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楼是鹅城人气最为火爆的饭店之一,地处鹅城城东高速路口,虽然位置偏僻,但酒香不怕巷子深,好吃的鹅城人还是趋之如骛,不论何时,来这里吃饭不事先预约的话都得等上半天才会有空位出来。
黄忠诚开车赶到八宝楼的时候正好是饭点,饭门口等候就餐的人们已经排成了长龙。说是饭店,八宝楼却连一般酒楼的装潢水准都不如,几根钢管搭起一座铁棚,里面满满当当的塞着十几张简易的折叠桌椅,厨房还是用胶合板隔起来的一小块地方,呛鼻的油烟味一股脑的往外涌,环境简直简陋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黄忠诚开着车转悠了老半天才在旁边找着一个停车的地方,他小心翼翼的倒车,中间还下车看了好几次,费了老鼻子劲总算把车子给挪了进去。熄火关门,临走前还刻意把后视镜给掰了回去。这是他刚买的新车,虽然才是几万块钱的紧凑型轿车,但对于一个开了十多年摩托车的老屌丝来说能开上属于自己的车就已然走上人生的一个小巅峰了,至于是什么车反而倒是其次的了。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成功迈入有车一族的忠诚哥也越发的器宇轩昂起来,大有告别屌丝走向土豪的良好感觉。连带着,对这台车他也宝贝得不得了,平日里不论停哪儿都生怕给刮了碰了的。
高端人士自然不会和市井小民一样坐在大棚底下蒸桑拿,他们有符合自己身份标签的地方就餐。大棚后面有栋隐秘的房子,外面看起来和一般的农村自建房别无二样,但里面却别有洞天,假山池塘、亭台楼榭,清一色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包间,这也是八宝楼的产业,专门用来接待高端客户的。说起来,八宝楼的老板倒也是个人物,前面的大棚给竖了块招牌名曰:“下里巴人”,后面的别院也竖了块招牌名曰:“阳春白雪”,两块招牌遥相呼应倒是把这饭店雅俗共赏、有口皆碑的特点给表达得淋漓精致,此中境界自然不是外面那些个张贴诸如“笑迎东南西北客”之类的饭店可比拟的。
忠诚哥悲悯地瞅了一眼大厅里那些个热得汗流浃背还吃得异常欢快的人们,嘴角不经意的的有了幅度,当下也不停留,大踏步朝后面的包厢走去。
“你们猜刚才我碰见谁了?”推开门还没等落座,黄忠诚就迫不及待的嚷道。
包厢里坐着四个人,都是是白衬衣黑西裤的装束。看到黄忠诚进来,几个人都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仿佛对他这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早已司空见惯了。
“忠诚哥这是看到谁了,这么兴奋?不会是和老情人偶遇,车震了一把才过来的吧。”见其他人都没反应的意思,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配合似的问道。
“毛,我可比不得你小子啊,村村都有丈母娘。”见众人都是一副索然寡味的样子,黄忠诚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刚才碰到江春水了,你们没想到吧。”
“江春水!”带黑框眼睛的年轻人轻呼了一声,看到黄忠诚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拿起一张纸巾抹了一把嘴巴。
在座的几个人显然对江春水这个名字都比较敏感,这会儿眼睛都齐刷刷的盯着黄忠诚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黄忠诚很满意自己营造出来的这效果,这会儿反而悠哉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喝了起来。
“额…忠诚哥,那个江春水也在这里吃饭哪?”那个带黑框眼镜的年轻先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我是在来的路上遇见他的。怎么,你怕在这里遇见他啊?”黄忠诚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人说道。
“哪能啊,我有什么好怕他的。我是说要是他也在这里吃饭,那不得叫他进来一块算了,反正哥几个也好久没聚了。”黑框眼镜解释道。
“呵呵,他怕是吃不起这里的饭咯。你们猜他干啥工作?哈哈,他竟然卖保险去了!”黄忠诚阴测测的大笑起来,一脸的肥肉都挤成了一堆。
“不会吧,他那么能干的一个人会去卖保险?”坐在下首的一个廋高个接口道。
“老八,这你就不懂了。甭看他以前蹦的欢,那不是他自个的本事,那是因为他在一家好公司。诸葛亮没有刘备三顾茅庐也只是一个教书的,所以说啊,关键是平台。江春水这个人啊,就是太自以为是了,错把平台给他的优势当成是自己的能力了,这年头,能力算个屁啊,离开平台支撑,人才也得老老实实歇菜。”老八旁边坐着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脖子上吊着玉手腕上带着佛珠,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说道。
“诶,晓军。我说你不是跟江春水的关系很铁的嘛,咋他卖保险这事你还能不知道?”黄忠诚侧头问道。
“切,铁毛啊铁!我跟忠诚哥才铁呢。这世道,谁有钱有势我跟谁铁,谁能让我发财我跟谁铁!”黑框眼镜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说道。
“哈哈,够爽快,够直接,我喜欢!”黄忠诚端起茶杯跟王晓军碰了一下。
“这样,散装水泥这一块啊,我们再合计合计……”
听到黄忠诚这话,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放下了筷子,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起来。
一顿饭吃下来,事情也商量完了。看着黄忠诚离开,老八跟着上了王晓军的桑塔纳。一路上两人似乎都没有交谈的欲望,狭小的车厢里只有FM970女主播稍显做作的声音。或许是沉闷的环境使然,王晓军降下车窗点上了一只烟。
“晓军,我觉得你该好好跟老江聊一聊。”上车就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老八突然开口道。
“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王晓军单手打着方向盘不赖烦的说道。
“我觉得这样不好,以老江的脾气,要是知道你接手了他以前的客户,他肯定要跟你急。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背后传老江吞了公司公款的就是黄忠诚,现在我们跟他合作,我怕以后老江不会善罢甘休的。”老八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
“别理他,现在他尚且自顾不暇哪里会有时间来顾这些。何况,就凭我们三个人的关系,他怀疑谁也不会想到我们身上的。实在不行,到时,我们就装作什么都不懂,让他找黄忠诚去。”王晓军想到江春水还是不免有点心悸。恐惧源于自己对江春水的了解,那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发起疯来见人就咬,整一个不顾后果的混世魔王。
去年,江春水在一家饭店吃饭被服务员失手浇了一盆汤水在大腿上烫伤了好大一块,事后跟人家老板要三千块钱的赔偿,人家讨价还价只愿出两千,他就为了这一千块钱硬是拉着自己在草丛里蹲守了几个小时,大半夜的撬开饭店大门把人家店铺给砸了。要说他只是脾气火爆也就罢了,偏偏江春水还是个心思相当缜密的人。动手前把所有环节都设计得天衣无缝,硬是一点证据都没留下,再加上警察对这种事情也不大上心,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之后,王晓军看江春水的眼神都多了一丝敬畏,不冲别的,就这心理素质和胆识,要搁古代绝对是割据一方的霸主。所以,在王晓军心底其实是不愿得罪这样一尊瘟神的,但正如马克思所说的那样,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既然绞首都不怕更何况一个小小江春水,在利益面前,什么友谊什么道德都让它们见鬼去吧,王晓军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