听,再加上飞行员老是接到错误指令,把不少*投到了自己人头上,导致英军在撤退的过程中杂乱无章。
现在撤到仁安羌之后,部队开始在街头整队,有的军官找不到士兵,有的士兵找不到军官,多数的人已经乱成了一团;随军的记者和一些家眷们也都战战兢兢,隆隆的炮声和不时的轰炸加深了这一层恐惧。
天气十分闷热,太阳炙烤着大地,城里缅甸人破坏了大部分的淡水源,导致取水变得十分困难,再加上部队中的疟疾等病盛行,又缺少药品和淡水,许多伤员只能痛苦的躺在那里*,很多伤员因为无法得到有效的救治而死去。
为了避免尸体发臭,英军只好集中组织将尸体烧去,街头上有时候浓烟滚滚,一片末日来临的惨象。
种种惨状让人不寒而栗,卡帕看后不时的在胸口画着十字,只希望这种情况能够快点结束。
卡帕和苏慧是来找英军的参谋长理查兹,他们现在需要去前线采访,希望英军能够提供向导。这位出身英国上流社会的将军见到苏慧和卡帕之后,就忍不住的抱怨了起来。
“该死的日本鬼子!这一仗我们打的的确有些糟糕。日本鬼子在丛林战斗实在太可怕了,在没有炮火的掩护下他们竟然就能发动了总攻击。”说到这里,理查兹不耐烦的挠了挠光秃秃的头皮,“我不得不承认,目前只要寄希望于不远处的中国人了。”
卡帕接着问道:“将军,那么请问中国远征军那边如何回应呢?我们在来仁安羌之前,就在同古地区,他们那里的情况看起来也并不是怎么顺利。”
“不,卡帕先生,对付日本人我不得不承认,中国人很有他们的一套。当然,我们也积极组织反击,目前我已经准备集结第七装甲旅的部队组织反击。”查理兹眉飞色舞的说道:“要知道,第七装甲旅曾经在北非打败过意大利和德国人的军队,他们曾经用仅仅不到5万英军就歼灭了22万意大利陆军。他们是比日本人更加‘狡猾’的‘沙漠之鼠’。”
“可这里是丛林!”苏慧已经不想再听理查兹这样吹嘘下去了,因为这次战役开始之前,英军的4个精锐师和1个装甲旅,5个炮兵团,但这么具有优势的兵力仍旧一败涂地。
理查兹有些不悦,他扶了扶鹰钩鼻上的金丝眼镜,用极力保持的绅士风度说道:“女士,我想无论是丛林还是沙漠,他们都将是让人头疼的‘老鼠’。”
“喔,对了,我差一点忘记了。今天我们要对仁安羌油田进行爆破作业,不久之后我们将和中国军队一起突围,我建议两位可以去那里看一看。”
“当然,我会派出向导带着你们过去。”说着,查理兹将军向着里面的屋子走去,推脱自己还忙。
这显然是下达了“逐客令”,卡帕和苏慧自然也不便在此多待,两人对视一眼,卡帕耸耸肩,两人便走出了英军的司令部,站在门口的苗阿满也就立刻的跟了上来。
走出司令部的大楼之后,苏慧才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她对卡帕说道:“卡帕先生,说实话我对这一次的战局并不是多么乐观,你刚才也看到了,英军士气低迷。至于查理兹先生口中的第七装甲旅,昨天已经被日军的佐藤支队击溃,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丢下了引以为傲的装甲车和坦克,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卡帕摇了摇头,“不,我说的不是英军。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你的同胞,那些瘦弱的中国军人,他们真的很值得敬佩,我相信他们会把我们从日本人手里就出去。当然,他们也一直都有这好运气,就连肖恩神父都曾经对我说过,‘这些孩子有上帝的保佑’。”
苏慧笑了,“要说有上帝的保佑,也应该是信仰基督教的英军不是吗?”
卡帕故作惊讶状,“女士,难道你不知道吗?远征军现在也有很多官兵信教。”
苏慧也摊了摊手,“好吧,难道这就是你判断远征军会一定救我们出去的理由?仅仅依靠上帝的保佑?”
卡帕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想了想之后道:“你知道这些以前很少,甚至没有接触过教义的人为什么会有很多人信教吗?”
苏慧还真没有注意过这些,所以她只能摇摇头。
卡帕继续说道:“这是因为肖恩牧师和同古那所教堂的缘故。”
“肖恩牧师在战争来临的时候,没有像是其他英美人一样跟随大部队撤离,而是主动打开了教堂的大门,让受伤的伤兵和百姓都走了进来。对于那些远征军的伤兵们来说,那里就是他们的野战医院,很多人的生命是从那里重新开始的。”
“这说明一个问题你知道吗?”卡帕竟然对着一个华裔和一个中国人,谈论起来有关中国人的话题讨论。
不过他说的都是英语,苗阿满听不懂,只好扛着枪在后面跟着,不时的傻乐呵几声。
“说明什么?”苏慧真的搞不懂卡帕要说些什么。
“这说明中国人非常懂得感恩。肖恩牧师和教堂救下了他们,他们中的很多人就信了教。天哪,你可能不知道,在远征军同古部队之中,肖恩牧师受到了他们的尊敬超乎想象,后来肖恩牧师说,你们如果像感恩,就一起向上帝感恩吧。所以很多人就信了教,并且不是三心二意的信奉,很虔诚的那种。”
卡帕认真的说道,不过接着他又俏皮的说道:“或者,这是上帝的旨意!但正是因为此,他让我看到了这支军队和这个民族信守承诺,所以作为盟友,他们一定会派出军队前来救援我们。”
说着,卡帕指了指苗阿满道:“他一直忠诚的跟着我们,保护我们,并不是他的任务如此,而是因为他的一种感恩。”
原来,卡帕在闲聊之中已经获悉了苗阿满的前后经过,苗阿满也把他当做一个朋友,倾述自己的心事。
一番言论,让苏慧对卡帕刮目相看,怪不得人家能够成为名留青史的记者,他真是一个观察细致入微的人,连身边的警卫都可以成为朋友,还有什么样的采访难题能够难得住他呢?
不过,远征军就算是想要来救援也得实力够才行,如今远征军自身也面临着巨大的日军压力,他们可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慧对卡帕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卡帕却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在同古我见识了中国士兵的坚韧,也见识了他们的顽强。我想,他们一定会击溃日军的。”
“我也相信,但他们眼下也面临着巨大的日军压力,如何能够抽出部队来救援我们?换句话说,即使来增援我们,兵力也不会太多。要知道日军在这里可是集中了一个师团。”苏慧虽然内心里不愿意相信,但仍旧觉得不大现实。
“我们不讨论这个了,即使我们被围困、被俘虏,但仍旧要坚持好自己的岗位。”说着,卡帕拿起手里的相机,试拍了一张之后道:“我现在准备去东北区域的前线,我相信中国的援军会从那里最先攻入,我要拍到他们最先出现的时候。”
两人说话的时候,一个辆吉普车开了过来。吉普车嘎吱一下停在三人跟前,开车的那个小伙子从车上跳下,他快步走到三人跟前道:“我是13步兵营上尉吉拉德,奉命前来护送你们前往油田,请跟我走来。”
三人同他握了握手,苏慧对卡帕说道:“那好吧,我需要去仁安羌油田去看一下,英军准备今天对油田爆破处理。”
“愿上帝保佑你们!”卡帕同苏慧和吉拉德握了握手,向着相反的方向准备走去。
苗阿满要跟着苏慧,苏慧却对他说:“阿满,你还是跟着卡帕先生吧。我去爆破油田没有什么危险,他去的前线更需要你的保护。”
苗阿满犹豫了一下,然后立正道:“是!”
苏慧笑道:“阿满,以后我们都是朋友伙伴,你不需要像是一个士兵对待长官那样向我敬礼。你和卡帕先生也一样,我们都是朋友,没有上下级关系,更多的时候我们还需要听从你的命令。”
“当然,是这样的。”卡帕做了一个搞怪的表情,示意接受这种称谓。苗阿满咧开嘴巴笑了,露出一嘴的白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