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最尴尬的要属菲利克斯,被妹妹无情攻击。
同样被无情攻击的还有拿破仑.波拿巴少尉,不过可欣慰的是,艾蕾小姐坚定地支持自己。
虽然拿破仑脸上不显露表情,但心底对艾蕾是感激的。
“我的哥哥一定会取得优胜!”那边伯莱塔也高举双手,信心满满。
菲利克斯靠在阳台上,向妹妹投来求援的目光,希望她能鼓励下自己,但艾蕾的表情却十分淡漠。
唉,看来这次的生气,是很难彻底消了。
孔泰斯公寓里,拿破仑步入到餐厅里,将自己带来的大行李箱抬起,摆在桌面上,打开后众人都惊呼声,箱子内里分为三层,一层是梳子、小镜、烟斗、剃须刀,还有各种证件、稿纸、笔墨和几大本笔记,在边角位置还有本意大利文版的《少年维特之烦恼》,翻得太多,使得封面有点卷边;二层则是叠得整齐干净的衣衫,半旧的,只有两三件;而三层还有各种针线工具,林林总总,非常全面:这个大行李箱简直太有波拿巴的风格了。
拿出完工的《科西嘉故事》后,拿破仑立正,微微鞠躬,双手前伸,将厚厚的剧本交到劳馥拉的手中。
“谢谢,波拿巴少尉。”劳馥拉都被这种神圣的仪式感感染到了。
而菲利克斯则没好气地靠在桌面边,对着自己的稿子指了下,示意艾蕾把它给收走。
“对不起我要走了,我太胆大妄为了,居然会逗留到这时,以至不得不乘坐夜归的马车回星辰街去。”接下来劳馥拉起身,向诸位道别。
菲利克斯将女弟子送到公寓的门口,“今天过得非常开心......在帕尔纳斯餐室,在丹东先生的事务所,在孔泰斯公寓和猫少尉兄妹们......总之比布尔乔亚家庭间的社交活动,要有意思的多。”劳馥拉对师父挥手。
马车往北,待到回到星辰街宅邸时,已是快晚上十点钟。
劳馥拉有些疲累地解下遮风斗篷,走到客厅中。
“一位圣西尔女修院黄班的学生,怎会在单身的男家庭教师公寓里呆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夫人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咖啡杯和托盏,面前茶几上摆着份时装画集。
“仲马先生家来了许多有意思的年轻人。”
“但这和女修院的戒条相符吗?”
“妈妈,我还没上蓝班呢!既然没学到女德,所以就不知道,也不清楚拥有不拥有它。”接着劳馥拉就坐在母亲边,揽住母亲的胳膊,语气又柔软下来,“仲马先生有个妹妹......我俩相处得很愉快,所以您放心吧。”
夫人这才笑起来,然后她看到劳馥拉放下来的稿件,就问这是什么。
“这是一位科西嘉炮兵少尉创作的剧本,它可以参加内克尔小姐的沙龙征文吗?”
夫人啜了口咖啡,看了下剧本扉页的名字,“<科西嘉故事>,世界上会不会还有比这更蠢更没有吸引力的名字了?如它参加,那仲马先生的剧作该能勇夺倒数第二吧!”
“妈妈,你这是‘以貌取人’,也许波拿巴少尉的剧本会非常有意思,我马上洗完澡就把它给阅读完毕。”劳馥拉不平地反驳道。
大约一个小时后,穿着睡衣戴着女帽的劳馥拉小姐,带着沐浴后的舒坦,躺在床上,兴致勃勃地翻开了拿破仑的《科西嘉故事》。
短短五分钟后,她便睡着了......
同一时刻,孔泰斯公寓房间中,艾蕾瞪着眼睛,在蜡烛光亮前翻着哥哥剧本《玛戈号上的苦役犯》,看完一页后,便想看下一页,不知不觉便把哥哥已创作好的内容,大概是三分之一给看完了,“完蛋,猫少尉大概率要输。”艾蕾看着窗外,脸面有点挂不住。
次日大清早,拿破仑就带着两位妹妹前去圣西尔女修院报名啦,他在用完早餐后便对艾蕾道谢告辞。
等到菲利克斯吹着口哨,在盥洗室内把脸面刮得干干净净,并在衬衫领口上洒上香水,走到餐厅时,难得妹妹没有发出“我亲爱的哥哥又要去‘巴黎贵妇和布尔乔亚小姐奖金会’去核算利润啦”的讥诮。
甚至在用餐时,艾蕾还说了句,“猫少尉太可怜了。”
是的,十六七岁的青少年,就得担负养家的职责不说,还要为父亲抚恤金在险恶势利的巴黎奔波,是够难为拿破仑的。
“你必须让猫少尉获得奖金!”艾蕾接下来也不遮掩,指着哥哥就要求道。
“遵命,我善良可爱的妹妹,不过......”菲利克斯一本正经,并指着面前的杯盅。
这下艾蕾很爽快地给哥哥倒了热乎乎的咖啡。
然后兄妹俩噗嗤声笑起来。
“真的哥哥,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变得这么坏。”
“我倒是觉得我成长为男子汉了,高丹家的顶梁柱,法兰西的一颗新星。”菲利克斯厚颜无耻地如是回答。
“那快些把<玛戈号上的苦役犯>剩下的部分写完吧,不然我可是会想对待苦役犯那样地鞭策哥哥你的!”妹妹见菲利克斯在花花世界巴黎,已化为匹脱缰的野马,为今之计也只能顺水推舟好啦。
而后的日子,孔泰斯公寓的情景十分奇特,埃丽萨和伯莱塔都去女修院寄宿就学,菲利克斯在自己房间里奋笔疾书,拿破仑在客房里同样苦思冥想,他还有个更宏大的写作计划,他称其为“解构欧洲十二国的君主是如何篡夺掉本应属于人民的权力的作品,卢梭主义的集大成者”,两人都呆在自己的阵地中,白日只有艾蕾在盥洗室、厨房、餐厅和客厅里里里外外忙碌,只有吃饭时菲利克斯和拿破仑才各自走出,面对面坐着,时不时便用餐,热烈地讨论着政史话题。
当菲利克斯谈起自己剧作里主角的行为时,拿破仑会不以为然,但他言辞并不激烈,总是说:“你祖先是胡格诺信徒不假,可你融入法国啦,你父亲十六岁时改宗皈依了天主教,不然王室龙骑兵就该把勒内老先生抓去服苦役了。我能理解你朋友,无论什么族什么信仰的人,除去需要上帝外,还需要个‘国家’来作为他精神上的家园,法国就是所有自认为是法国人的人,所组成的共同体,但我们科西嘉人就......”
周末,铃铛响动,劳馥拉又造访了孔泰斯公寓,她的小小借口有两个,一个是顺路送埃丽萨和伯莱塔回来休假,还有个就是为波拿巴少尉提出些修改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