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最可怕的也是死人。无论这个人活着时多么温柔美丽,只要一死,就变得可怕了。
所以石秀雪的尸体上,已被盖起了一块白布。
桌上有盏孤灯,花满楼默然地坐在灯旁,动也不动。他本来已走了,却又回来。
无论石秀雪是死是活,他都绝不能抛下她一个留在这里。
小店的主人早已溜走,只留下一盏灯在这里,似已忘记了瞎子根本就用不着灯的。
四下一片静寂,听不见一点声音,陆小凤进来时,也没有发出声音。
但花满楼却已转过头,面对着他,忽然道:“你喝了酒?”
陆小凤只有承认:“喝了一点。”
花满楼冷冷道:“出了这么多事之后,你居然还有心情去喝酒,倒真难得得很。”他板着脸,他一向很少板着脸。
陆小凤眨了眨眼,道:“你是不是很佩服我?”
他对付生气的人有个秘诀——你既然生气了,就索性再气气你,看你究竟能气成什么样子,看你究竟气不气得死。
花满楼不说话了,他很了解陆小凤,他还不想被陆小凤气死。
陆小凤反而没法子了,讪讪地道:“其实你也该喝杯酒的,酒最大的好处,就是它能让你忘记很多想也没有用的事。”
花满楼不理他,过了很久,忽然道:“我刚才看见了一个人。”
陆小凤道:“你刚才看见了很多个人。”
花满楼道:“但这个人却是我本来以为绝不会在这里看见的!”
陆小凤道:“谁?”
花满楼道:“上官飞燕。”
陆小凤怔了怔,道:“她没有死?”
花满楼黯然道:“她虽然还没有死,但活得却已跟死差不多了。”
陆小凤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她似已落在别人的手里,行动已完全被这个人控制。”
陆小凤动容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花满楼道:“她没有说,我也不知道,只不过,以我的猜想,这个人一定是……”
陆小凤道:“一定是谁?”
花满楼道:“霍休!”
陆小凤刚坐下去,又忽然站了起来,失声道:“霍休?”
花满楼道:“上官飞燕这次来找我,也是被人所逼,来叫我不要再管这件事的,现在不愿我们再管这件事的,已只有霍休。”
陆小凤又坐了下去,过了很久,忽然道:“我刚才没有看见一个人。”
这句话很妙,简直叫人听不懂。
花满楼道:“你没有看见的人也很多!”
陆小凤道:“但这个人却是我以为一定会看见的,我到珠光宝气阁去,本就是为了找她。”
花满楼道:“上官丹凤?”
陆小凤道:“不错。”
花满楼道:“她不在那里?”
陆小凤道:“她根本没有去,却有人留了封信给霍天青,叫他转交给我!”
花满楼道:“信上说什么?”
陆小凤道:“信上只有四句似通非通,跟放屁差不多的话。”
花满楼道:“什么话?”
陆小凤道:“丹凤难求,小凤回头,若不回头,性命难留!”
花满楼沉吟着道:“这四句话的意思,好像也是叫你不要再管这件事的。”
陆小凤道:“现在不愿我们再管这件事的,已只有一个人。”
花满楼道:“所以你认为写这封信的人,一定也是霍休?”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这个人若是已开始要做一件事,就绝不会半途罢手。”
成功的
人,做事本就全都不会半途罢手的。
花满楼道:“司空摘星没有把上官丹凤偷走,他也许并不意外,所以他早就另外派人在路上等着,终于还是劫走了上官丹凤。”
陆小凤道:“我刚刚喝了他半坛子酒。”
花满楼又不禁很意外:“你已见过了他?”
陆小凤道:“我没有,酒是他送给霍天青的,他有个小楼就在珠光宝气阁后面的山上。”
花满楼动容道:“小楼?”
陆小凤一字字道:“不错,小楼!”
花满楼也站立了起来,却又坐下,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孙秀青刚才说过的话?”
陆小凤当然记得——“独孤一鹤这次到关中来,就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消息,他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
花满楼的脸上也发出了光,道:“你是不是认为霍休的那小楼,就是青衣第一楼?”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句话,这句话已用不着回答。
花满楼道:“但是,据大金鹏王说,青衣楼的首领本是独孤一鹤!”
陆小凤道:“他得到的消息并不一定都是完全正确的。”
花满楼承认:“无论谁都难免被人冤枉的,同样也难免有冤枉别人的时候。”
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现在朱停不在这里。”
花满楼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据说那小楼上有一百零八处机关埋伏。”
花满楼道:“你想到那小楼去看看?”
陆小凤道:“很想。”
花满楼道:“那些机关埋伏难道已吓住了你?”
陆小凤道:“没有。”
陆小凤若已开始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也绝不会半途罢手的。无论什么事都绝不能令他半途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