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局副局长赵建伟的纵身一跳,引爆了C市的舆论场,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一个话题。大家认为赵建伟不过只是一个替罪羊,更大的贪官还躲在幕后,必须出来对全市人民有一个交代。网上竟然有人在呼吁检察机关把大贪官张福友尽快绳之以法。后来,网上有关建设局副局长跳楼自杀的帖子都被删除了,大家似乎也受到了告诫,不要多谈论此事。
但另一种有关市府大楼风水不好的传言却像野草一样在疯长。据说市府大楼这块地皮原先是一片坟地,不知葬了多少孤魂野鬼,这些亡灵整天还在大楼的楼道里徘徊不去,都找替身好让自己再投胎转世,建设局副局长就属于不幸中招的一位。这种传言令人恐怖,几乎每人听了都会脊背发凉,脑后似有凉风飕飕而过。
有一天晚上,我为赶一篇稿子迟了,下楼时发现楼道里空荡荡的,一股阴森的气氛让我浑身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恍惚间似乎听到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但等我转过头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更糟糕的是,这时候我的眼前浮现了那个跳楼的副局长蜷曲在地上的情景,以前看过的一些恐怖片的镜头也蜂拥而至,特别是披着长发没有眼珠的女鬼,穿着白色的衣服一动不动地站在楼道的另一头,我感觉心脏要裂开了。我电梯也不坐了,怕一走进电梯里面正站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我顺着楼梯一路狂奔下去,直到出了楼梯口,看到门厅里坐着的保安时才定下神来,我的心还在胸腔里怦怦地乱跳。
自此,晚上一个人我再也不敢留在办公室里加班了。王海娜也理解我的心情,如果遇到什么特别的任务就陪着我加班,而且将车子也备好了,加班一结束就用车子把我送回宿舍。我想,以前加班完骑着自行车从大楼里出来,穿过空旷的市郊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现在要我一个人骑着车子回去那简直就是要我的命。
偏偏这段时间局里的大稿子很多,要到年底了,各种总结和考核纷至沓来,不管哪一项最后都得形成书面文字,这就苦了我,几乎天天要加班写各类稿子,仿佛又回到从前的状态,完全成了一架写稿机器。唯一的区别是,那个冷血动物唐主任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美女主任王海娜,这多少让我感到一丝安慰,同样是干活,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一天晚上,我在办公室加班到八点半,王海娜煲了一通电话粥之后,给我泡了一杯热咖啡。王海娜什么也不喜欢喝,但很喜欢喝咖啡,所以有些人就投其所好,什么雀巢啊卡布其诺之类给她买了一大堆,刘局也送过一盒咖啡给她,说是从意大利带回来的。王海娜天天品尝着各国风味的咖啡,我只能闻闻那种香味。今天她竟然给我泡了一杯,我感到很惊讶,喝了一口,觉得味道的确不错。
“我知道你最辛苦。”王海娜眨着一双丹凤眼说,“可没办法啊,我不会写稿子,你下面又没有人。”
“没什么啊,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喝着咖啡,想到王海娜说的“你下面又没有人”这句话,觉得很好玩,心想,我下面没人,那你过来不就有了?想到这里,我脸上露出一股坏笑。
“你在笑什么啊,什么事这么开心?”王海娜发现了我脸上的笑意,问道。也许是空调开得太足了,但也许是喝咖啡热了,她脱掉了身上的羽绒服,露出一件米黄色的羊毛纱,胸前是一片峰峦叠嶂,加上一张俏丽的散发着贵族气息的鹅蛋脸,看起来真的是一个人间尤物,难怪把刘局给迷倒了,听说一位副市长也看上了她,有一次叫她去C市最豪华的国际大酒店里一起吃了饭。看来漂亮女人一旦从了政,想攀高枝可比一般人容易得多啊,有时甚至不用去攀,那些高枝就自己伸过来了。
“没什么,忽然想到了一则笑话。”我说。
“什么笑话,说来听听。”王海娜兴趣还来了。
“不是很雅的笑话,还是不说出来为好。”我嘿嘿笑了两声。
“什么雅不雅的,就我们两个人,说吧,没关系的。”王海娜脸上竟然妩媚了起来,声音里也有了一些娇滴滴的意味,说白了,就是要发骚了。
“那王主任先要恕我无罪啊。”我的心竟然也被王海娜这幅骚样搞得有点心猿意马,尤其是看见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散发着一股难以抵挡的诱惑力,此刻心里竟然迸出阿Q的名言: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坏笑了起来。
“本主任恕你无罪,快说,别只顾自己笑。”王海娜此刻也像个情窦初开的女孩了。
“那我可说了,你别骂我啊。”稿子写得差不多了,我思想上没有了负担,王海娜又主动发骚,我又不是那种柳下惠式的男人,就开口道,“这个笑话是说机关升迁的事情,有一回有几个升不了职的机关小混虫聚到一起,互相发着牢骚。其中一个说,我升不了,是因为我是寡妇,上面没人。第二个接着说我升不了,是因为我是小姐,上面经常换人。第三个则说,你们那算什么啊,我升不了,是因为我是二奶,上面的人我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格格格……”王海娜果然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对我说,“你哪听来的啊,这么搞笑,还有吗?”
“有是有的,但一下子想不起来。”我见王海娜笑得花枝乱颤,心想,这个女人看起来还算得上是一个性情中人,如果不在机关里厮混,说不定倒也能保留一些女人的天性,她今晚这个样子是完全没有把机关里的那一套放在心上了。
“你一定要再说一个,否则我不饶你。”王主任似乎有点任性起来。
“那好,我再说一个短点的吧,不过也有点那个哦。”我无奈,只好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有一个四岁的小孩跟我爸爸到浴室去洗澡,下池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滑了一下,这小家伙还算机灵,一把抓住我爸爸的那话儿。我爸爸就训斥他道,下池子也不小心点,你这次幸亏是跟我来洗澡,要是跟你妈来,还不摔死你啊。”
“哈哈哈……”王海娜一下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她揉了揉眼睛,看着我说,“你可真逗啊,哪听来的这样的笑话啊?”
“都是平时听别人说的,生活太枯燥,解解闷。”我说,感觉今晚跟王海娜离得很近了。
九点钟左右,稿子完成,我和王海娜收拾完毕一起走出办公室。整个大楼里静悄悄的,楼道虽然有日光灯,但显得非常空旷,每一个脚步似乎都发出了很大的响声,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我肯定会犯老毛病,担心身后是不是站着一个披头散发、没有眼珠的女鬼。现在有王海娜在身边,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但恐惧的感觉似乎还隐隐的在内心徘徊。走了几步,我忽然感觉到王海娜的高跟皮鞋轻扣地板的声音有点飘忽和异样,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发现她的脸在日光灯下显得有点惨惨的白。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王海娜也停下脚步,很诧异地问道。
“王主任,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我愣了片刻,没头没脑地这么问了她一句。
“你说什么?鬼?有鬼吗?”王海娜也感觉到了有些异样,眼睛向四周看了看,脸上也露出了惊惶的神色,说话也不大利索了。这段时间以来,行政中心大楼里有鬼的传言她也听到了,虽然表面上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其实心里很害怕。我在这个时候这么一说,她的心止不住害怕得有点颤抖起来。
“那个赵局长这一跳楼而死,这个大楼的冤气更重了。你说他死得冤不冤?”我说,好像有意要吓吓王海娜,把这个大家都在刻意回避的话题抛了出来。
“冤啊,比他贪得多的人都没死呢,他当然冤了。”王海娜经这么一刺激,有点花容失色,赶紧向我这边靠了过来说,“该不会真的有鬼吧,好怕人。”她的牙齿好像在打颤,说出来的话也变成颤音了。
“不会有鬼的,不过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我说。这时,王海娜已不自觉地拉住了我的手,这时候她可能都忘掉她办公室主任这个身份了。
我们来到了电梯口,我上前按了一下1楼,等待着电梯上来。不一会儿,电梯到了,门打开,我先走了进去,王海娜紧贴着跟了进来。电梯门合上后,里面亮着惨白的灯光,我脑海里老是萦绕着有关公寓大楼这类恐怖片中的镜头,害怕在我们两人中间突然冒出一个女鬼的脸,满脸血淋淋的,还吐着长长的舌头。
突然,电梯里的灯光突然灭了,王海娜惊恐地叫了一声,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把我紧紧地抱了起来,失声叫道:“有鬼啊,鬼来了,鬼来了!”
灯一灭,我也吓了一大跳,心想,女鬼该不会真的出现了吧,我的心也在咕咚咕咚地跳着。不过,虽然灯灭了,电梯还在安全运行,我想肯定是灯出现了一点故障,哪里还真有鬼了。眼下,这黑漆漆的电梯里,王海娜紧紧地抱着我,脸就贴着我的脸,我能感觉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那柔柔软软的感觉让我止不住有些心猿意马起来。难怪男人喜欢给女人讲恐怖故事,这女人都是天生胆小,一害怕就往男人的怀里钻,男人则乘势将这软玉温香一把抱在怀里,一切顺理成章。
“没有鬼的,是故障。”我此刻也不把王海娜当主任看了,只当她是一个受到了惊吓,需要我保护的弱女子而已。
“有鬼,有鬼,真的有鬼,你看灯都灭了!”王海娜叫道,这时候她完全像一个受惊的小鹿,根本没有平时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了。
不一会儿,电梯里的灯又重新亮了,但王海娜不松手了,还是把我紧紧地抱着。我无奈,只好等电梯安全着陆。走出电梯口,王海娜才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好像刚才是经历了一场恐怖历险,现在又回到来了平安的现实。
“刚才真的好吓人,好好的灯,怎么会灭了呢?”王海娜整理了一下衣衫,有点自我解嘲般地说道,眼睛也不朝我这边看了,可能感觉刚才在电梯里紧紧地抱着我真的有失体统。
“都怪我加班迟了,要早点完成稿子就好了。”我心里竟然有些幸灾乐祸起来,都是王海娜叫我加的班,看她下次还要不要把我留在办公室里写稿子了。
“下次跟刘局说,再要加班的话就找个宾馆开个房间,带上手提电脑,这个大楼到晚上太恐怖了。”王海娜说,口气也渐渐恢复了办公室主任的模样。
“好啊,这样最好。”我暗喜,宾馆里的条件绝对比行政大楼里要好得多。
走出门厅,我和海娜一起上了车。司机小沈似乎已在车里睡了一觉,见我们上了车,于是一踩油门,车子呼的一声顺着行政大楼前的斜坡冲了下去。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行政大楼,心想,谁愿意呆在这个鬼地方啊,呆久了,说不定真有恶鬼缠身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