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发财,自然也就有人失意。
这些日子以来,中华民国的临时大总统袁世凯。终于把前些时候忐忑不安的心情放下来一些了。那些前面的日子里。既要担心北方的民情不稳,又怕南方的民党在转移权力的时候闹事。还要应付北方财力极其窘迫的局面。说实在的,南方迎袁公使来的时候那场兵变,一部分是他有意放纵,还有一部分当真是就连他嫡系第三镇的兵士军官们,这些日子都过得苦急了。加上前面夺宫之变,太后被打死自己所背得骂名。让袁世凯那些日子过得是心内疲惫不堪。
现在总算是尘埃落定,大权和平移交。民国的要害部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除了唐绍仪这个内阁总理还有些西方政治家的脾气,和自己这个老朋友不太帖心之外。中枢的事情,他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就算是 唐绍仪,他要迫走他,也是易如反掌,夹袋里也满是可以替换他的人选。
他终于可以把精神腾了出来,专心在地方布局和解决财政问题。在这个满清最后的重臣转变成民国总统的人物,在他心目中。大一统还是压倒一切的。
在这些日子里,他已经利用中央的权威,陆续采取了一些手段,比如把云南的蔡锷调到北京将军府。在参谋本部给他个虚职。湖北的军事也完全收束,部队裁撤得只剩下一个地方师,又两个旅。而且黎元洪和自己算得上是政治盟友。山西的阎锡山已经向他输诚,连自己的老子都送到北京来居住作为人质了。四川的尹昌衡已经被推翻。五个师系统的川军和滇军黔军在夔门以内混战做一团。虽然民党的熊克武师还在努力的东征西讨,希望统一四川。但是渐渐的看来也是回天乏术了。
湖南的谭畏三、广西的陆荣廷都是老派人物,未来至少可以指望不会对自己捣乱。浙江的朱瑞,和立宪派勾结得很紧。也是暂时可以放心。
袁世凯难得的穿着一身军装,和几个幕僚站在陆军部的一个会议室里。对着大幅张挂的地图。用朱笔在江西、江苏、福建、广东这几个省画上了红圈。最后又在横在津浦路中间,在皖北和苏北蜿蜒成一线的雨辰那里,再重重的打了一个叉。
看着袁世凯在那里低头沉思。大家都没有说话。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袁世凯突然转过头来:"到雨辰那里的两淮盐务特使派出去了么?"
北方现在财政极其窘迫。每个月就有700万元以上的亏空。地方的财政收入多被截留。没到月抄各处发饷的时候。财政部长连上吊的心思都有。唯一现实的解决方法就是大办借款。可是关税已经抵押出去了,现在办借款的抵押只有盐税。而两淮的盐就是重点。只有真正的把财政问题解决了,袁世凯才有能力把自己大一统的梦想推进下去。
财政总长熊希龄这些日子因为办大借款的事情,一直跟在袁世凯的身边。听到袁世凯发问。他苦笑道:"总统,早派出去啦!前一次是三月初就去了。雨辰说地方不靖,盐枭作乱。硬把咱们的人赶了回来。第二次是和英国人一起在三月下旬去的,他又借口说他是从孙中山那里领受命令,保护两淮盐务的。当时孙中山还没交卸,他没接到命令,不能交代。这次已经是第三次啦,据说英国上海商务领事也会近期过去。就不知道结果如何啦。"
他又看了袁世凯一眼,看他没什么表情。又继续道:"淮盐年收入三四千万元。改进盐法之后,加了附加税只怕还要高。雨辰掌握淮盐已经四个月了,国家有六七百万元都流到他口袋里去啦!"
袁世凯听的心中一阵烦恶,摇头道:"这个雨辰还真是软硬不吃。留着他,必为共和大患啊!这么截留中央财政,还成个样子么?"
他又问陈宦:"芝泉的命令该发过了吧,百里他们还没回北京么?"
陈宦苦笑道:"这个就别提啦,百里他们只是推说有病,跟着南下的参谋告假的告假,请辞的请辞。没一个回来的。这雨辰收揽人心的本事,也不在他敛财的本事之下啊。"
袁世凯哼了一声:"我倒不怕他会敛财,我就怕他会花钱!凤凰(熊希龄老家湘西凤凰厅,时人多称他为熊凤凰),淮盐的事情好也罢,歹也罢。反正咱们尽早把借款办成了,抵押出去。让英国人和他打交道去罢!"
他一巴掌拍在徐州这个地方:"不过雨辰如此跋扈,我深恨当初听了张季直的话。在津浦路上放了他一马!就算张季直,被雨辰利用过之后,现在也将他弃若敝履。这人天性就自私凉薄。居心更不可问!咱们真得好好商议一下,该怎么对付他才是。"
熊希龄想了一下,奇怪的道:"总统,现在您的声望如日中天,又是国家元首。发份命令调他入京就是了。到时候还不是该怎么摆布他就怎么摆布他?云南蔡松坡,不是朝奉命令,晚即就道么?"
大家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就听见门口一个声音大声道:"熊凤凰,你还是老实办你的借款吧!这些军国大事,你是不懂的。"
大家目光望门口一看,就见杨度穿了一身夹袍,外面是熟罗马褂,很是倜傥的推门进来。开口就是不客气的嘲笑了熊希龄。这次内阁各部,杨度连个次长都没捞到,大家都知道他心中有气。
袁世凯面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朝杨度笑道:"皙子,怎么对凤凰这样说话呢,他毕竟是你的前辈啊。"
杨度嘿嘿一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熊希龄,转身就走到地图前面:"蔡松坡能马上奉命入京,还不是因为两点。一是他的老师梁任公现在和总统已经结成同盟。二是咱们在云南有曲同丰的一旅兵牵制着他?而且他到北京却也不是白来。咱们的曲同丰也和他一起解职,把云南所有兵力都交给了蔡松坡的学生唐继尧?中国的事情没那么好办......"
他拍了一下徐州那边:"至于雨辰,我们可没办法向对蔡松坡那样对付他。他背后是同盟会的江苏都督庄蕴宽,孙中山已经交代了要他和雨辰联成一气。他东面是大海,西面也无可以牵制他的部队,除了皖南部分稍有罅隙之外。沿淮河布置军队连成一线,咱们竟然是无机可趁!"
他在那里说得神采飞扬,每个在室内的人,心里面似乎都有两个字"狂生"。熊希龄刚才明明就是在袁世凯面前装傻。也只有你才会以为天下人都比你笨!
袁世凯苦笑道:"皙子,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就没办法对付他了么?"
杨度神秘的笑了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纸来。将它双手递给了袁世凯:"这里是我想的一些条陈,总统得暇时可以翻翻。反正我现在也是闲人一个,总统有什么意见想问我。随时听候总统的传唤。"
说着他朝袁世凯行了个礼,施施然的就推门出去了。远远的还听到他在长吟:"我惭携短剑,只为看山来......"却是他老师的诗。
满室的人脸上神色都复杂得很,对杨度现在这个狂生作态,都不以为然得很。袁世凯默不作声的将那叠条陈望身上一放,淡淡笑道:"皙子就是这个脾气,大家习惯了就好。人有才气,便是如此。大家要敬其才,莫怪其行。"
他身边的副官长提醒袁世凯道:"总统,马上要去总统府办盖印的事情了,您是不是马上动身?"
躬送袁世凯离开后,室内的空气又恢复了松动。陈宦朝熊希龄笑道:"凤凰兄,听说杨皙子这次指名要的内务部和交通部两个大部,最后的结果却让他很没脸?"
熊希龄哈哈一笑:"这些事情咱们别谈,还是踏实做自己的事情吧。总统要咱们也只是做事而已,二庵老兄,晚上得月楼再聚如何?"
众人哈哈一笑,也就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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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南市,下午正是热闹的时候。大栅栏那边的商业区,两次兵变之后大伤了元气。现在北京百姓逛商铺,都聚集在了这里。正是天气回暖的时候,猫了一冬的人们都出来了,街上摩肩擦踵,热闹非凡。
一个还穿着破棉袄的汉子,靠在一间铺子前面的柱子上。嘴里含根草棍子。不知道在含含糊糊的哼着些什么。他戴顶一皮瓦的旧帽子,深深的把眉眼都藏住。从中午开始,这个汉子已经在南市从这里晃到那里,从那里晃到这里。最后才在和宏远帽子铺门口停下,就像京城里最常见的闲人汉子一样。
突然那汉子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有些不耐烦的掉过头来。就见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青年人满脸堆笑的看着他。手里拿着两根三炮台香烟:"兄弟,对不住,借个火。"
那汉子从那青年人手里拿过香烟。把他一扯,两人就钻进了一个背街的小胡同。那汉子把帽子摘了下来,正是已经呆在北京好久的陈思:"他妈的,说好是两点,怎么两点一刻才到?"
那青年一口南方的口音,警惕的左右看看:"昨天才在联络点看到你们留的消息。北京城我路也不熟悉。所以到得迟了一些,白处长呢?"
陈思有些不高兴,低声的骂了一句:"南边儿怎么尽派这些二百五过来?你和我联络,没事打听白处长做什么?"那青年被他骂得一脸惶恐。陈思现在已经挂了中校的肩章,阶级比他高多了。他也只有低头听着。
陈思从棉袄卷边底下掏出一个纸卷,塞在那青年的口袋里:"收好了。等会无人处看过记牢之后吞进肚子里。里面是北军最近调动的情报。还有未来的一些人事变动。千万别记岔了!这些都是不方便到电报局里面发电报的东西。可明白了?要不要我说第二遍?"
青年笑笑:"请您放心,我也是受过训练的。师长交代了,北方关于人事调动的情报最重要。最好都能在之前搞到......"
陈思推了他一把:"好了!快去办好你的差事吧!回去告诉情报处,下次派些认识北京路的,不说南方话的人来!"那青年被陈思发作了几句,也只能不说话,他又看看左右,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一包钱来塞在陈思手里,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那青年走远,陈思把帽子合在头上,又掂掂手里那包钱,估计全是十元的大额光复票。这一包也该有二三万元了。他把钱揣在怀里。从另外一个方向又兜到南市,晃了好半天才离开。
他和白斯文,已经在北京城扎下根来了。他们在那次夺宫之变失败之后。躲在暗处的陈思,用手枪打死了隆裕皇太后。在他看来,只要能给袁世凯添麻烦。都算是在完成师长交代的任务。至于死的是谁,根本不重要。这些日子他们已经秘密联络一些禁卫军流散的军官,成立了一个复辟组织。白斯文还隐隐是这个组织的头目之一。和大连青岛天津还有满蒙的遗老遗少们都有联系。据说还很有些外国势力牵扯在里面。
陈思那一枪,让袁世凯和满清遗老们,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深仇。
做什么工作对陈思来说,都不要紧。只要是师长交代的任务,他想办法也要完成。现在北京城第9师的情报人员,他们这一线就他和白斯文两个人。白斯文负责利用旗人在京城千丝万缕的关系打探情报,而他就是负责联络。
虽然他已经很习惯这种秘密工作了,但是有时站在北京的天空下,他还是会突然很怀念当年在津浦路上。自己穿着军装行军、战斗的日子。
这次陈思他们带给第9师的情报,就是现在在苏州,前任江苏都督程德全已经向袁世凯输诚。而袁世凯也很快将解除庄蕴宽的职务。以程德全接任苏督,解除在江苏雨辰和庄蕴宽隐隐联合的态势。在他的背后,埋下一个可能爆发的隐患。而同时也准备闪电解除上海都督***的职务,以北方控制的海军,装运一个混成旅登陆上海强行接收。迫***到北京就职。彻底断了雨辰的后路,并将上海和苏南的财赋之地掌握在手中。
同时,由于安徽现在是全国唯一没有都督的省份。袁世凯将发表倪嗣冲为安徽都督,毅军大将赵倜为安徽军务会办,率毅军大举入皖。借着中央政府的明令看雨辰敢不敢动手。如果动手的话,那雨辰一个破坏中央政府政令,破坏和平的罪名就坐实了。在这个全国人心思定的时候,看他如何圆场。
这些人事变动,仅仅是袁世凯布置收拾雨辰的开始。
"新田兄,该你落子啦。"杨度在自己宅子的花园里,气定神闲的拈着一颗白字,等着坐在他对面的雷奋下棋。这个庭院原来是满清肃亲王的府邸,夺宫之变后。这些前清亲贵都纷纷贱价变卖了京中的产业,搬到天津大连青岛的租界去了。这个花了很多心思整治出来的宅子,就被袁世凯买下来送给了杨度。他对手下人,在钱财上可是从来都不小气。这个,也算是安慰杨度没有在中央得官的意思吧。
雷奋已经没有了在南京时那种颓废潦倒的模样。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理得整齐。只是气色还是象大病初愈一样。有些憔悴。
他仔细看了棋盘一眼。叹了口气投子认负。
"皙子兄是国手啊,兄弟已经是连战连败。以后在这棋盘上,已经不敢自高自大啦。"
杨度哈哈大笑,随手将棋子搅乱:"我算什么国手!远的不说。段芝泉的大公子段宏业,年纪轻轻,但是已经不愧国手的称号了。我们两个心思太过浮燥,下棋其实是半斤八两。不过新田兄今天心神不属,才受小挫罢啦。"
看杨度在那里笑得爽朗。雷奋也勉强一笑:"兄弟蒙张季老推荐,皙子老兄收留在府上。已经很有些日子了,虽然衣食无忧,但是自顾岁数也颇不年轻,还是一事无成。难免自伤啊。"
杨度看看他:"新田何出此言?你对南方的了解。我是很佩服的。这次上给总统的条陈,就很采取了一些新田的意见。这些我都给总统说了。他也很赏识,来日新田必有大用。这点我是可以拍胸脯的。"
雷奋苦笑了一下:"皙子兄,现在兄弟已经是恍然大悟。我们这些谋士一流的。平日里恃才傲物。总以为天下尽在我们指掌之中。其实还不是要依附有实力的人物。才能因人成事?那些有势力的人物成了事,也是不会把大权交到咱们这类人手中的。什么做官发财的,兄弟已经是不想啦。只是南方受那小儿的屈辱之仇,那是非报不可。"
他在那里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却没看到杨度听到他的话之后,神色连连变了几下。
雷奋最后有些奇怪的问:"皙子兄,撤庄蕴宽而易程德全,夺取上海。毅军入皖。这些条陈总统都采纳了。怎么发表何燧为皖北镇守使,陈山河为徐海镇守使的建议总统他没有采纳?这可是离间雨辰部下的好办法啊。纵然无效,对我也毫无损失啊。"
杨度沉默了半晌,似乎还在琢磨雷奋前面的话。最后才淡淡笑道:"新田毕竟是才从南方过来。所以随口就保举那些人了。若是你们南方政府还在,举何燧和陈山河而离间雨辰部军心,那是用得着的。毕竟何陈二人也是民党人物嘛!对于总统来说,这样就不成了。去一雨辰,而起之何陈二人。何燧据说又是非常死心塌地的民党拥护者。总统如何能用得他们?所以打定得还是慢慢在四周剪其羽翼,最后再靠咱们的实力压其崩溃的主意。下次这种话你要注意了,还是少说为妙。"
他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以前咱们也用了不少办法来对付雨辰,他或软或硬的都一一巧妙化解。这次咱们是铁了心思要对付他啦。我倒是很想看看,他究竟能耍出什么新花样来?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和这样的人斗智斗力,哪怕不做官,都有意思得很......新田兄,你倒是看看。我和他是谁胜谁负?"
从191拈年的4月份开始,袁世凯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开始为未来逐渐收拾民党势力盘据的各省而开始布置棋子。雨辰作为南方现在最大的实力派,自然是首当其冲。除了在中央有他的幕僚在出谋划策。在和雨辰势力交界的各地方,对他强大的实力,都打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山东和河南的北军就不用说了。
哪怕是在南方,比如浙江方面就对雨辰让粤军姚雨平师就食皖南,就感到非常不安。在他们看来,安徽这个无主之地,应该有浙军的一口羹。浙军有两个很强的师,都是并肩不相上下的,必须要有一个师外出发展。被雨辰看作是自己势力范围的皖南,既是浙江门户,又非常富庶。浙军久矣想动这里的心思,不过是在等待机会罢了。
这一切的山雨欲来,都等着在191年4月,才发了一笔大财的雨辰应付化解。
二更了。奥斯卡不敢说今天能三更与否......但是欠书友的两章。奥斯卡一定会补上。
拖着雨辰司令一起向书友鞠躬再鞠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