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铎,准备好了吗?”
虽说慕云漪此刻问这句话有些多余,无论如何,一炷香后慕云铎都必然要走进大殿去,如今,他们姐弟二人已经再无退路。
但是慕云漪还是想看着弟弟的眼睛,亲口问一次。
“姐姐,我自出生起,就在为这一刻准备着。”这一刻的慕云铎,如同一头年轻的雄狮,站在山峰之巅睥睨着自己的领地。
“只是如今父王不在,这一刻来得早了些,不过这样更好……”
“嗯?”慕云漪听出来弟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
慕云铎想要说的原本是:“这样更好,我便可以早些为你分担了。”可话到了嘴边他却收了回去,因为他知道,姐姐希望他做任何决定和选择都出自本心,而非为了姐姐或是旁的原因。所以纵然他本心最大的意愿便是有更大的力量去保护姐姐和整个王府,他却不会宣之于口,徒增姐姐的压力。
“我是说,这一天早晚会来,早些习惯也好,姐姐总归会看着我的,对吗?”
“对,姐姐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老奴给二位主子请安。”这时,一名头发花白的太监来到了慕云漪姐弟身边,跪地深深大拜叩首,言语甚至带着一丝呜咽。
“谭公公快快请起。”慕云铎立即上前扶起了老者。
这位谭公公本是当初东宫里的管事太监,后因慕凌夺位,慕霆出宫为顺亲王。慕凌本想将东宫所有宫人秘密处死,但他初登帝位,担心他人诟病,最终留下东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性命,发配他们去了浣衣局、冷宫等苦不堪言的地方,谭公公便一夜之间从储君近身正二品太监成了宫中最末等的无品太监,日日涮洗恭桶。
这些年来,当初自己手下的小太监们个个都骑在谭公公头上撒野,可他始终忍着,苟且偷生,因为他坚信,他的主子慕霆才该是这西穹天下的王。
虽然慕霆下落不明,但是世子回来了,公主回来了,谭公公终于等来了这一日。
慕云漪看着谭公公脸上和手上那些深深的印记,叹了口气道:“谭公公,这些年你受苦了。”
“老奴不苦,见到世子和公主回来,老奴受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谭公公,今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老奴领旨谢恩!”谭公公再次跪地,朝慕云铎磕头谢恩。
“主子,时辰不早了,您该移驾朝乾殿了。”
如今虽然西穹人人心中皆有数,慕云铎即将成为西穹新皇,但是尚未进行登基大典,所以宫人们暂时称慕云铎为主子,既不逾矩又足以表明慕云铎的地位。
“姐,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好,云铎,去吧。”
慕云铎转身走下台阶,晨曦的微光映着他的轮廓,慕云漪就那样看着弟弟的背影步步离去,走向他的王座,他的宿命。
没过一会,碧滢也进宫回到了慕云漪身边。
换了宫装的碧滢,站在这东宫的殿阁之中亦是百感交集。
苏仍留在一闲堂中,慕云漪没有安排她进宫来,也没有立刻送她出城回沣城苏彦身边,是因为如今大局未定,泫音城内不安稳,藏身于一闲堂暂时是最安全的。
“奴婢方才都听说了,咱们世子可真威风!”碧滢眼中神采奕奕,“那孙太傅不知死活,活该被世子当众杀死!”
看着碧滢这般津津乐道,慕云漪轻笑:“瞧瞧你,倒像是昨夜也在月华台一样。”
“哪用奴婢亲眼看到呢,宫里头上上下下都传遍了!照奴婢说,这就是虎姐无犬弟!”
慕云漪嗔了一句:“什么虎姐,你主子难道是个母老虎不成。”
“哎呀,奴婢才不是那个意思,主子您是神女下凡。”
“你呀,油嘴,不过话又说回来,碧滢你可知道,云铎闯宫助我能够如此顺利,还得了一人之助力。”
“是谁?”
“今早从月华台回来时,云铎告诉我,那人便是萧野。”
“萧野萧大将军?!”
“不错,原本我得到消息,萧野被他的手下施权囚禁在了萧家老宅,前几日我去救他却发他已经没了踪影,没想到他后来竟然发觉了云铎的踪迹,还主动找上了门。”
“萧将军这人从来柴米不进,虽说他不是那毒妇的人,却也跟咱们王府一贯保持着距离,怎得这会子主动找上了世子?”碧滢虽是一介婢女,但是这么多年跟在慕云漪身边,对于朝堂局势多多少少也是有所认知的。
“奇就奇在这里,我虽确实去了萧家老宅,但萧野实非我所救出,可萧野却跟云铎表示,是我的人救他出了萧家密牢,为还恩情,他将萧家最隐秘的暗线亲信们全部调动现身,助云铎一臂之力,要知道萧野在陷身于施权手中的时候,都没有去启动这些暗线。而他原本所带的士兵,得到了他的消息,也立即连夜强行回城,如今应该都在宫外守着了。”
“怎得会有人做了好事不留名,反倒是将人情安在别人身上?怪事怪事!会不会是秦晟将军救得人?”
慕云漪摇了摇头,“我已问过,并非秦晟将军,也不是咱们暗线中的人。”
“罢了,多一个人帮助总是好的,何况还是萧将军这么个厉害的大人物呢!主子,您一夜未睡,奴婢服侍您去里头歇息一会子吧,世子去早朝且要些时候呢。”
慕云漪摇了摇头,“我还需要寻找两个人的下落。”
“您是说容月姑娘?”既然说起萧野,碧滢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容月。
“不错,据萧野所说,容月人亦在泫音城内,只是如今下落不明,我想她应当遇到危险了。”
“那还有一人是谁?”
“施权。”慕云漪眉心微微蹙起,“昨夜月华台上,我便注意到了人群中的施权,只是当时情况混乱,我忙着与那毒妇母子对峙,彼时顾不上施权,后来再有意寻他之时,已不见踪影,此人阴险狡猾,若不尽快抓住,必是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