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承,你在说什么?”皇后看着他的目光既疑惑且震惊。
燕承没有接话,只向后看了一眼,东宫禁卫呼啦啦冲进来,将紫辰殿里里外外都围了起来。
“阿承!”
燕承自顾自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母亲莫怪,父亲私下留了暗线,一旦遇险就会给我传信。方才暗线突然出现,说父亲病情有变,叫我带人来守着——看起来,确实出事了!”
这套说辞多么完美,他是奉命来救驾的,可不是无故擅闯宫门。
但皇后知道这番话有多荒唐。明德帝留了暗线给燕承,却丝毫没有告诉她,是在防备谁?紫辰殿是她的寝宫,这样带兵过来,又是在针对谁?
她不敢相信这是燕承说出来的话,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儿子。
燕承已经走到了内室门口,明德帝和白天一样躺在床上,周围乌泱泱围着一群太医。
他使了个眼色,东宫禁卫便毫不客气地冲进来,将惊恐的太医们拉出去。
内室一下腾空了,燕承坐下来,对后面的人道:“去看看。”
随行的东宫太医应了声是,到床边把脉。
“你到底在干什么?”皇后急了,“太医在救治你父亲,不要耽误了病情!”
燕承不为所动,叫人拦着,不让她靠近。
那太医把过脉,转过来轻轻摇头。
燕承目光闪了闪,张口问道:“李太医,父亲情况如何?”
李太医躬身禀道:“回太子殿下,陛下这是进食不当,冲了药性。”
“严重吗?”
李太医叹了口气:“陛下出气多进气少,脉相微弱不可察,只怕……”
“能不能救?”
李太医当即跪了下去:“臣无能。”
燕承抹了把脸,面露悲切:“不管如何,你再看一看,真救不回来,也要让父亲安心地走。”
“是。”
皇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斥道:“你在胡说什么?你父亲确实冲了药性,但还不到这个地步,你……”
她还没说完,燕承骤然变了脸色,厉声喝问:“母亲,父亲是你一手照料,昨日我来的时候,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进食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万万不能再冲了药性,为何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故?”
在皇后心中,燕承一直是个孝顺孩子,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模样,不禁怔住了。
燕承冷冷看着她:“你喂父亲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是也不是?”
皇后气愤:“阿承,你疯了吗?竟然诬陷你的母亲?!”但是明德帝的情况让她暂时压下了怒火,“这事稍后再说,先救你父亲要紧。”
可燕承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太医们都被东宫禁卫制住了,连皇后自己都被宫人拦得死死的。眼看着明德帝孤零零躺在那里,身上的银针被一一拔下。
皇后大惊失色,喝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是你父亲!他栽培你爱护你,把毕生的基业留给你,你竟然要害他!”
“母亲这话可说错了。”燕承瞥过去,“害父亲的不是您吗?正因为他要把毕生的基业留给我,您坐不住了……”
看到皇后脸色越来越震惊,他微微一笑:“当然,怎么说您也养了我一场,这名声我还得帮您顾着点。这样吧,父亲因您疏忽之故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急病发作突然崩逝,您太过自责,所以悬梁自尽了……”
随着他的话,皇后身子一晃,脸上血色尽失。
“你……”从燕承带兵过来的短短时间里,她的世界就这么崩塌了,面上的花团锦簇被撕扯得半点不剩,露出底下流脓的恶疮。
“阿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和你父亲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下这样的手?”
对上皇后哀切的面容,燕承发现自己没有一丝波动。也许这就是他真实的样子,先前总是在内心纠结拉扯,反倒是为难自己。
“母亲,到了现在您还要装傻吗?或者说,您,真的是我的母亲吗?”
皇后对上他的目光,瞬间童孔缩紧:“你……”
燕承笑起来:“怎么,没想到我会知道?把别人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养了二十多年,您是不是还挺自我感动的?”他的脸色倏然沉下,眼睛里仿佛凝聚着风暴乌云,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如同冰碴子般砸下来,“可要不是你,我不必与母亲分离,她也不必郁郁而终,芳年早逝!这是你欠我们母子的!”
皇后难以置信:“你都听说了些什么?是柳五娘给你编的吧?这二十几年,我如何待你你不清楚吗?竟相信她的挑拨之词?!”
燕承长出一口气,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澹澹道:“就知道您会这么说。可您要是不亏心,会让我占去嫡长的名头吗?会任由父亲立我为世子吗?会情愿让父亲传位于我吗?说出去谁信哪!”
皇后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觉得这事荒唐像个笑话。
燕承越发冷漠地看着她:“像您这样,坑害朋友,抢夺人夫,逼迫别人骨肉分离,当我的母亲,您配吗?”
“哈!”皇后这下真的笑出来了,说不清的悲伤痛苦,却还带着最后的希望,“阿承,我养了你二十几年,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柳五娘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不问问我真相是什么吗?”
燕承不为所动:“有什么可问的?我母亲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就算你张口瞎编,我又到哪里验证去?反正今夜过去,真相也不重要了。”
“阿承!”看着这个亲手养大的孩子,皇后还不想放弃,“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想知道真相,我也好你父亲也好,都可以告诉你。你回头吧!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燕承已经不想听下去了,他缓缓站起来,打算把禁卫叫进来。
事情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再拖下去万一消息走漏,丢命的可就是他自己了。相反,只要他及时把紫辰殿的事了结,坐实皇帝意外病故,皇后愧疚自尽,那么身为太子的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君,谁都不能质疑他继位的合法性,便是燕凌赶回来也无能为力。
他还是要感谢董氏,要不是这个嫡长的名头,今天哪会这么容易?
燕承撇开头:“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