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刀挥斩,前方血箭喷的漫天都是。
人马倒地,旋即第二波冲杀上来。
“杀!”
第二波劈砍。
后方,敌将在疯狂的吼叫着,催促着麾下去冲杀。唯有冲破唐军的陌刀阻拦,吐蕃人才有胜机。
他眯眼看着前方,血箭飙射。
“他们还有余力?”
敌将的眼皮子在疯狂眨动着。
“杀!”
陌刀林立……
有人在高呼,敌将看去,却是一名吐蕃悍卒扑了上去。
他趁着队正黄靖一刀砍出去的间歇,一下就扑了过去,近身了。
长刀挥动,直奔黄靖的脖颈。
这是要枭首。
敌将不禁握拳准备欢呼。
一旦黄靖被杀,陌刀手就被打开了空缺,随即士气大跌。
黄靖举起刀柄格挡,随即敌军悍卒挥拳。
他知道黄靖连续挥刀力气损耗很大,所以就准备用快速的进攻来了结他。
敌将挥舞拳头……张开嘴……
干得好!弄死他!
那些吐蕃人在期待着。
黄靖弃刀。
挥拳。
呯!
二人的拳头碰撞。
悍卒变色,觉得关节应当是骨折了。
黄靖劈手抓住他,双手举起,奋力投掷了出去。
前方敌骑大乱。
敌将的欢呼被卡在咽喉里。
那唐军竟然能徒手投掷活人,这份力量直接击溃了所有的猜测。
他弃刀不是慌乱随意,而是故意的,就是想打击敌军的士气!
这悍然一掷,直接摧毁了敌军的士气。
“万胜!”
唐军见到这等场景,不禁咆哮了起来,士气如虹!
此消彼长,决胜的时机到了。
王德凯喊道:“擂鼓!”
随军带着的小鼓被摧动。
闻鼓而进!
“马军突击!”
“跳荡出击!”
军令一下,全军出击!
“万胜!”
陌刀手就站在那里,敌军溃败。
每一个唐军在路过陌刀手时都奋力拍打着着自己的胸甲。
这是全军的胆!
敌军溃逃,唐军追杀,直至暮色初临才收兵。
天边微亮,将士们带着战利品欢笑着归来。
王德凯吩咐道:“快马报给长安。”
马蹄声远去,有人在唱歌。
“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
这是大唐军歌:《大角歌》。
暮色苍茫,王德凯也跟着唱了起来。
“天苍苍,野茫茫,蓝天穹庐兑猎场,锋镝呼啸虎鹰扬。”
……
长安的初冬很冷。
“啊湫!”
大清早,贾平安还在被窝里时,杨德利就在干活了。
听着他打喷嚏的声音,贾平安把被子裹紧,觉得生活实在是太舒坦了。
嘤嘤嘤!
外面传来了刨门的声音,这是阿福的新技能。
自从被爸爸赶到外面去单独睡后,阿福一直不适应,每天凌晨都会来刨门。
这真是个好孩子!
贾平安一边穿衣一边唱歌。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裤子上茅房。茅房有人,没有办法,只好……”
噗!
他的歌声停住了。
屋里突然多了光,以及一只熊爪子。
“阿福!”
阿福飞快的把挠通了房门的爪子收回去,一溜烟跑了。
贾平安气急败坏的冲出去,阿福已经爬上了靠墙的树上,然后噗通一声,竟然掉隔壁家去了。
“阿福?”
赵贤惠欢喜的迎接着天降阿福,随即阿福就在王家享受了一番帝王待遇。
熊生真是舒坦啊!
只是晚些回家后,屁股挨了一顿毒打,嘤嘤嘤的躺在门后,生无可恋。那些鸡鸭熟练的爬上去来回啄……
贾平安出门,隔壁正好开门。
王大锤出来,拱手后问道:“平安,他们说你如今是录事参军了?”
“是啊!”贾平安本不想装比,可看到院子里的赵贤惠时,忍不住就来了一句,“这只是开始。”
赵贤惠在台阶上站着,给女儿梳头,听到这话后,手上用劲了些。
“哎呀!阿娘,疼!”
王大娘脸都皱成了一团。
“疼什么疼?”赵贤惠一边减轻了力道,一边埋怨道:“就是娇气!以后怎么嫁人?怎么持家?怎么打男人……”
王学友蹲在边上修理农具,闻言抬头,一脸茫然。
……
初冬的凌晨,街上的行人车马都少了许多。
贾平安吃着从家里带来的肉饼(肉包子),惬意的看着附近几个吞口水的官员。
按照大唐的奇葩规定,五品以上的官员不能在路上买东西,也不能吃东西,否则弹你没商量。
贾平安离五品还早着呢!
到了百骑,邵鹏和唐旭叫了他去。
邵鹏坐在窗户边,眯眼享受着微光,见他进来,就笑道:“贾参军这几日如何?”
“这哪敢在邵中官这里称呼什么参军呢!”贾平安嬉皮笑脸的坐下了。
这就是不见外。
唐旭指指他,皱眉道:“你可知何为录事参军?”
老唐你这是要装比?
领导要装比了,你得准备好姿势……贾平安起身站好。
唐旭满意的道:“掌受诸曹及五府、外府之事,句稽抄目,印给纸笔,这便是录事参军,不过百骑就这么些人,没什么文书与你掌管……”
咱说话能不这么直接吗?婉转些,比如说:小贾你有大才,那些案牍之事就丢给文书,咱们兄弟去喝酒玩女人……
贾平安一脸慷慨激昂,“愿为陛下效死。”
效死是不可能的,笑死倒是有可能。
老唐又满意了些,“百骑从先帝时就有了,历经数十年,每一个百骑首领临走前都会交代一句话……”
他起身,贾平安肃然而立。
该是什么话?
——为了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是头可断,血可流,陛下的安危记心头……
唐旭认真的道:“弄死那些贱狗奴!”
就这?
贾平安觉得怕是不能吧。
唐旭拍拍他的肩膀,“某希望对你说这句话的时日不要太长,某……”,他挥舞拳头,“某做梦都在想着去厮杀,去杀敌,杀人!”
这个杀人狂!
贾平安觉得老唐迟早会进化成一个杀人机器。
“百骑经常会有些差事,此后你也得学会接着去做。”
唐旭一脚把贾平安踹了出去,然后回身笑道:“从今日起,老子又清闲了。”
邵鹏走到门边,看着贾平安回去,“你不怕小贾搞砸了?”
唐旭坐下,惬意的道:“这小子聪慧,而且油滑,比老子都油滑,滑不留手,怎会搞砸?”
“可你想脱身去军中的谋划怕是成不了。”邵鹏回来坐在窗户边,一侧的光照在他的耳畔,他仿佛感受到了似的,伸手去摸了摸。
“为何?”唐旭坐直了身体。
“不为啥。”邵鹏慢条斯理的道:“咱就是这么觉着的。”
……
贾平安去了文书那边,拿到了最近的任务。
某位权贵说了些危险的话,需要盯着,不接!
某位权贵家里养了十余条大狗,要查探……不接!
某位皇亲在外面养了几个女人,去查探……不接!
某位权贵一天吃一头羊,有些假,查探……不接!
这特么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啊!
贾平安快速翻页,最后找到了一个。
临清侯杨胜的家人在归义坊出入频繁,不时有陌生人进出。
这个……
孟亮在边上介绍道:“这等事多是设赌。先帝在时对赌博深恶痛绝,为此处置过一些权贵,所以他们都喜欢在偏僻的地方设局,聚众赌博。”
归义坊和道德坊一个尿性,在城南属于比较偏僻的地方,里面同样有田地。
后世打击赌博,那些人寻了荒山上去聚赌,一开始抓捕,跑的漫山遍野都是,蔚为壮观。
抓赌啊!
对于这个贾平安很有兴趣,他严肃的道:“许多事不要看表象,你看着像是赌博,可暗地里究竟藏着什么……譬如说……聚众谋逆。”
贾参军果然是思路广啊!
孟亮拱手,“多谢参军指点。”
呵呵!
老子指点个毛线,只是喜欢抓赌罢了。
他回到值房,召唤了哼哈二将来。
“临清侯杨胜可能在归义坊与人聚众闹事,咱们去查探一番,若是妥当,直接拿人……”
随后他带着数人就去了归义坊。
归义坊里,住宅看着稀稀拉拉的,中间就是大片的田地。
这里是城南,出了城门后,再向南八十里就是终南山。
贾平安遥望了一番南方,可惜看不到有终南捷径之称的终南山,更看不到那些终南隐士。
坊正来问话,包东过去嘀咕了一番,坊正冲着贾平安拱手,随即隐去。
包东回来说道:“某告诉他,什么都别管。”
贾平安带着包东和雷洪,由一个百骑领路,径直找到了那个宅子。
宅子占地不小,关键是……
“隔壁为何无人住?”
隔壁有两户人家,可看着残垣断壁,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带路的百骑低声道:“参军,这杨家霸道,数年前买下了这里之后,就经常和邻居争执。他家是权贵,那些邻居争不过,最后就给些钱,把宅子卖给了他。”
这是要玩房地产开发?
长安城的宅基地都是发的,按照人头来。而权贵们牛逼些,除去本来的宅子之外,经常弄些别业,上面也睁只眼闭只眼。
贾平安摸着下巴,觉得不对劲。
“既然买了房子,为何不用?反而任由它荒废,难道是钱多烧的?”
“进去看看。”
他们进了隔壁去看了一眼。
屎尿遍地,杂草杂木藤蔓到处都是。
人类一旦停止活动,大自然就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恢复这个地方的本来面目。
“去另一边看看。”
另一边一个尿性,依旧是鬼屋的感觉。
“说是临清侯偶尔来此歇息,边上的两户人家吵闹不休,很是烦人,就出钱买了下来。”带路的百骑扒拉开一丛杂木,一条还没去冬眠的大蛇盘在那里,蛇信吞吐……
“别动!”
包东伸手在前方晃动,蛇头跟着动……随后一抓,就被他抓到了脖颈提了起来。
看到那条大蛇缠绕着包东的手臂,贾平安就觉得鸡皮疙瘩一身,赶紧避开。
“上次南边来了一个土人,做的蛇羹真是好吃,回头弄个蛇汤,啧啧!”
包东就这么把蛇缠在手臂上,随同大家出去。
“就在这里蹲守!”
院子里有狗,所以他们不能太靠近宅子。
于是四人就蹲在隔壁的废弃宅子里。
隔壁渐渐有了动静,却很古怪。
包东侧耳听着,“怎地像是……女子的哭声?”
雷洪摸摸胡须,“不,像是五香楼的声音。”
“大白天的,谁会玩女人?”
贾平安在仔细倾听着。
这个声音断断续续的,偶尔高亢一下,但……老贾把倭国的那些嘶吼和这个做了一下比较,觉得更像是哭泣。
女人哭泣……
为啥?
但这个不关他的事,他现在只想抓赌,捞一笔外快。
没多久,外面就来了两个大汉。
他们敲门,里面开门,速度有些慢,还嘀咕了一阵子,这才进去。
赌徒来了。
贾平安心中一喜,指指墙头,“弯腰,撅屁股!”
包东和雷洪熟练的弯腰,撅屁股,贾平安踩着他们的背上了墙头。
这是个……
灰蒙蒙的宅子,压根就看不出半点夫贵气象。
但对于赌窝来说,越普通越好。
那两个大汉一路往后面去了。
贾平安看了一眼……
前院有门子看守,后面也有大汉在游弋……
这是把风的。
这不是赌窝哥就把铜钱吃了。
他心中欢喜,只等人再多些就冲进去抓赌。
可半晌没人来,那两个大汉进去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嚎哭……
这嚎哭声……
贾平安想到了绝望和恐惧。
这什么意思?
赌窝弄了女人来服侍那些赌徒?
没必要吧。
贾平安记得那些赌钱的就喜欢全神贯注,什么女人……发个牌还行。
“啊……”
惨叫声隐隐传来。
贾平安看看四周,想起了一件事。
临清侯杨胜买下了隔壁,难道只为了清静?
不,难道只是为了让赌场不被人发现?
没多久,两个大汉出来了,看着就像是发泄了什么般的轻松惬意。
他们径直出去,和门子笑谈了几句,旋即出门。
这不是赌徒。
贾平安指指外面,示意跟踪那两个男子。
他随后就去了铁匠酒肆。
“归义坊?”许多多叫来了几个恶少问话。
“归义坊偏僻,咱们很少去。不过那里面不时有马车出入。”
归义坊没有贵人居住,要什么马车?
贾平安还想问问杨胜的消息,但担心打草惊蛇,就放弃了。
没多久,百骑跟踪的人送来了消息。
“是去了西市的人市。”
贾平安站在值房外,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召集兄弟,跟某走。”
他带着三十余百骑出发了。
唐旭在打盹。
“校尉,贾参军带着三十多兄弟出去了。”
唐旭抬头,“不必管。”
……
贾平安带着人到了那处宅子,指着大门说道:“进去后控制门子,打掉满嘴牙,随即冲进去,阻拦者……杀。”
两个百骑翻了进去,门子刚想尖叫,被一刀鞘拍在嘴上,顿时就成了香肠。
大门打开,众人涌了进去。
“谁?”
一个大汉听到了脚步声,冲过来查看。
三十余人……
他茫然,旋即喊道:“来人呐!”
“打断他的腿!”
持棍子的百骑冲过去,一棍就把大汉抽翻,旋即抽打他的大腿。
“啊……”
惨叫声中,贾平安带着人冲到了后面。
房门紧闭。
“撞开!”
嘭!
房门被撞开,昏暗的房间里,十余惊惧的目光在看着他们。
“是女人!”
十多个少女站在那里,她们的脚上有绳索套着,能保证她们可以行走,但却不能奔跑。
这些少女大多十四五岁的模样,长相都不错。但看衣着就知道,她们来自于乡间。
两个大汉就在边上,他们手持棍子,此刻却目瞪口呆。
“拖出来!”
贾平安看到了两个少女衣衫不整,显然是先前被扯开了,而且她们眼中含泪,惊恐万状……
两个大汉问道:“你等……你等哪来的?”
贾平安突然怒吼道:“拖出来!”
包东被吓了一跳,带着人就冲了进去。
两个大汉压根就没敢反抗,就被拖了出来。
“跪下!”
他们被压着跪在贾平安的身前。
“棍子!”
贾平安伸手。
雷洪递了棍子过去。
参军这是要做什么?
呜……
贾平安挥舞着棍子,疯狂的抽打着这两个大汉。
“啊……”
他避开了头部,死命的抽打着。
等他喘息着停止时,两个大汉已经成了两摊烂泥。
包东等人沉默着。
这是私刑。
但他们却觉得格外的畅快。
“看好她们。”
贾平安丢下棍子,包东说道:“参军,此事该让长安县来接手。”
归义坊属于长安县的辖区,让那些不良人来接手,百骑的任务就算是漂亮的完成了。
雷洪低声道:“那临清侯也算是有些势力,长安县的崔明府刚好得了你的人情,交给他去查就是了。”
这是趋利避害的法子。
“去禀告校尉和邵中官,就说……百骑查获了临清侯拐卖良人,逼良为贱的证据,现在担心临清侯撇清毁灭证据,请求去临清侯府查探……”
众人:“……”
这等案子就给交上去,随后朝中和皇帝来处置,咱们……
可若是按照程序走的话,杨胜说不得会丢车保帅,把证据毁灭了。
雷洪飞奔而去。
晚些他回来了,喘息道:“邵中官说……畜生!随后进宫了。”
这是骂贾平安的话。
贾平安咧嘴一笑,“邵中官果然有担当!校尉呢?”
“校尉摔了东西!”
二位大佬都有担当。
贾平安指着大门,“叫门。”
包东去敲门,大门打开,门子看着众人一怔,“这是何意?”
“你只需配合。”
贾平安解下长刀在手中,当先进去。
门子伸手拦着他,喊道:“你哪来的?这是临清侯府,没有陛下的旨意,谁敢擅闯?”
“你确定要拦路?”贾平安看到了两个男子在疾步走来。
门子也看到了,心中一松,“有陛下的旨意方能进去。”
贾平安扬起连鞘长刀,猛地拍去。
啪!
门子的脸被这一下拍的近乎于扁平,随后张开嘴,噗的一声,喷出了几个白色的东西。
贾平安用刀鞘一戳,门子捂着腹部,绝望的跪在他的身前。
那两个男子喊道:“住手!”
临清侯府沸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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