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陆小凤不知道悬崖上的小木屋已经发生了变故。
陆小凤不知道沙曼和老实和尚已经不知去向。
陆小凤不知道小玉已经被刺重伤。
陆小凤不知道西门吹雪为了救小玉,并没有赶路,不但不赶路,反而找了个小镇住了下来,请了个大夫医小玉的伤。所以他到了西门吹雪无论怎样也该回来的时候,却还看不到马车的踪影,他的内心就浮现起一片浓浓厚厚的阴影。
——西门吹雪会不会发生意外?
——沙曼会不会发生意外?
——他们全都发生意外?
太阳由天空中央爬近西边,又由西边沉下隐没,陆小凤还在这疑问的阴影笼罩下。
一弯新月已爬至中央,他依旧坐在门前,焦急地伸长脖子盼望。
他感到烦躁担忧焦虑渴望。他这份心情只有一个人了解。
西门吹雪了解陆小凤的心情。因为他知道陆小凤的期待。
但是他实在没有办法赶回去,不是他不赶,而是他不能赶。
小玉失血很多,需要静养,绝不能让她在马车上受颠簸之苦。
所以尽管西门吹雪了解陆小凤的焦急,他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自己又何尝不急?
小玉紧握在手中的七个字“老实和尚不老实”,很明显地表示出,沙曼的失踪、小玉的受伤,一定和老实和尚大有关联。但真相如何?老实和尚在哪里?
西门吹雪只想早日见到陆小凤,把心中的疑问统统交给陆小凤,让他自己去思考去解决。
然而小玉的脸色是那么苍白,连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都会痛得发出呻吟声,他又怎么能忍心上路?
而且他又不敢把小玉一个人丢下,让大夫来照顾她。
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好走——等待的路。
陆小凤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三天前他就几乎忍不住要离开去寻找了。
因为三天前他就认为最迟西门吹雪应该在三天前就回来。
能够等待六天,陆小凤的脾气实在是不错了。这一点他不得不佩服自己。
所以当他举起脚步要离去时,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再佩服自己一天。因为佩服自己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这是陆小凤佩服自己有耐性的最后一天了。
这是第九天,不是第七天。因为陆小凤又多等了两天。
两天来他举了一百二十四次步。但一百二十四次都没有走成功。
因为每一次举步,他脑中就浮起一个想法。
——假如刚走,西门吹雪就带着沙曼回来怎么办?
——假如沙曼一到,竟然见不到他怎么办?
所以他又留下,苦等,苦苦地等待。
黄昏。黄昏一向都是很令人愉快的。
因为黄昏就是亲人即将团聚的时候。
耕田的人荷着锄,迎着火红的落日,走在阡陌田野的小径上,回家和家人共聚。
各行各业的人,看到夕阳的余晖,就知道休息的时候到了,一天的疲劳可以得到憩息了。
约会的情人,也开始装扮,准备那黄昏后的会面了。
只有一种人在黄昏时不愉快——等待的人。
陆小凤是等待的人。但
是他的脸在晚霞映照下却浮起笑容,因为他已不必再等待了。
因为他已听到马车奔驰的声音。
因为他已看到西门吹雪的马车。所以这个黄昏,是令陆小凤愉快的黄昏。
陆小凤的快乐,也跟天边绚烂的彩霞一样,稍稍停留,又已消失。
因为他看到的,是一脸风霜的西门吹雪,是一脸苍白的小玉。
陆小凤虽然焦急,但是他却没有催促小玉,只是耐心地、细心地听着小玉用疲弱的口音,述说老实和尚不老实的故事。
——有一天,老实和尚忽然说他有事要离开几天,就留下我和沙曼在那小屋里,他就走了。
——然后过了七八天,老实和尚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我不在,因为我一个人捡贝壳去了。
——我捧着贝壳兴高采烈地回去,还大声高叫着沙曼的名字。
——沙曼没有回答我。
——我看到老实和尚抱着沙曼。
——沙曼连挣扎也没有,她大概在出其不意的时候,被老实和尚点了穴道。
——我大声喝问老实和尚要干什么。
——他一言不发,对我露出淫邪的笑容。
——我冲向他。
——他忽然丢下沙曼,拿起挂在墙上的剑,刺向我。
——他的武功很可怕。
——他大概以为把我杀死了。
——我也以为我要死了。
——所以我在临死前写下了那七个字。
“然后呢?”陆小凤忍不住问。
“然后我就到了这里。”小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