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很虚弱,那就我来说,你来听,可好?”
慕修闻言,眉头舒展开来,冲着她点了点头。
“慕修,记不记得你刚来府中的第二年除夕,泫音城飘着鹅毛大雪,你从外面回来,手里捧着一束红梅,上面还沾着未化的雪花,你说这花红得像我的眼睛,哪有人这样夸赞花的呢。”想到那一幕,慕云漪启齿浅笑,“你今年在东昭送我的白梅也是极好的,对了,你说上陵城外万空山也有红梅,那来年你还会为我采摘吗?反正咱们总在一处的,对吗?”慕云漪握紧慕修冰凉的手。
不等慕修回应,慕云漪便继续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慕修,以前每次我带兵出战或是独自执行任务时,你总会偷偷地跟着我,有一次被我发现了,我跟你大吵了一架。”慕云漪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自己的鼻子:“好吧,与其说是吵架,不如说是我在骂你,我气你不信我的能力,后来好几周都没有理你。以后我出去哪里,你不要偷偷的跟着了,你就出来与我一起,我再也不怨你烦你了,好不好?”
“慕修,年前你说想出了新的招数来克制我,我才不信呢,除非等你痊愈了之后亲自跟我过招试试看。”
“慕修,你记不记得……”
钟离山脉众峰之中,有一不起眼的矮峰,形如倒扣的瓷碗,虽是早晨,此山却没有半点生气,在密布的浓云之下,反而显得阴森诡异。
“就是这里了。”孟漓看着前方,对着身边黑衣蒙面的容月道。
此次天应帝驾崩,慕云漪回西穹奔皇丧原本是情理之中,但容月听闻那奚太后刻意叫人催促慕云漪尽快回去,料想此行并不简单。虽说她当初不是顺亲王府的人,不知奚太后与慕云漪一家有何恩怨,但是她知道奚太后此人绝不是表面上那般慈悲的礼佛之人,于是容月后脚就跟着回到了西穹。
回到西穹之后,找到孟漓,二人都担心慕云漪遇害,便一同来到皇陵所在的钟离山附近,几日风平浪静之后,果然在封祭这最后一晚,出了事情有人闯入天应帝的皇陵地宫。没过多久又从慕云漪的贴身婢女口中得知:慕云漪进了地宫后就再也没出来。
孟漓与容月当即了然,有人从一开始便设了局,只待慕云漪乖乖入网,而设局的人,便是如今大权在握的奚太后。
巧在当年慕凌刚刚继位,容月曾奉旨督办先帝慕枭皇陵修葺一事,故而对于钟离山以及皇家陵园格局构造十分了解,甚至她无意中摸索到很多暗道秘洞。
“这个时辰,封祭大典应已开始了,我们要尽快赶过去,寻到小漪。”带着孟漓择了一条野路向山中走去。
“云漪,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如今,是该告诉你了。”过了很久,慕修终于可以勉强开口说话。
慕云漪看着他,觉得他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更像是在弥留之际的嘱托……
“你现在很虚弱,若真的有什么事情,等回去你好了之后再细细讲与我听。”
“云漪,听我说,这件事我一定要现在告诉你。”
“不,我不要听!”慕云漪做着最后的挣扎。
“这件事,是关于你父亲失踪一事的!”慕修几乎是憋红了脸,抬高了声音。
听到“父亲”二字,慕云漪终于平静下来,不再抗拒,愣愣地等待着慕修接下来的话。
……
慕修讲到后来,呼吸越来越局促,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已经下意识地撇开了目光,不再敢正视慕云漪。
“对不起,云漪,我瞒了这么久,现在才告诉你,我……”
慕云漪指尖覆在了慕修微蹙的眉心上,扯起嘴角对他笑了笑,“慕修,我不怪你。”
似是囚徒得到了神明的宽恕,慕修的呼吸终于得以稍稍平缓。
可正是慕修变得越发轻微平缓的气息,让慕云漪感觉到他仿佛正在一点一点的消逝,她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顷刻间眼中噙满了泪水。
“慕修......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慕修已经没有任何气力开口说话,只好撑着眼睛看着她。
“你知道的,前不久我也去了黯缈洲,可你却不知道我因何而去。”
“嗯?”
“你这个笨蛋,我去黯缈洲根本不是放不下他,而是为了你,只为了你。”慕云漪站着血渍的面容,此刻
慕修怔怔地看着慕云漪,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眼神、你的身影、你的笑容总是有意无意的冲进我的思绪里,我难过时、迷茫时、开心时,第一个想到的也都是你,我这人总是后知后觉,从前我不懂,直到元宵节那一晚,看到你负气离去的背影,我的心头顿时像被挖空了一般,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你才是能让我安心的那个人。”
“真的吗……”慕修的胸腔上下起伏,眸子再次亮了起来。
“是,所以我得知你去了黯缈洲,便义无反顾的跟去了,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你,我是为了你!”慕云漪牵起慕修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一滴泪顺着眼眶流到他们二人的手上,“可是我回来却找不到你了。”
“我……”慕修才知道自己这么久自己的“失踪”与“负气”有多么荒唐和可笑。
“既然你现在回到我身边了,我就不准你离开我了。”
“对不起,云漪,我以后可能没有办法这样守护在你身边了。”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知道我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忽视你,一次又一次的让你因我而伤痕累累,所以你厌烦了是吗?所以你迫不及待地要报复我是吗?所以你要以离开我这样残忍的方式惩罚我是吗?”慕云漪到最后几乎是嘶喊,眼泪终是决堤而下。
慕修缓缓的抬起冰凉苍白的手掌想要再一次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却发现原本如此简单的事情,对于此刻地自己来说竟都是奢望了,无论他如何吃力的想要抚上她的脸颊都是徒然,最后只得放弃,转而覆盖上她同样冰凉的手背。
这便是天意弄人吧,从前的他总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如今知道了她的心思,自己却已是没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