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范记安走后,何方远一个人站在窗前想了半天事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含蓄地笑了。
时间飞快,转眼间过了元旦。元旦放假,何方远回了一趟家。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他很想念父母。和他同时回家的还有孔祥云。
自从上次北京一别之后,孔祥云再也没有催促过何方远一次,她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因为她相信,何方远已经被她说动,改变了一心要走互联网版权产业之路的决心。至于何方远什么时候开始着手下一步,她不急,反正她在和蓝妺的争夺战中,胜了一局。
其实以孔祥云的心思,她一心想让何方远放弃走互联网版权产业之路,并不是只为了将何方远从蓝妺身边拉到她的身边,她确实是为了何方远的未来着想。她希望何方远走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而不是再一次从头做起,艰辛而漫长。
听说元旦期间何方远要回家,她当即决定和何方远一起回去,离开家乡多年了,她还真有些想念家乡的一草一木。
当然,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另一个想法是,她想和何方远一起出现在何方远的父母面前,让何方远的父母认可她和何方远的爱情。
何方远也猜到了孔祥云的心思,猜到了但却不能说破,孔祥云说要回家乡看一看,理由正常而充分,他没有理由拒绝。
何方远的家乡——也是孔祥云的家乡——是北方大地之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何方远的父母曾经都是乡村教师,后来落实政策时,都转正成了国办教师,二人在县城一中教学,一辈子桃李满天下,是一对可敬可亲的老人。
何父何子天,何母董明月,二人一生只养育了何方远一个儿子。何父对何方远寄予厚望,希望何方远可以功成名就,成就一番事业。何母却对儿子没有太大的期望,只希望何方远衣食无忧一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足够了。
住在一处不大的院落之中的何父何母,正在家中剥花生。虽然是教师,但空闲时间,二人种了一亩地,倒不是为了补贴家用,而是闲不住。
院子不大,平房六间,其中三间正房,三间偏房。何家位于县城的南部,不算正中,但也不算太偏远,毕竟县城不大,一共才几万人口。人少,就显得安宁而岁月静好。
“方远元旦估计不回来了,多半过年才回来。”何父一边剥花生,一边捶了捶后腰,“老毛病又犯了,天一阴就腰疼。”
“回头去医院好好看看,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总不能一直拖下去。还有方远也是,你回头说说他,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他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何母想起了儿子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不由又多了担心,“再不找一个女朋友,好的都让人挑走了,他最后捡人家剩下的,多不好。现在不是有一个名词叫什么来着,剩女!剩女你懂不懂,就是挑剩下的女人。”
“你就知道瞎操心,咱儿子长得帅,收入又高,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好女孩多得是,怎么可能挑得完?再说了,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挑完了,他可以挑年纪小的,男人嘛,找一个比自己小上五六七八岁的,没问题,又不是女人,年纪一大,就不好找了。”何父一提起何方远就很是得意,何方远是他一辈子最满意的作品,“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什么时候儿子就会给你一个惊喜,直接带一个媳妇回家了。”
“要带也带北方的姑娘,可别找一个下江的女孩。听说下江的女孩挑得很,好吃懒做,而且下江的丈母娘又是出了名的难伺候,还是北方姑娘大气。你看新闻上说,下江的剩女最多,这就很说明了问题,下江的女孩,眼光高,挑剔,挑来挑去,结果剩下了自己。”何母越说越有劲头,好像何方远真的找了一个下江女孩似的,“如果方远真找一个下江女孩的话,我就决定不和她妈妈见面,省得被她妈妈骂我是乡巴佬。”
“你不要对下江女孩有偏见,下江女孩有好有坏,不能一棒子打死。”何父教的是语文,思维比教数学的何母开阔多了,“如果方远真的找了一个下江女孩,只要她知情达理,我就不会反对。”
“有人吗?”何父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一个女孩脆生生的声音,“请问,这里有何方远的家吗?”
何父何母对视一眼,二人一脸惊愕,什么情况这是?怎么刚刚说到儿子的婚姻大事问题,突然就有女孩上门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谁呀?”何父愣了片刻,忙站了起来,出去开门,何母也连忙起身,随何父一起来到院外。
打开院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女孩,亭亭玉立,她瓜子脸,凤眼,眉如黛,面如月,漂亮是漂亮,只是眉宇间微有几分冷傲之色,一看就是出身于大户人家的女孩。
“你是?你找谁?”何父又是一愣,眼前的人,他没有一点儿印象,不用想,肯定不认识,连见也没有见过。
“我找何方远,请问这里有何方远的家吗?”女孩虽然微有冷傲之色,但面对何父何母,还是努力表现出了应有的恭敬之意,“请问您二老是?”
“这里是何方远的家,我们是何方远的父母……你找方远有什么事情?”何父对这么漂亮的女孩,实在是生不起警惕之心,尽管对方始终没有说她到底是谁,他还让女孩进门了,“快进来,外面冷。”
“嗯。”女孩乖巧地笑了笑,跟随在何父何母的身后进了门,她四下打量了一下院子,开心地笑了,“何方远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呀?这里也太好玩了。”
院子虽然不大,但院中有秋千有果树,还有葡萄架,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甚至还有几件自制的木头玩具,有木马木牛以及一个圆圆的木球。
女孩看到木球的一瞬间,扑哧笑了,仿佛她回到了从前,看到了何方远一脸泥土满脸鼻涕在木球上滚来滚去,一会儿骑到了球上,一会儿又跌到了泥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脏得比泥猴还脏。
如果她从小和何方远一起长大该有多好,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真这样的话,她和何方远的感情,就不会出现任何变故了,经过岁月考验的感情,才最长久。
可问题是,和何方远有经过岁月考验的感情的人是孔祥云。
进了屋里,感觉到暖和了一些,女孩呵了呵手心,跺了跺脚:“我以为北方有多冷,没想到,比下江也不冷多少,而且房间里都有暖气,又不潮,北方的冬天比下江的冬天舒服多了。”
下江?何母和何父对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真是怪了,才说不让方远找一个下江女孩,这不,就有下江女孩找上门了,何母心思闪动间,就问:“姑娘,你是方远的什么人?”
“我呀……”女孩优雅地笑了笑,歪头想了一想,“我是她的女朋友。”
“女朋友?”何母和何父面面相觑,刚刚还在说儿子还没有女朋友,结果倒好,突然就有一个自称是他女朋友的女孩上门了,可是,正主没来,怎么女朋友反而一个人独自来了?
“你是下江人?”何母问到了她最关心的问题,她上下打量女孩几眼,看出了女孩一身衣服都是名牌,价值不菲,“家庭条件不错?”
女孩见何母似乎对她有某种程度上的偏见,忙甜甜地笑了笑:“是的,伯母,我是土生土长的下江女孩。我的家庭条件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差。”
“肯定比我们家强多了吧?”何母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冰冷。
“你看你,孩子大老远来家里,你不请人坐下,也不请人喝水,你是在查户口还是怎么着?”何父见状,忙出面打圆场,热情地请女孩入座,“来,姑娘,坐。喝什么茶?铁观音还是红茶?”
“红茶好了,谢谢伯父。”女孩很有礼貌地表示了谢意,坐在了椅子上,见何母对她的依然是不太友好的目光,吓得又站了起来,“伯母,您对我是不是有什么偏见?或者是方远和您提起过我?”
“没有,方远没有和家里说过他有女朋友了。”何母又问女孩,“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叫蓝妺。”
“蓝妺?哪个妺?”何母审视的目光十分犀利。
“妺喜的妺。”蓝妺有点儿害怕何母过于严厉的目光,她不知道她哪里得罪了何母,心里忐忑不安,难道这一次来何家,是走错了一步?
蓝妺临时起意,决定来何方远家中一趟,是因为范记安告诉她,何方远元旦的时候回家,会和孔祥云一起回去,如果她再没有什么动作的话,孔祥云将会先入为主,被何父何母接纳。
一旦孔祥云被何父何母接纳并且认可为何家未来的儿媳,再加上孔祥云本来就和何父何母认识在先,到时蓝妺将会完全没有机会和何方远在一起了。
一听之下,蓝妺顿时心急如焚,她现在对何方远已经用情过深无法自拔了,如果现在眼睁睁看着何方远从身边溜走,将会是她一生最大的遗憾,不行,说什么也不会坐以待毙,可是,怎么办才好呢?
又是范记安为她出了一个主意——范记安知道何方远的航班和回家确切日期——他让蓝妺提前一天到何家,先和何父何母见面,争取先入为主,赢得何父何母的好感和认可,她就成功了一大半。
范记安告诉蓝妺,何方远是一个孝子,非常孝顺父母,对父母的话一向言听计从,如果父母指定了她是何家的儿媳,何方远不敢违抗父母之命。
蓝妺情急之下,并没有深思范记安为什么要帮她,她当然不知道范记安的出发点是为了一台surface,不过话又说回来,范记安其实也没有这么见小,为了赢徐子棋只是他一个基本的出发点,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觉得还是蓝妺更配何方远。
在范记安看来,世界上许多事情,表面上看是不公平的,其实在不公平之中,也有一个重新公平分配的过程。比如有钱人的身边美女多,就是社会资源向有钱人倾斜的一种最直观的s现象。而草根二代甚至是贫二代,难道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娶一个美女甚至是一个白富美吗?也未必。女人可以凭借美貌和身材,改变出身贫寒的先天不足,嫁给富二代或是嫁入豪门,男人为什么不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娶了白富美,从此完成人生的逆袭之路呢?
范记安知道他是没有机会逆袭白富美了,付瓜瓜已经把他吃死了。他是没有机会了,但何方远还有机会。何方远如果成功地娶了蓝妺——其实在他看来,何方远想要娶蓝妺在程序上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东风是什么?就是何方远的决心——也相当于是他的成功,或者说,是全天下草根出身、奋发向上的男人的成功。这么有励志意义的事情,他一定要一手促成。他也相信,何方远的励志故事,一定会激励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奋斗在拼搏的道路之上。
正是在范记安的通风报信加鼓励下,蓝妺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为了自己的幸福赌上一把,尽管她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更不想坐飞机以外的交通工具,因为她有洁癖,但为了何方远,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从下江坐飞机到石门,再从石门坐火车到单城,再从单城坐汽车到何方远家所在的县城,一路折腾下来,蓝妺差点没有累趴下,还好,她忍住了一路的颠簸,忍受了晕车的痛苦,更忍受了和别人接触带来的不适和恐慌,终于提前何方远一步来到了何家。
却万万没有想到,何母对她却有着无法理解的偏见,就让她心中一时又冰又冷,险些支撑不住要转身离去了。
不过……又转念一想,她又咬了咬牙,和何方远一个人在下江闯荡相比,她比他经历的困难和挫折少多了。何母对她的挑剔,也许缘于何母对下江人的偏见,她是下江人不假,但未必所有的下江人都是势利眼。
“伯母,也许您对下江人有什么看法,是,我是下江人,但我想对您说的是,我身上没有外界传言中下江人身上的缺点。”蓝妺挺直了身子,十分自信地说道,“我是从小生活在富裕的家庭,但我身上没有什么大小姐脾气,也从来不会看不起别人。如果我真的有一堆这样那样的缺点的话,方远也不会喜欢我。伯母,您不相信我可以,但您一定得相信您儿子的眼光。”
这一句话说得何母心里熨帖,她的目光柔和了许多,也是,不相信眼前的蓝妺,总得相信儿子的眼光,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蓝妺,你大老远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为什么方远不和你一起回来?”
“我……”蓝妺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范记安告诉她,到了何家之后,必须坚定立场,不能心软,要让何父何母先入为主,认定她先和何方远谈恋爱,然后孔祥云作为后来者,非要拆散她和何方远的美满爱情,这样,才能让何父何母和她建立统一战线。
不过话到嘴边,蓝妺却又说不出口,生性善良的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假话:“我就是想来看看伯父伯母,同时也想让你们知道,我是真心和方远好,想嫁给他。”
此话一出,何父和何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二人都是过来人,看了出来蓝妺的语气中有闪烁之意。
“好孩子,有什么话,尽管对我们说,如果是方远欺负了你,我们替你做主。”何父拿出了父威,大手一挥,“是不是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也是,也不是。”蓝妺吞吞吐吐地说道,“本来我和方远好好的,感情一点点加深,谁知道突然有一天,他的初恋女友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结果他就又左右为难了。”
“初恋女友?”何父愣住了,“谁是他的初恋女友?”
“孔祥云。”蓝妺鼓足勇气说出了孔祥云的名字,心中暗暗自责,对不起了祥云,为了我的幸福,只能牺牲你了,谁让你晚来了一步呢?你不要怪我,要怪,只怪何方远好了,谁让他在感情的问题上总是想左右逢源呢?
如果让何方远知道蓝妺对他的腹诽,他一定会大呼冤枉,他在感情上的问题上不是想左右逢源,天地良心,他绝对没有娶一个再霸占另一个的心思,之所以在感情问题上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是他不知道他的未来到底是花团锦簇还是荆棘遍地。万一他的设想失败了,不管是娶了蓝妺还是孔祥云,都是害了人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