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怕这孩子是铁了心要与自己疏离了……
亦心心头酸楚,却又毫无办法,无央这孩子最是认死理的,一旦认定什么事,便绝不会回头了。
“小师叔,弟子什么都不想要,弟子只想出去……”
“哎……不是师叔不帮你,实在是住持师兄命令难违啊。”亦心面露难色。
“弟子明白。”无央的确想要出去,却也不想连累师叔和师兄们,毕竟这一次的事情与以往不同,并非洒扫殿堂或者夜抄经文便可求得师父原谅的。
尽管无央为了巫女破戒是大罪,可看着无央这绝望痛苦的模样,亦心实在不忍,非常时刻只好利用那女子劝说他了。
“央儿,虽说一时半刻你出不去,但今后未必没有可能,可若是你拖垮了身子,那此事才是彻彻底底没了希望。”
闻言,无央抬起头,眼中的黯淡似乎消散了不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亦心。
“小师叔……”
“你师父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如今世上能保护那女子的唯有你一人,你若先倒下,那女子还能指望谁?”
无央看着小师叔关切的眼光,心中动容,又十分懊悔,因着柔儿的事情,他将自己与所有人对立起来,然而这些都是他曾经最亲近的人啊。
“小师叔,是我糊涂了……”
亦心将一旁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一边递给无央一边小声道:“该怎么做,你明白了吗?”
无央拿过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虽说此刻任何饭菜对他来说都食之无味,但他醒悟到自己若那样消沉下去才是对柔儿的食言。
听闻无央不再绝食,亦闻以为徒儿心有醒悟,便来到静心堂,问他可愿与那女子断了往来,终身不再出寺。
无央知道让师父放了自己是不可能了,且为了柔儿,只能放弃自由,便深深叩首道:“徒儿自知大逆不道,只求师父让徒儿再见易柔一面。”
亦闻又怎会答应,若真的让无央与那巫女见面,还不知会惹出多少后患,怒斥道:“你这孽障,思过几日还是这般冥顽不灵,竟还要见那女魔头!”
“徒儿愿受一切皮肉之苦,只求师父答应徒儿……”
“绝不可能!”亦闻气得不轻:“为师便是太过宠你纵你,才使得你酿成今日大祸,既然你心甘情愿受罚,好,那为师随你心愿,来人,将这孽徒拉下去杖责五十!”
要知道寺院之中的杖责是要比寻常甚至宫中的杖责,要言重许多的,就算是有功夫在身之人,二三十棍下去至少卧床半月,这一次五十棍怎能受得住……
“师兄三思,五十棍岂非要了央儿的命?!”
“尊上请三思……”众弟子哦亦跪下求情。
“你们若再求情,多一人求情,就多责罚一日!”亦闻言语里没有任何商量缓和的余地,众人见此亦不再敢随意开口。
由于亦闻在一旁亲自盯着刑罚,所以执法弟子虽想要下手轻一点,却被亦闻一眼看破,更是多加了十杖。
无央咬紧一根木枝,任汗水从浸透了衣衫,始终没有开口求饶一声,在最后一杖结束后,他口中的木枝被咬断,人也昏死了过去。
众人见状立即上去抬起无央进屋,亦闻的面上虽然无动于衷,隐藏在道袍袖口中的双手却不禁握紧,那可是他从小教养的、唯一的爱徒,怎能不心疼?
可就在疑问有所动摇之时,释空寺的存在便是为了抗衡无相之墟,无央作为亦闻最器重的徒弟不仅犯戒,动情的对象还偏偏是仇敌,若不让他彻底醒悟,必酿成大祸,届时如何对得起寺中弟子,如何对得起北境苍生,又如何对得起皇家对于释空寺和疑问的信任?所以亦闻反复告诫自己,决不能够心软!
无央虽说身体底子优于常人,可这六十杖下去也实在难定,过了三日仍是不能下地,反倒开始浑身发热。
除了亦心,其他弟子们见小师弟这样也实在是于心不忍,试探了住持尊上的意思,非但没有放了无央的意思,还言明要捉了易柔,当着无央的面对其行刑。
无央对那女子这般痴心动情,若真让他看着女子受刑,这棍杖之苦只怕难达其万分之一,那便是彻底摧毁他了。
无法从亦闻那着手,便开始悄悄计划将小师弟先放出去。
这一晚的后半夜,亦心带着两名弟子一同悄悄潜入静心堂,对无央道出他们的计划,让一名弟子冒充他,而他连夜从寺庙后门下山。
“不,绝对不可!”无央当即严词拒绝,如今这境遇皆是因为自己犯了戒,虽说绝不后悔,却也绝对不能连累师兄师叔们。
“时间不多了,央儿,你就不要倔了!”
“小师叔,我真的不能这样做,我逃了出去,最多明日师父就会发现,那时你们怎么办,看守我的师兄们又该怎么办?!”无央心中清楚,门口那些看守的弟子们自然也是默许了这个计划,亦心三人才能顺利地进入到静心堂,东窗事发后便会牵连所有知情之人。
“师弟你放心,法不责众,就算要惩罚,我们这么多人也不会太重,你快同我换衣裳,等待破晓便真的来不及了!”
无央半推半就地换下了衣裳,可还是不放心师叔和师兄们。
“央儿,我们人多不怕,可那姑娘只有你一人可依靠。”亦心将无央拽出了静心堂,“去吧,去找她。”
终于,挨不过心中对易柔的惦念,无央最终连夜逃出了释空寺。
就在跑下无妄山时,在后山的半山腰发觉不远处似有动静,无央起了戒备,然而此时自己身上的伤还未好,行动都有些吃力,更莫说与人硬拼,于是他躲在一颗大树后,屏息观察。
发觉对方非但没有远去,反倒是在试探着步步靠近。
无央闭上眼睛,握紧双拳,等待对方现身。
罢了,逃是逃不掉了,只能一拼,若对方真是来捉我之人,他们受师父之命,我也绝不会为难,只当命该如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