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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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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二人在竹林间奔行。陆离面有紫气若隐若现,每一步子都迈得极大,气息悠长竟不知疲惫。

绿巾汉子已是气喘吁吁,本该由他引路,跑着跑着却变成他跟在“叶公”后边去了。

绿巾汉子喊道:“叶公……叶公您这是往哪儿去啊?”

从服下紫色丹药到现在,陆离体内那股无穷气力一直未消,陆离当时就一个念头——跑!能跑多远跑多远。这会被绿巾汉子一问,才算是回过神来,却已不知跑了多远。

“哎呦!”绿巾汉子脚步早已迈不开,此时被地上竹笋一绊,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陆离这才停下,低头看手再无枷锁,抬头看天万里长空!

他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似要拥抱整个世界。

风儿带着自然的气息,吹拂过他的脸庞。

这便是自由的滋味么?

陆离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那抹紫气却在悄然消散。绿巾汉子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泞,轻声喊道:“叶公?”

陆离转过身来,冲那汉子道:“多谢义士相救,敢问义士尊姓大名?”绿巾汉子跑路时那柄杀猪刀一直攥在手中,现在才想起将它别回腰带上,腼腆一笑,道:“俺叫朱大温,今年二十有四。”

就在这时,他们后方有一支箭矢高射空中,箭矢上绑有火药,在空中“砰”的炸开。

“这是血衣署的信号,四散开的血衣郎马上要回来了,我们得离开这里。”陆离道。

名为朱大温的汉子道:“我们一路跑过来也没碰见血衣郎,会不会是我们这条路刚好与他们错开了?”

他话刚说完,就见两人从前面迎面跑来。那两人皆有带伤,所穿藤甲亦是破败不堪,几乎解体。

是两名血衣郎。

朱大温一愣,杀猪刀抓在手中,心道不会那么乌鸦嘴吧,“当心!”陆离一把推开朱大温,却见对面血衣郎搭弓射箭,一支箭矢飞掠而至,本该插入朱大温胸口的一箭转而命中了他的肩膀。

“啊!”朱大温被一箭射倒,刚欲起身,被陆离一把按倒,“躺着别动,交给我来。”

陆离头一歪躲开呼啸而至的一支箭矢,手握宝剑“雁不归”,缓步走向那三名血衣郎。

没必要太快拉进距离。

对手二人,一人执弓,一人持刀。

若是此时接近,便意味着陆离要同时近身面对两人,甚不明智。

陆离接连避开三箭,挥剑又削断一箭。对方持刀那名血衣郎果不其然,再按耐不住,持刀迎了上来。后方弓箭手弦已拉满,等待陆离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陆离身子一晃,忽然加速,数步距离眨眼便至,一剑递出。那血衣郎反应还算迅速,迎面挥刀斩去,只听“锵”的一声,血衣郎手中刀应声而断。

那血衣郎心道不好,虽尽力往后躲避,但自知避不开接下来一剑,已是闭目等死。过了片刻,预想的那一剑迟迟未至,血衣郎一看,眼前这囚犯面色苍白,拄剑在地才能勉强不倒。

那弓箭手也来到同伴身边,见状,一脚踹翻了陆离。又搭起弓箭,准备射杀不远处的朱大温。

“留活口,那家伙不会甚功夫,带回去拷问。”

“明白。”那弓手放下弓箭,走到朱大温身旁,掐住后者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不料下一刻,朱大温手起刀落,杀猪刀在那弓手颈脖处一进一出,鲜血顿时哗哗的流。

别看这朱大温身形不快,出刀的速度却是快得出奇。那弓手没了力气,松开朱大温,双手捂着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决堤般的血流,倒在地上,满眼绝望。

朱大温呼喝大叫着,举刀又杀向另一名血衣郎。他手中杀猪刀高举过头,作势要砍,胸口空门却是大开,那血衣郎虽兵器已毁,但仍是找准破绽,一脚踹中朱大温胸口处。

朱大温被一脚踹翻,胸口处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咬牙刚要爬起身,又给血衣郎一脚踢中面门,鼻血横流。朱大温眼前发黑,笨拙的胡乱挥舞着手中杀猪刀,却再没了半点先前出刀时的迅捷身手。

这血衣郎大怒,分明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脓包,竟凑巧杀死了自己的同僚?他一脚接一脚猛踢在朱大温肚子上,踢得后者酸水、血水齐吐。

陆离身子实在虚弱太久,在紫色丹药的效力过去后,他更是力不从心。但陆离仍是以剑拄地,勉强起身,喝道:“嘿!吃爷爷一剑!”

话语间,竟不知不觉学了叶前辈几分。

那血衣郎闻言一惊,那囚犯剑术确实让他心悸不已,当他回过头时只见到一个站立都难的可怜虫时,心里顿时一松。

不料朱大温手中杀猪刀从头到尾都没松开,此时朱大温虽已有些意识模糊,但还是凭着感觉一刀挥出,正中血衣郎后脚跟腱处。

“啊呀!”血衣郎猝不及防下挨了一刀,身子一顷半跪在地。陆离见状,心道机不可失!

超凡之剑以心为刃,德为鞘,铸成可伤神!经苦受难岁月艰,满腔杀意注心田,只道此时无需忍,化为诛邪屠魔剑!

陆离化满腔杀意为剑,以剑驭人,身随剑走。他一剑递出,身至半途已然跌倒,但剑意犹在,陆离松开剑柄,只见“雁不归”化为一抹剑影,“噗哧”一声,没入血衣郎胸膛……

……

马道那边,战斗已然结束,有血衣郎陆陆续续的汇合而来。山虎赤露的身躯上满是血迹,却没有一丝是他自己的,他来到顽猴身前,叹息一声。

顽猴跪在地上,双手捂喉,死不瞑目。

魏宫守单手抓住赵幽明的脖子,将他提至半空,咬牙切齿道道:“说出叶胜青的去处,我给你个痛快。”

血衣侯亦来到近前,那铁尺道人滑溜得很,中了一记赤炼掌负伤而逃。

赵幽明模样凄惨:左小腿折断,断裂的骨头尖端从皮肤穿出,右臂也是差不多的凄惨光景,从手肘处反向弯曲,手掌肌肤紫黑肿胀。

先前袁开森与血罗刹见“叶胜青”逃进林中,便也借着灰白色弹丸中的烟雾成功脱身。那名青天盟老剑客与赵幽明共同阻扰了魏宫守片刻,被一掌打进林中,再没出现生死不知。

最后仅剩下鬼医赵幽明一人,使出浑身本领,连服三枚紫火聚灵丹,又以金针激发、透支这副身体的全部潜力,欲要以医药一途,弥补双方武功上的巨大差距。

结局不言而喻,不过赵幽明只身硬拦了魏宫守一时半刻,却也值得自傲了。

赵幽明已然无愧于陆家的恩情。他看着面前的两名大人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告诉二位一个好消息,逃脱的那人是陆离,不是叶胜青……”

血衣侯闻言皱起眉头。

赵幽明见到这个表情,心情大好,他哈哈大笑道:“再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真正的叶胜青在牢中便被我毒死,还是二位亲自下的命令嘞!啊哈哈哈哈哈……”

魏宫守羞怒交加,冷哼一声折断了赵幽明脖子,将他仍在地上。

赵幽明弥留之际,心神似乎回到了好多年前。那天有个采药人在下山途中,路遇小溪,有佳人临溪捣衣,笑语嫣然。

婉溪婉溪,可曾惋惜?

血衣侯与魏宫守两两无言,图谋许久,竟是这般结果,两人实在有些接受不能。

有一血衣郎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对血衣侯道:“侯爷!属下适才追逐厮杀之时,发现前方有大批轻骑正向此处赶来,可能是林统领派来的援军。”

血衣侯闻言眼神一凝,道:“传令下去,整合全军,立即撤退。林龙那厮叛国了。”

那血衣郎明显一愣,而后急忙跑开,传令去了。

魏宫守此时对血衣侯道:“咱家就不一同回去了。山虎,随咱家一道,去那陆离家中拜访拜访。”这名太监总管一双狭长的眼睛轻眯起来,若是熟悉他的人,便会讶异,这位老人已经许久未曾动过这般杀意了。

……

竹林中,血罗刹盘膝而坐,袁开森背靠一根青竹,双手环胸,闭目养神,顺便为血罗刹护法。

附近躺着三具血衣郎的尸首,是三个回撤时迎面碰上袁开森的倒霉蛋。一人面色发青,似被冻死,实则是被袁开森蕴含有寒冰内力的一掌生生拍死;另一人身首异处,是死在血罗刹刀下;还有一人眉心处有一道血窟窿,是袁开森模仿魏宫守那一指所造成的伤势。

血罗刹缓缓睁开双目,她的眼睛很美,长长的睫毛在眨动时扑闪扑闪,像蝴蝶颤翅,桃花般的眼眸中又有似水般目光的百转千回。

这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她看了看袁开森,后者感受到她的动静,睁眼笑道:“准备走了?”

血罗刹点了点头,认真道:“你欠我一个人情。”

袁开森笑的人畜无害,问道:“你就不怕我趁现在杀了你?要知道,人情向来是不容易还的。”

血罗刹已然起身,舒展了下身子。阳光透过竹林间隙,剩下的斑驳的光亮似一件金黄轻纱,为她曼妙的身躯增添了些许自然风情。

她大致辨别了个方向,便要离去,她头也不回,边走边道:“杀我还是欠着这个人情,以天狐你的聪明,很容易权衡利弊,走啦,不送。”

袁开森看着这佳人的背影,笑意愈盛,道了句:“路上小心。”

待血罗刹走远,袁开森自木匣内取出一份堪舆图,在血罗刹先前打坐的平地铺开来,默默推演。

自中央后土州前往东方青木州,最捷径、最好走的路便是顺着听潮竹海这条马道一直走,从两州交界的“土木关”进入青木州。

眼下前往青木州对叶胜青来说才是唯一安全的抉择,而要前往青木州,“土木关”便是他的第一选择。

袁开森收起堪舆图,沿着马道,朝东行去。

沿途老远他便察觉有大批骑军行来,袁开森身似猿猴,几下腾跃,来到一处隐蔽的竹梢,暗中观察。

却见这支骑军浩浩荡荡有千余人,皆着朝廷制式铠甲,不同之处在于人人右臂绑有一根绿巾。

军中竖有两幅大旗,第一幅正面写着:

青天现,暴君亡,五州百姓皆有粮。

反面写着:

烧血衣,慰安良,天下苍生迎瑞祥。

一旗共二十六字,正是青天盟响彻一州的起义口号。

另一幅旗则简单的多,只孤零零的写有一个“林”字,却是那州军统领林龙的旗号。

马道甚窄,千余骑军队伍延成一条长蛇,在竹林间蜿蜒前行。

州军统领林龙竟与青天盟参和到一路了?

袁开森大感意外,只道又要变天。再不多耽误,隐蔽住身形绕了些路,继续朝东行去。

————————————

陆离与朱大温互相扶持着,蹒跚而行。

他们却不是向着马道去的,就这样走走歇歇,也没个目的。

朱大温忍不住问道:“叶公,为何你不往马道走?就是有心避开那些血衣郎,怎么着也该往东走吧。”

陆离摇了摇头,道:“我说了,我不是叶前辈,我叫陆离。”他指了指前方,又道:“我没记错的话,与听潮竹海相邻的雾隐森林是走这条路,没错吧?”

朱大温点了点头,而后又疑惑道:“那雾隐森林常年大雾笼罩,虽然与青木州相通,但不熟悉的人一旦进去很容易就会迷路。”

“那片森林我正好熟悉……”陆离想起了朱大温先前用刀手法有些眼熟,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又道:“对了,朱兄你参与青天盟以前是做什么行当的?”

朱大温拍了拍腰间杀猪刀,笑道:“俺们朱家世代杀猪卖肉的……”他笑容没持续多久便逐渐黯淡下去,继续道:“本来俺一家靠着老祖宗传下来的杀猪手艺,日子过的还算安稳,就因为我四叔对官兵动了刀,一切,唉一切都没了。”

朱大温这魁梧的黝黑汉子说到这竟有些哽咽:“俺们老朱家那么一大口人,一夜间全没了,只剩下俺逃了出来,啥都没了……”

朱大温看向陆离,眼中却没有失去一切后的那种绝望,他道:“俺从来没怨过俺四叔,他是对的,俺们老朱家的刀杀得了猪,可若是遇见猪狗不如的家伙,老朱家的刀一样杀得了人!”

原来是义士朱老四的侄儿。

陆离拍了拍朱大温肩膀,又是一个可怜人。

两人走走歇歇,一路再无凶险,在爬上处山坡后,一湾溪水映入眼帘。

陆离眼前一亮,脱去早已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囚服,离开朱大温,迫不及待的快步走去。

溪水清澈见底,水底遍布是五颜六色的鹅卵石。陆离一头扎进溪水里,水深堪堪及腰,入水清凉。溪水散去炎热,冲刷去污秽,舒服的陆离眯起了眼。

朱大温瞧得眼馋,也想下水,给陆离看见了,阻止道:“朱兄,你肩上伤口刚敷了药,还是不下水的为妙。”

这药来自鬼医最后时刻交给陆离的那包布袋,布袋中有各类瓶瓶罐罐若干,上面贴有字条,大致写了名称与功用。

除此之外布袋里还有一封信,陆离目前还没有拆开。

陆离不愿拆开,他希望有一天,那位赵叔叔再来取布袋时,信封依然完好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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