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十字街的地下印刷所,门板一脚被杜蒙警督踹开,轰然倒在内里的地上,砸起团团灰尘,随即杜蒙警督拔出手枪,如天神下凡般凛然,“看看你们这个犯罪的巢窟吧,都给我跪下来,快!”
几名来不及躲藏的排字工、印刷工还有搬运工,看到枪口在黑暗的室内反射着光,又见到杜蒙警督大衣胸襟上的徽章,知道是警察来了,全都按照吩咐跪下了。
好家伙,这所楼房的屋梁上,悬着一扎扎纸捆,像是农舍中挂着的腌肉荡来荡去,皮料裹着的马鬃印刷筒在地板上滚着,印刷机横七竖八,带着明显挪动过的痕迹,屋子角落里的大水槽,满溢着字盘清洗出来的黝黑墨液,散发着浓浓的臭味。
另外名警察,也奋勇跟着警督冲进来,抬起了手枪,对准往上的楼梯,一层和二层间没有砌墙,是开放的,楼梯栅栏后,似乎竖着桌子和柜子,明显是印刷所老板呆的地方。
“我冲上去!”还没等杜蒙警督喊完,就听到声闷响,“嫌犯跳楼了,好家伙!”
杜蒙警督两三步就到了二层,触目所及全是乱七八糟,但桌子和地上全是色情画册是没错的。
窗户被打开了,几个花盆也翻落下来,碎了,满地疮痍。
楼下传来短促的打斗声,很快圣奥雷诺街区的警长维克多.武朗豪壮的骂声响起,“笤帚,笤帚?”
警督走到窗户前,看警长武朗正抬起靴子,狠狠踢着位抱着脑袋的中年人,看起来正是印刷所的主人,利奥波德.尼古拉。另外还有个假发掉落的秃顶男人,也蹲坐在墙下,被两名警察给控制住了。
武朗是由杜蒙警督临时找来帮忙的,他对这地界很熟悉,便守在印刷所楼房的后巷,果然堵住了企图跳窗而走的逃犯。
那尼古拉和秃顶男子,跳窗下来,后者就被守候已久的警察一拳打翻在地,而尼古拉还往前嚎叫着冲了截,当被武朗警长给堵住时,他甚至掏出把“东西”来,在光线不好的巷子里,让人看起来像是把毛瑟枪。
还是武朗警长胆大心细,飞起一脚,将尼古拉的武器给踢飞,待到那武器砸到墙上后,才发现原来是把秃毛的笤帚而已。
气得警长上去就狂踢尼古拉,踢得他满脸是血。
对这个色情画册印刷所的突击,大获成功。
门被重新竖起来,利奥波德.尼古拉被印刷绳索捆在机器边,那秃顶男子的身份也查明:名叫皮埃尔.曼努埃尔,之前是个杂货郎,现在是尼古拉的得力助手和合伙人,专门替他零售这些小画册的。
杜蒙警督和武朗警长亲自出手,拳头和巴掌雨点般打在两个主犯的脸上和胸膛上,嗷嗷的惨叫声毛骨悚然。
“说,秘柜的钥匙在哪!?”杜蒙杀气腾腾。
“你们不能这样,我们是认得人的,是认得人的,你们胆敢在圣奥雷诺和旺多姆广场撒野,混蛋。武朗,武朗你说说话。”尼古拉满嘴是血,但还在硬杠。
武朗便对警督表达自己的隐忧,意思是这片街区的有产者,和宫廷也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利奥波德.尼古拉有位兄弟,就是王家音乐院的指定制琴师,他们平日里也是守望相助的,别太过分——武朗的意思是,敲一笔就走。
可杜蒙警督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抓住尼古拉的头发,恶狠狠地说我是克罗斯纳总监亲自派遣来的,然后吼出了句让尼古拉和曼努埃尔崩溃的话,“好好想想吧,趁着还来得及,这种小册子,你是要等王上和王后在古监狱工场竖起断头机,头身分离后再用你的舌头说嘛!”
“一万五千里弗尔,一万五千里弗尔!”尼古拉喊起来,意思要给出这笔钱。
结果鼻梁又重重挨了拳,价钱顿时加到了两万五千。
最终杜蒙警督拖来把椅子,将其中一个桌腿昂起来,对着尼古拉被摁住的手指,“利奥波德.尼古拉先生,您是个老排字工了,这手啧啧,马上我要是一下坐在这椅子上,你手指骨头会发出怎样的声响?我很期待......”
“钥匙,我告诉你们钥匙在哪。”
二层贴墙的精细锁柜被打开,在里面搜出许多证据确凿的印版、钢印还有成捆的提款券,“他妈的,你这生意还挺兴隆的!”杜蒙和武朗都开了眼界,“这是最新的印版,你看看。”
“可恶,居然污蔑法兰西王后向奥尔良公爵儿子卖淫!”武朗怒火薄发。
“还有这个,污蔑王后和黎塞留公爵的,他可是国王的侍卫长。”杜蒙指着印版,补充说。
接着两人注意力便在提款券上,数了数,足有五万二千里弗尔。
二位堂而皇之地将其放入到自己口袋中,又将证据放入到皮包里,暂时放过了尼古拉和曼努埃尔,把他们给拘押起来,留下警告:“你们好好等着!”
旺多姆广场的珠宝行前,杜蒙警督将印版和证词交到菲利克斯手中,菲利克斯看了看,便说就是这个,非常关键,接着菲利克斯丝毫不提扫荡印刷所缴获的金钱,而是直接来到圣马可街的122号公寓。
克劳德.沙特莱,这位宫廷里的当红画师,当他从凡尔赛宫回来,走到广场前就感觉有些不对劲,隔着橱窗,那些珠宝店员和商人好像都在用眼角余光盯着自己,沙特莱心中惴惴,竖起了大衣的衣领,觉得寒风吹得心里发颤,等到他拐到圣马可长街后,两边楼房投下的影子,把街道全部覆盖,阳光已半点都照不进来,他的鞋子踩在鹅卵石上,发出心悸的声音。
等到他走到自家楼底时,他妻子突然打开窗户,望着他,不做声。
沙特莱本能觉得事情要糟,他急忙转身。
却看到身后站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物。
沙特莱想逃,但不可能了,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在房间里。
“进去吧,克劳德.沙特莱先生。”黑斗篷的男子的声音很低沉,但不容置疑。
沙特莱背脊好像被抵着无数把利剑,他抖抖簌簌,走到了自家的客厅中。
在里面杜蒙警督、武朗警长和菲利克斯,都在餐桌边坐着。
而他妻子和女儿,则呆在了楼上的房间,被一名警察给控制住了。
当印版被扔在餐桌上后,沙特莱头顶上的汗水,瞬间都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