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一五年,汉建安二十年夏初。
夏侯敦与满宠一起立在城头上,用手搭着凉棚,向远处的关羽大寨打量着。只是距离实在太远,最多也就是能看到那寨的轮廓,至于内里的情景,却是怎么也瞧不见的。
这二人正瞧着,突然听得身旁有脚步声至,夏侯敦遂转过头来,去瞧来人是谁。只见曹彰一脸喜色的冲到了面前,简单的施了一个礼之后,立刻便道:“刚接到细作探得的消息,关羽军的督粮官赵累染疾,那关羽居然使傅士仁为督粮官。”
夏侯敦闻言还未怎的,满宠却惊道:“此言当真?”
曹彰道:“某得知后,又着细作去多探了数次,那关羽确是以傅士仁为督粮官矣!”
满宠听罢,轻声笑道:“若如此,关羽必命丧于此。”
话说那夏侯敦在旁立了半晌,到此时才道:“那傅士仁虽是个草包,但是其在后方负责押运粮草这等事情,确是对我军也无甚帮助。”
话未毕,只听曹彰道:“叔叔不知,小侄在查知此事时,还打听得另一件事。就是那傅士仁本就为关羽军的督粮官。先时关羽攻打樊城之时,傅士仁在路上将粮草烧毁,结果遭到关羽责罚,险些丢了性命。”
说了这些,那夏侯敦确是有些明白了,忙道:“二公子之意,是想使人潜入关羽军中,暗中策反此人?”
曹彰道:“小侄正是此意。想来这傅士仁虽又得关羽所用,但却是因为关羽手边无人可用,所以才勉为其难使其再次督管粮草,而且据细作探知,这些日,关羽对其多番责罚。小侄料想此人必心怀不满。若叔叔许以重金高官,此人必弃关羽而投我军。”
说到此时,满宠又接着道:“此人虽是草包,然其现下督管粮草,其只要在粮草囤积之所放上一把火,便可叫关羽兵马陷入混乱当中。到时,将军与公子分别引一路兵马从城中杀出,由两侧攻击关羽大寨,则荆州大军,一战可定也。”
夏侯敦听罢,点了点头,对曹彰道:“联系傅士仁之事便交给二公子去做,某自去整备兵马,只待二公子与那傅士仁联系完毕,约好其起事时间,便引军马出城撕杀。”
吩咐完毕,众人各自散去,夏侯敦转过头来又瞧了眼远处的关羽大寨,只见那寨黑黑一片,瞧不得内里情景,仿佛要将一切靠近他的物事尽皆吞食进去一般……
夜,很深,而且漆黑的夜空上见不到半点星光。就在这样的夜里,两支兵马从宛城当中静悄悄的行出。这两支兵马,分别从宛城的东、西两门出来,然后从城外绕了一圈,再行到宛城之南的。
曹彰引着手下一万军士来到关羽大寨外面,然后估摸着距离差不多,应当不会被其发现时便停了下来。
望着前面寨中零星的火光,曹彰心中确有如一把烈火在烧着一般,目光只是望着关羽大寨后面的那片地方。那里,正是荆州军随军粮草的囤积之处。
直瞪了半晌,却发现那里依旧是漆黑一片,莫说冲天的火光,便连那火星都没见到一点。曹彰又待了片刻,见毫无动静,不自禁的在心中念道:“莫非出了什么意外?现下已经过了约定时间,那傅士仁怎的还不放火?”
眼睛一边盯着那边,一边唤过身旁一名亲卫,急急问道:“你与那傅士仁是怎么说的?”
那亲卫见自家公子脸色不善,当下也不敢多说废话,立刻便道:“属下那日照公子所言,混入荆州军中,寻得傅士仁之后将将军之意原原本本的说于他知。那傅士仁确定属下是公子的人之后,只言关羽对其严苛,早有意转投公子,只苦无门路,这才隐忍至此。”
说到此,确是想到什么似的笑了笑,又道:“后来属下言公子欲升其官位俸禄,当下他身边那亲卫便也劝起了他来。而后,便是商议好于今日夜里,其放火将荆州军粮草尽数烧毁。而后公子大军见火势起,便引军呼应,随后那傅士仁便会随将军一道而还。”
曹彰听罢问道:“那当时所约,乃是何时辰?”
那亲卫道:“便是此时,只是那傅士仁曾言,其虽督管粮草,但是也不能随意进出屯粮之所,所以,可能会耽误上一阵。”
曹彰听了,点了点头,应道:“既然如此,便再多待一阵吧!”……
这确是曹彰年轻气盛,话说那夏侯敦领着另一路兵马,自打到了指定位置,那夏侯敦便随时处在备战状态,手中长枪攥的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
话说这两路兵马在夜色之下,荒郊野外之地里立了近一个时辰,就在那夏侯敦心里暗道:“莫不是那傅士仁那边情况有变,所以事情未成?”正准备使人去通知曹彰,准备收兵回城之时,突然见得荆州大寨后面渐渐亮起火光。不过眨眼间,那火势冲天而起,将漆黑的夜空映照的有如白昼一般。
那夏侯敦见状,忙上马提枪,喝道:“快,随本将杀入敌寨当中!”喝罢,一马当先,率先望寨东冲去。而于此同时,曹彰亦引着兵马向寨西杀去。
这两支兵马一眨眼间便冲入荆州军大寨,话说那曹彰一骑当先,想要多拿战功,却是第一个冲进荆州军寨中。只是他这一冲进寨中,先时远远的瞧见还有几个人影的寨中现在却连个鬼影子都瞧不到。
曹彰勒马一瞧,当下便觉得不秒,正欲拨马回头,着兵马退出寨去,突然听得寨中一声炮响,寨旁数处柴草垛,石堆等物一下子全都散了开来,从内里闪出无数荆州兵马。
左近一处大帐,啪啦一声便散了开来,内里一骑奔出,马上一员战将,身披银甲,手提大刀,正是关兴无疑。
只见关兴在马上大笑道:“你中我姐夫陆伯言之计矣!”喝罢,手舞大刀,拍马向曹彰冲了过去。
那曹彰手中提着长戟,见身旁一将奔出,口中大喝着向自己奔来,当下便知中计,心下担忧,口上却道:“小子休要猖狂,某先斩了尔头,再引兵回还!”却是他见那关兴年岁不大,便欲欺他年少,先斩了此人再行退去。
心下计议定了,遂一摆手中长戟,拨马向关兴迎了上去。话说那关兴本还道这曹将在知道中计之后,定会引兵急急逃窜,自己便可挥兵从四面掩杀,然后趁势取了这人性命,以为战功。
却不想此人居然挺戟来迎战自己,当下微一错愕,然后便大喝了一声:“来的好!”手中大刀举起,借着马势,兜头就望曹彰脑袋劈砸下来。
曹彰见状也不慌张,手中长戟一举,却是硬碰硬的接了关兴这一刀。只听得一声大响,关兴手中那刀弹起老高,身前空门毕露,若是有人此时持枪来上一下,定可以取了其性命。只是那曹彰此时双手也被震得发麻,莫说提戟前刺,就是手中那戟,都要握之不住。
二人不约而同的策马后退数步,而后这才开始正视起前面这个对手。正在此时,一名曹兵举着长枪冲向关兴,却被已经回过气来的关兴一刀劈成了两片。一刀斩死一名曹兵后,关兴在马上笑着道:“身为小兵,就要去找和你们一样的小兵。而我等将领,就该将领对阵!”说罢,目视对面曹彰问道:“你说是吧?”
这曹彰也是年轻人,因此关兴这话倒也颇合他胃口,当下便道:“来将留下性命!待某斩了汝头之后,也方便帮你立个墓碑。”
关兴也不在意,笑着答道:“我乃汉中王帐下前将军关羽之子,关兴是也!”
曹彰闻言,暗道:“原来是关羽之子。”口上则道:“我乃魏王次子,曹彰曹子文!”一边说着,一边以手势冲身旁亲卫示意,要其整顿兵马准备突围。却是曹彰见四面八方尽是荆州兵马,自己所带这一万曹军已经大半被围在了当中。虽然还有近半兵马在外面没有进来,但是也已经被早就埋伏好的荆州军从中给截成了两段,彼此无法呼应。
这么一来,若他在这里拖的越久,那么就越危险。但是若就这么直接引兵退却,又极容易被荆州军趁势掩杀,将其兵马打得大败。所以曹彰决定先稳住兵马,然后再行退去。而现下,就是借着与关兴的打斗来争取自己时间,让手下兵马能够尽快的恢复战斗力。
却说这二名年轻战将在火光照应下直斗了二十余合,始终未曾分出胜负,但是那曹彰却不想再打下去。却是他于心中估摸着,打了这一阵,手下兵马当应止住了混乱,因此他准备虚晃一招,甩开关兴,然后引兵杀出重围,以便退出寨去。
哪料得他连续几招晃出,那关兴却都不吃他这虚招,反而一脸嘲笑之色。待又是几招过后,那关兴突然一摆大刀,哈哈大笑了几声,言道:“莫非你以为中了我姐夫之计,还能安然离去不成?我不偷袭于你,你看看身后吧!”
那曹彰闻言,遂转过头来向后瞧了一眼。他这不看还好,一回过头来,当时差点骇的背过气去。原来他先时与关兴缠斗一处,眼睛根本没时间去看旁处,因此先前那些想法只是他在心里想出来的,并非是实际的情况。
而现下一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与关兴打斗之时,却是不知从哪里又出来一将,此时正挥着大刀在人群中往来冲杀。
那将正是廖化,却是奉关羽之命与关兴一同埋伏在大寨西侧。在关兴冲出,吸引了曹彰全部的注意力之后,廖化所要面对的仅仅是一般的曹兵。
更兼这些曹兵因为中伏而士气低落,此时深陷重围,战况不利等等因素使得其根本无法发挥出自己全部的战力,甚至还有许多兵油子趁着混乱想要逃出寨去。这么一来,不但使得一些曹军新兵向他们学习,不停的四散逃窜;同时又将部分刚刚结起来的阵型给冲的溃散了开来。
这般一来,廖化要做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只需要带着身边那数百兵马在乱军之中来回冲杀,看准哪处曹兵似是要集结起来的样子,立刻带着兵士冲过去,将其阵势冲乱。然后转过头来,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与此同时,夏侯敦也面临着相同的窘境,只是他这边要比曹彰那里略微强上一些,却是因为夏侯敦并没有被某名战将给缠住。本来关羽派了关平与周仓二人共同埋伏在这一侧,只是这二人的武力都不能缠住夏侯敦。
那关平在与夏侯敦斗了三十合后,被其看准机会,一枪刺中手臂。虽然伤的不深,仅仅是擦破了一些皮,但是却叫夏侯敦趁着关平一闪神的机会策马退出了战圈,然后引着手下兵马向寨外突围而去。
只是跑到半路时被周仓引兵马截住撕杀了一阵,是以夏侯敦身边的兵马大半折在了寨中,如果不是其仗着自身武勇,怕是他自己也冲不出来。
而那夏侯敦引部分兵马逃出寨来,而后与部分未曾入得寨内的兵士聚到一处,当下便道:“公子兵马可曾逃出?”
左右有人答曰:“我前时见荆州军寨西喊杀声震天,直到此时也未歇止,想来公子兵马依旧困在寨中。”
夏侯敦大急,谓左右道:“某半老之躯,死便死矣。公子乃魏王血脉,断不可绝在此处,当速救之。”遂点齐四千败兵,从寨前绕过,直奔荆州寨西侧而去。
话说那曹彰与关兴又斗了十余合,却是越打越心焦,只见身边的兵士越来越少,荆州军越杀越来劲,当下暗道:“若是再拖上一阵,恐怕某性命便要丧在此处矣!”只是现在这般情况,他也知道只能靠他自己。
他这路军遭到伏击,夏侯敦那面也定是如此。莫说来救他了,夏侯敦能够自己逃得性命已属不易,因此他也不指望夏侯敦能够杀出重围,然后再赶来救他。
只是他被关兴托拖在这里,想逃又不能,身旁兵士是越来越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逃得性命。
这一分神,却被关兴瞧见机会,一刀削下,直取左肩。也多亏曹彰反应过人,连忙一躲,然后手中长戟刺出,逼得关兴回刀自保,免了其继续追击的危机。但是他终究慢了一拍,肩膀被那刀削下去一小片肉,此时鲜血喷洒而出,将整条左臂都染成了血红。
当下心中计议了下,决定硬受关兴几刀,然后拼死向外杀出。这却是准备豁出性命,拼着自己受重伤也要逃出去了。
这般一下决心,手上一戟砸向关兴,使得那关兴心里只道曹彰自觉没什么希望,此时却是要拼命了。
手中大刀一横,只觉得双手一震,那大刀好似要从手中跳出去一般,却是两条手臂全都麻的没了知觉。
咧了咧嘴,关兴口中暗道了句:“真TMD够劲!”而后手中大刀一摆,准备缓过气来然后再与曹彰拼上几记。
哪知再一抬头,却见那曹彰拨过马头向着寨外杀了出去。关兴见得,整个人愣在那里片刻,然后突然大喝了一声:“贼将,往哪里逃?”喝罢,调整方向追了上去。
那曹彰也不去理他,只是一心向前冲,便是许多荆州兵将刀向他身上招呼时,只要不是致命伤,他连躲都不躲,只是催马向前急奔,手中长戟不停的将马前拦路的敌兵给斩杀当场,硬生生的从荆州兵马的重围当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而且因为两侧的敌军他并不理会,只是杀了一阵,曹彰已经混身是血,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身后那披风早就变成了破布条。
此时那廖化引兵追杀曹兵,已经不知跑到了哪里,左近就只有身后关兴这一员大将。只是四面尽是荆州兵马,曹彰也不知自己该向哪个方向奔逃。
正踌躇间,眼见得身后关兴即将追到身后,突然听得侧前方一阵喊杀声,一骑眨眼间便冲到了自己近前。
曹彰大惊,本待提戟自保,突然见得面前之人乃是夏侯敦,当下喜道:“叔叔无恙否?怎的会引兵至此?”
夏侯敦见曹彰一身鲜血,看着骇人,但是却没有什么重伤,当下放下心来,答道:“某引军杀入寨东中伏,而后杀透重围逃出来后,闻公子依旧陷在敌寨当中,遂引兵马来救!”
话说那夏侯敦本引着四千败兵跑来救援曹彰,还未见得曹彰,却先将被阻在外面的三千曹军给收拢到了一起,因此夏侯敦手边兵马反倒多了起来。
此时夏侯敦指挥着这八千兵马,将曹彰护在了军中,使得荆州兵马不能靠近。只是曹军毕竟都是败兵,士气低落之极,所以现在也只是勉强抵抗着荆州兵马的攻击。
待得关兴引着寨内兵马向这支曹军发起攻击之时,从大寨正门处又杀出一支兵马。却是关平引着东寨军士,一路追了过来,前来支援寨西的关兴来了。
那夏侯敦见两路追兵皆至,忙对曹彰道:“今我军大败,士气低落,将士又疲累至极,实不能再战,当速速退回宛城。”
曹彰见了现下这般情况,也知不能再战,遂对夏侯敦道:“一切但听叔叔安排!”
夏侯敦点了点头,忙指挥兵马缓缓向宛城退去。大军退了五里,回头再去瞧,已经不见荆州兵马追来。
只是那曹彰还未松口气,突然见前面猛的亮起火光,却是不知从哪闪出一支人马,当先一员将领,相貌普通,身型倒还算魁梧,此时提着一柄长枪立在路口,大喝道:“某乃关将军帐下偏将傅士仁是也!陆将军早就料到尔等行踪,特命某于此等候。敌将还不快快下马受缚?”喝罢,一摆手中长枪,倒是颇有几分大将风范。
那曹彰听闻面前那将乃是傅士仁,当下只觉一股怒气上涌,破口大骂道:“无信小人,害了我恁多将士,我誓杀汝!”
哪知这傅士仁冷笑一声,斥道:“某乃汉将,焉能降曹?”说罢,也不再废话,当下一摆手中长枪,身后数千兵马一拥而上,齐齐向那数千曹军败兵冲去……
而在不远处的一处小山上,一绿袍大汉拄着刀,冷冷的望着远处的战局。虽然那边有些须火光,但毕竟看不真切,最多也就能瞧出那里有许多人罢了。
这人正是关羽,当下只是瞧了两眼,遂对身旁陆逊道:“伯言何故使傅士仁引兵拦截?若叫某亲去,定叫其跑不了一兵一卒。”
陆逊则笑道:“若如此,则宛城曹兵必不敢再守,定会向许昌退去。若如此,实陷我军与两难之地。”
关羽不言,他心里却也是明白。虽然他现下引军攻打宛城打了数月,但是在原本的计划中,这宛城是绝对不可以夺下来的。因此,现下才派傅士仁引兵前去拦截最后一阵,即能将其打的疼了,还不会伤到其筋骨。因为以傅士仁的能力,很难于战阵上斩杀掉夏侯敦这样的曹营大将。
而一旁的徐庶则道:“不过,这么一来,宛城的曹军再也不敢轻出。对于我军的转移计划,实在是最理想的结果了,这却是多亏得伯言出的好计。”
陆逊不言,只是抿嘴一笑……
原来那日傅士仁躲在帐中,正想要饮酒,突然亲信来报,有人来寻,遂慌忙将酒藏好,将那人请进帐来。
待看清来人乃是关羽女婿陆逊时,并且在陆逊的授意下,让亲信去帐外守把,不叫旁人靠进。
随后,陆逊便简单的说明了来意。大致说来,便是陆逊准备使傅士仁为督粮官,同时再将其对关羽心怀不满之事散播出去,便连关羽要杀傅士仁的事也夹杂在其中。诱使曹军人马前来策反傅士仁。
后面就很简单了,傅士仁只要表现出正常的一面,够草包,够贪图富贵,那么就可以使得曹军上当,然后分拨兵马,静待曹军上钩。
其实,陆逊的这个计策很简单,而且也不难看破。可惜的就是,曹军阵中,并没有一个擅长看破计谋的人存在。满宠虽然有智,却不以此为长,他更擅长设谋。结果就是,夏侯敦与曹彰所带的两万夜袭兵马折损了一半,并且因为这一场大败,曹军的士气也跌落到了谷地,恐怕短时间之内,不会再主动出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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