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一般人,也许看不出老容头锋芒内敛的气场,但冷枫不是一般人,他经历了许多人没有经历过的人生际遇,人生起伏落差之大,寻常人想象不到。而且他也见多了风云人物,能看出老容头淡然而立的气场背后,蕴含着怎样不为人所知的波澜壮阔的人生!
露面
老容头要进京?
关允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一直以来,老容头不肯承认他是京城人,也拒绝谈及京城的任何事情,就连金一佳怀疑他和京城容家是同家,他也是避而不答。似乎对于京城的人和事,总有一种故意疏远的心理,甚至连京城都不愿意提起……怎么突然之间想去京城了?
“老容头,你去京城做什么?”关允忍不住问出了口。
“要你管?”老容头瞪了关允一眼,又呵呵笑了,“怀念京城的冰糖葫芦了,去买两串。”
关允无奈,老容头对他的问题从来都是能躲就躲、能哄就哄,就笑了:“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了。”
“别以为你当了市委一秘就长大了,在我眼里,你比三岁小孩儿强不了多少。”老容头嘿嘿一笑,“关允呀,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你才迈出去半步。”
“关允呀……”金一佳学老容头的腔*育关允,“你才迈出万里长征第一步的半步,千万不要骄傲。”
“捣乱!”关允瞪了金一佳一眼,一打方向盘,汽车驶进了孔县县城,“一佳,回头你去京城买两串糖葫芦给老容头带来,省得他老人家再跑京城一趟。”
“就不,容伯伯说要去京城,我举双手欢迎。”金一佳不配合关允,回头对老容头说道,“容伯伯,我代表京城人民欢迎你来京城。”
“哈哈……”老容头开怀大笑,“佳丫头,要说你能代表京城人民,我相信一半。你是一个好丫头,我喜欢你。”
关允心中一惊,想起老容头虽然平常经常讲历史故事,但不讲故事的时候,惜字如金,从来不点评任何人,更没有听他说过喜欢谁。即使小妹和温琳早就和他熟识了,也从未听他说过喜欢小妹和温琳的话。第一次,老容头当面承认他喜欢金一佳,怎能不让关允心中猜测老容头究竟何意。
莫非……关允想起以前老容头对夏莱等人的点评,心中更加笃定,怕是老容头认定金一佳了。
“谢谢容伯伯。”经老容头一夸,金一佳心花怒放,如同得了糖块的小女孩一样,喜不自禁。她高兴也就算了,还故意挑衅似的看了关允一眼,意思是容伯伯喜欢我,你不服气?
关允摇头一笑,他不是不服气,而是觉得老容头要去京城的想法突如其来,一下让他想不明白。不过联想到他调往黄梁之前老容头就早早去了黄梁一趟,难道说老容头此去京城,又是要为他铺路去了?
可是……怎么可能?他才担任市委一秘不久,根本不可能再调往京城,这么一想,就更加迷糊了。对了,还有一种可能,老容头回京城是认亲去了。
算了,还是不要乱想了,老容头想说的时候,肯定就说了,他不想说,怎么套他的话都没用。眼见就要到十字路口,关允没有右转回家,而是直行朝县委方向驶去。回县里,最先要见的人肯定是冷枫。
“蒋书记比我想象中厉害。”关允一边开车,一边转移了话题。他的开车技术比以前娴熟了许多,上次从黄梁到燕市,现在从黄梁到孔县,在大学时代就拿了驾照的他,终于从理论上升到了实战的高度。
还别说,开车开熟了,关允还真爱上了开车的感觉。
“他要是简单了,我会让你去黄梁?”老容头嘿嘿一笑,“跟在什么人身边,就会有什么样的成长道路,蒋雪松以后也许会有大成就。小关,路都替你铺好了,你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关允心中又是一惊,难道说他的黄梁之路,老容头事先早就有了布局?而他能顺利担任蒋雪松的秘书,老容头也在背后起到了不可或缺的推动作用?
怎么会?老容头无官无职,他要推动一件事情,必然要假借一个关键人物之手,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对了,关允怦然心惊,从崔同到背后破坏郑天则布局的神秘人,莫非都是老容头?这么一想,他几乎按捺不住要问个明白了。
不料不等他开口,金一佳又捣乱了。
“小关,你也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金一佳学着老容头说话的口吻,故意一脸严肃地拍着关允的肩膀说道。
关允气笑了,本来他还有许多话要问老容头,关于黄梁局势,关于人生之路,关于感情上的一些纠葛,却又被金一佳破坏了气氛。他无可奈何地收回想法,伸手弹了一下金一佳的小手。
金一佳中了招,冲关允一皱鼻子,伸了伸拳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汽车驶进县委大院的时候,门卫拦下了关允的汽车。虽然金一佳的汽车是奔驰,但却是京城牌照,还不如黄梁和燕市的牌照更有效用。金一佳打开车窗,冲门卫说道:“同志,我们是黄梁市委的……”
门卫不信,金一佳这么年轻漂亮,不像是官场中人,他就来到司机一侧,敲了敲车窗。
自从冷枫担任书记以后,县委整顿了作风,门卫不再如以前一样是摆设了,进出县委的人,必须严加盘查,防止再出现意外事件。主要也是因为上次王车军的疯狂之举让孔县全县震惊,不得不加强戒备。
关允按下车窗,见门卫换了不认识的年轻人,他也没有摆市委一秘的谱儿,微微一笑:“我是原县委办副主任关允……”
关允?门卫名叫牛国栋,才上班不久,他来之前关允早就调到市委了,别说他知道关允的大名,整个孔县不知道关允是谁的,几乎没有。乍一听眼前的司机就是传说中孔县几百年才出一个的最有传奇色彩的著名人物——关允,他一下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你,你,你真是关主任?”孔县县委在提及关允时,都还以关主任相称。
“怎么了,我不像?”关允说了一句孔县话,“我就是地地道道的孔县人关允。”
话刚说完,从县委大楼里面出来了一群人,见到他们,吓得牛国栋后退几步,差点没坐在地上,幸好被身后的墙挡了一下。
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县委书记冷枫。冷枫的身后是县长陈宇翔,再后面,是常务副县长师龙飞,师龙飞的后面,还有几名县委领导。基本上只要是没有回家的县委领导,都全部出动了。
通常情况下,出动这么大规模的阵势,除非是蒋雪松亲临,但现在却只为了迎接关允!
就算关允身为市委一秘,光环耀眼,但在官场上,秘书毕竟是秘书,不是领导本人。尤其又是秘书单独出动,冷枫一人出来迎接就算抬举关允了,或许可以理解为关允和他私交深厚。但县长和常务副县长等几位重量级领导都出来迎接,就让包括牛国栋在内的县委所有人,都震惊得目瞪口呆。
等冷枫率众来到关允车前时,关允和金一佳已经下了车。关允急忙向前一步,握住冷枫伸出的热情洋溢的手,恭敬地说道:“让书记亲自出来迎接,太过意不去了。”
冷枫依然是不苟言笑的表情,不过眼神中流露出的喜悦和热情不是假装,他紧紧握住关允的手:“跟我还客气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一句话就表明,在冷枫心目中,关允不管离他多远,始终和他血脉相连!
陈宇翔呵呵一笑,也上前和关允握手:“关秘书,欢迎回孔县。”
“陈县长,蒋书记不时提起你,他对你来孔县工作,可是寄予厚望。”关允直接提到了蒋雪松对陈宇翔的点评,是暗示陈宇翔和他同属蒋雪松阵营,也是为陈宇翔前来迎接他而回敬示好。
陈宇翔哈哈一笑:“不愧是市委一秘,讲话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师龙飞也上前和关允握手,和冷枫、陈宇翔真心欢迎关允不同的是,他心中五味杂陈。原本以为关允担任了市委一秘,至少也要一年半载才能打开局面站稳脚跟。退一步讲,就算关允深得蒋雪松喜爱,至少也需要三个月的磨合期才能和蒋雪松同步。
没想到,关允一入黄梁就和蒋雪松联手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关允一周站稳脚跟,一个月打开局面,两个月后的今天,他已然是黄梁史上最耀眼的市委一秘了。
如此惊人的能力,让师龙飞自叹不如,也终于让他甘拜下风。
随后,关允又介绍了金一佳。金一佳对孔县来说,是个天大的名人,孔县上下都奉金一佳为贵宾。
等关允准备开车到大院里面时,忽然才想起原来还没有介绍老容头。再一想,老容头在孔县这么久了,好像还没有来过县委大院,也没有和冷枫打过照面。他拉开车门对老容头说:“要不要露一下面?”
老容头下了车,不说话,只是目光深沉地看向了冷枫。
冷枫正好回头,突然和老容头四目相对,只一眼,就让冷枫屏住了呼吸,顿时大惊失色!
见面
如果让史学家书写,冷枫和老容头的第一次见面,肯定是具有划时代历史意义的一次见面,标志着关允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引路人首次握手……
当然,以史学家们的笔法,还要加上众多强加的引申意义,诸如什么伟大、胜利和深远的影响,等等,都是事后诸葛,和当事人心中的所思所想没有丝毫关系。
在初次会面的一瞬间,冷枫也好,老容头也罢,身为事件的两个当事人,全然没有想得那么长远,更不会上升到什么重大历史意义,二人只是目光微一交流就随即错开了。
冷枫向来以冷峻和不动声色著称,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轻易不会有什么事情让冷枫怫然变色,即使是遇到流沙河冰凌险些冲垮流沙河大坝的汛情时,他也指挥若定,毫不惊慌。但在见到老容头的那刻,冷枫脸上流露出的震惊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是的,冷枫不但震惊,而且眼神中分明还流露出恐慌和难以置信,仿佛眼前的老容头不是一个貌不惊人的普通老人,而是微服私访的大领导一般。
没错,在冷枫眼中,老容头当前一站,虽然看似平淡无奇,身上既没有久居上位者的气势,也没有令人不敢仰视的官威,但偏偏有一种淡定从容的气场,就如一个人经历过人生所有的巅峰又回归平淡一样。
换了一般人,也许看不出老容头锋芒内敛的气场,但冷枫不是一般人,他经历了许多人没有经历过的人生际遇,人生起伏落差之大,寻常人想象不到。而且他也见多了风云人物,能看出老容头淡然而立的气场背后,蕴含着怎样不为人所知的波澜壮阔的人生!
更重要的是,一瞬间让冷枫产生了一个错觉,仿佛眼前的老容头是他多年以前在京城见过的一个人……怎么会?他错愕地打量老容头几眼,就差再揉揉眼睛仔细端详一番了。
和冷枫的震惊相比,老容头就淡定从容多了。他站在车前,脸上的表情不动如松,无喜无悲,仿佛眼前的冷枫不是县委书记,而是一个和他一样卖烧饼的小贩。
一个卖烧饼的老头儿能将县委书记当成卖烧饼的小贩,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书记,我来介绍一下,容半山。”关允先为冷枫引荐老容头,郑重其事地说出了老容头的大名,却没说他的身份,然后他又为老容头介绍冷枫:“容伯伯,这是县委书记冷枫。”
陈宇翔和师龙飞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关允隆重地推出容半山,他们还以为容半山是大有来历的什么重要人物,不料只提了名字不提身份,显然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而且看容半山的穿衣打扮,也不像官场中人,从气度上看,更不是久居上位者的气势……关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以陈宇翔和师龙飞的眼光,当然看不出容半山的高明。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原本以为冷枫只是敷衍地和容半山握手,毕竟容半山来历不明。不料冷枫居然趋步向前,恭恭敬敬地双手握住老容头的手,诚恳地说道:“老人家,一路辛苦了。”
老容头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受宠若惊的姿态,淡然地握了握冷枫的手:“不辛苦,不辛苦,冷书记作为孔县人民的父母官,才辛苦。”
冷枫和老容头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就是寥寥数语,既没有什么轰动的场面,也没有太多的机锋妙语,只两三句寒暄就结束了对话。
“老人家是京城人?”冷枫又问了一句,“我看您有几分面熟。”
“不是,这几年我一直在孔县。”老容头不置可否地回答了冷枫的问题,又说,“面熟,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大众化罢了。”
“老人家的名字很有禅意,不知道是不是‘一水半山’的半山?”冷枫严重怀疑老容头是京城容家容一水的什么人,才有此一问。
“既然冷书记说了很有禅意,那就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了。”容半山妙语答道。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冷枫大手一挥,“去办公室说话,外面太冷了。”
在书记办公室,关允见到了李理。现在李理成了冷枫的通讯员,在县委大受重用,成为继关允之后的又一颗政治新星。
在关允回孔县之前,刘宝家和雷镔力已经回来三天了,今天已经约好要在关家会面,李理下班后也会去。
当然,要见面的人中,还有温琳。
和冷枫、陈宇翔谈论了一些市委的工作,以及孔县各项工作的进展后,关允和金一佳告别了冷枫,驱车回家。冷枫和陈宇翔也放假了,二人今明两天就会陆续回家过年。
关允一行三人,还是关允开车,从县委出来东行三百米,从省道向县道一拐,就是直通关家的柏油马路。想想几个月前的秋天,关允骑着自行车带着夏莱,跟着金一佳和温琳,一路洒下了多少欢笑,现在物是人非,不由人不心生感慨。
正要拐弯的时候,忽然发现路边站了一人。在瑟瑟寒冬之中,她身穿浅黄色羽绒服,扎了一条马尾辫,脚上一双半高的翻毛靴,浅蓝色的牛仔裤衬托得她稍显丰腴的身材饱满而喜人……正是温琳。
原本约定在关家等候,不想温琳心急,竟是等在了路边。这天寒地冻的,多冷,关允心疼了,一踩刹车停在了温琳身边。
“傻丫头,怎么等在这里?快上车。”关允责怪温琳说道,“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怎么不听话?”
温琳“哎呀”一声:“呀,怎么不是市委的车,是京城的车。啊,还是奔驰,谁的车?”她一边跺着脚,一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突然又惊叫一声,“一佳也来了!”
金一佳跳下车,拉住了温琳的手,二人高兴地跳了几跳,欢快而愉悦,亲如姐妹一般的情谊让关允心中欣慰。
老容头见状,打开车门下了车,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嘟囔了一句:“小关子,莫被红颜误平生。”
关允笑道:“怎么会?红颜花下看,英雄天下重。”
“随你去,吃亏的时候,别哭鼻子就行。”老容头笑一笑,不说话了。
关允心里纳闷儿,总感觉老容头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比较传统,似乎对他身边美女围绕颇有不满,却又不直说。对比老妈对他的管教,关允忽然觉得老容头的思想和老妈的思想有很多相通之处。
等金一佳和温琳上了车,关允一脚踩下油门,奔驰车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迅速向前挺进,几分钟后就到了职中。
关家的大门足够宽,汽车可以直接开进去。当然,在建造大门时,并没有考虑到停车的问题。本来按照关成仁的想法,大门要窄一米,但母邦芳不知为何非要坚持建造得比别人家高半米宽一米,关成仁很生气,说是门建得宽了,费工费料还费钱。
不过最后还是按照母邦芳的意愿建成了大门,关家的大门也就成了整个职中最独树一帜的大门,也让不少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关家为什么要建造一座这么宽的大门,难道说,大门越宽越出高官?
等关允调任市委担任市委一秘后,四邻才纷纷惊呼,果然是大门越宽越出高官,关家真有先见之明。
到底关家大门宽广有什么讲究,是不是寓意门路宽广,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但关允在直接开车开进院子的时候,心里还是无比佩服老妈的远见,整个职中,只有关家一家的大门可以通车。
关家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停下几辆汽车绰绰有余,奔驰刚一停稳,小妹就从屋里迎了出来。她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眼神虽然迫切而热烈,但还是安步当车,没有一丝慌乱,快步来到关允身边,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
一瞬间,小妹的可爱让关允想起了瓦儿,曾记得瓦儿说过寒假要来孔县,不承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李逸风不等寒假来临就调离了孔县。想起曾经和瓦儿的拉钩,关允心中泛起了涟漪。
“关哥!”
“关哥!”
刘宝家和雷镔力也迎了出来,每人手里拿着一块红薯,一边吃一边乐,很没形象,让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就是名震进取学院的“黑白双煞”。
没错,刘宝家和雷镔力被进取学院的一帮人起了一个外号——黑白双煞。现在在进取学院,一提“黑白双煞”的名字,不少人都谈之色变。
关允乐了,刘宝家和雷镔力这一对活宝每次来家里,都是大吃大喝,好像在自己家里吃不饱一样。
说话间,关父关母也迎了出来。
关成仁呵呵一笑:“都来了,热闹,过年就是要热闹。”
母邦芳先是看了看关允,慈祥地一笑,目光一扫金一佳和温琳,也是微微点头,然后看到了站在最后的老容头,目光一下子怔住了。
只怔了片刻,她又笑了:“你怎么来了?”
老容头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点头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也该来家里看看,怎么了,你不欢迎?”
欢聚
母邦芳笑道:“怎么会?你来我肯定欢迎。”
“我不是不想来,是一直下不了决心,不想打扰你平静的生活。”老容头微微摇头,“现在看到你生活得很平静、很知足,我也就安心了。虽然早从关允那里知道你的生活很安稳,但总要亲眼见过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人生是一粒种子,落地就会生根,我在孔县二十多年,早就当孔县是家乡了。”母邦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心安稳处就是故乡,请进屋说话。”
此时的母邦芳,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大家闺秀风范流露无余,哪里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代课老师?她的优雅和从容,分明比金一佳的淑女风范还娴熟。
包括关允和小妹在内,不管是金一佳、温琳,还是关成仁、刘宝家和雷镔力,都惊得目瞪口呆!
不只震惊于母邦芳突然变了个人一样,更震惊于母邦芳和老容头不但认识,而且听他们一问一答,显然已经认识许多年了。
关允几乎凌乱了,他虽然想过老容头和老妈之间有一个联系的纽带——小妹,但万万没有想到,老妈和老容头不但认识,还十分熟识!
这……从何说起?
“都别站着了,进屋,快进屋。”关成仁到底经历的事多,吃惊片刻之后就恢复了镇静,招呼几人进屋。
关允向老妈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母邦芳装没看见,头前带路引着老容头进屋。老容头背着双手,当仁不让地一步迈进了房间。
刘宝家和雷镔力落在后面,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关允两侧。
“关哥,老容头是什么来路?”刘宝家问。
“关哥,老容头是什么来路?”雷镔力学刘宝家也问了一句。
“你问我,我问谁?”关允瞪了二人一眼,“少说话,多办事。”
“是,是。”刘宝家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关哥交代的事情,八九不离十了。”
关允打了刘宝家脑袋一下:“回头再说,现在不是时候。”
金一佳和温琳、小妹并肩走在最后,三人窃窃私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还不时传来咯咯的笑声。
关家的房子不算小,但人一多,就显得拥挤了。关允和刘宝家又抬来一张八仙桌拼在一起,母邦芳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关允替她说了出来:“妈,女人不上桌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不假,但现在来了客人——好吧,温琳不算是客人,一佳总是,你总不能让一佳坐边儿上,是不是?”
孔县民风,亲朋好友聚会时,只有男人能坐在桌上喝酒,女人不能上桌。吃饭的时候,也只能在一边的次座上吃饭,不能坐在主桌上。近年来,许多人不再坚持这种习惯,关成仁也觉得没必要分得清楚,但母邦芳却不同意,非说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可废。
这件事情总让关允觉得奇怪,老妈好歹也是老师,怎么思想这么传统?是哪里来的根深蒂固的想法?
母邦芳见关允这么说了,只好说道:“好吧,今天就为一佳破例一次。”
金一佳却连连说道:“没关系,伯母,我习惯了不上桌,其实我家里也有这个习俗。”
“当然了,各大世家和家族,都有这样的习俗,不过就是谁家在意多一些谁家在意少一些罢了。”老容头插了一句,他坐在了上位,第一次来到关家,丝毫不当自己是外人,一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一边又说,“难得今天高兴,又凑得齐,都坐,都坐吧。”
老容头一发话,母邦芳就不好再说什么。金一佳一吐舌头,冲关允做了个鬼脸,意思是你家事情还挺多。关允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确实,家中一向是老妈说了算。但现在看来,老容头一来,大有反客为主的意思。
关允端起酒杯敬了老容头一杯:“我认识您老一年了,第一次请您老来家里。来,先敬您老一杯,祝您老长命百岁。”
“哈哈,小关子越来越会说话了,邦芳,你的儿子很成器。”老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很高兴。”
“关允成器,也是你教导有方,我要谢谢你才对。”母邦芳也端起酒杯敬老容头,“我也敬你一杯。”
老容头来者不拒,同样一饮而尽:“邦芳,我才认识小关子一年,他过了年才二十四岁,他二十三年的人生都得益于你的培养,父母才是孩子的启蒙老师。”
关成仁面露尴尬之色,关允的成器成了母邦芳和老容头的功劳,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情何以堪。关允注意到了老爸的异常,呵呵一笑说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老爸是慈父,老妈是严师。”
关成仁这才笑了,他也感觉到了老容头的非同一般。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老容头到底是何许人也,但母邦芳和关允都敬若上宾,他自然不敢怠慢,也敬了老容头一杯。
随后,金一佳、温琳、小妹和刘宝家、雷镔力都敬了老容头一杯。老容头无一拒绝,全部接招,几杯酒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真不知道老容头酒量有多大。
几杯酒过后,酒桌上的气氛就热烈了许多,关允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老容头,你怎么认识我妈?”
“关允,你叫他什么?”母邦芳突然脸色大变,十分严厉地说道,“你叫他老容头,不怕折了你的寿?”
这一声断喝极其突然,关允还从未见过老妈发这么大的火,一下惊呆了。老容头忙打圆场,笑道:“邦芳,是我让他这么叫的,他一直想叫我容伯伯,我不同意,还是老容头听起来耳顺。到了我这个年龄,如果还做不到耳顺,不就是白活了?而且老容头的叫法能让我时刻清醒。容老和老容,只是颠倒了一下顺序,容老就比老容好听了?我看未必。”
老容头这么一说,母邦芳才缓和了脸色,对关允说道:“关允,你别怪妈生气,你必须尊敬容老。”
“妈……”关允哪里会和老妈生气,他嘿嘿一笑,“尊敬和不尊敬,和称呼无关,我嘴上叫他老容头,心里敬他如长辈。你以前不是也常说‘广知世事休开口,纵是人前只点头。假使连头也不点,也无烦恼也无愁’。怎么又计较一个称呼了?”
一句话说得母邦芳哑口无言,不由笑道:“臭小子,别以为老妈说不过你,不过是给你在一佳和温琳面前留几分面子罢了。”
“老妈英明。”关允立刻奉送了一记马屁。
“独坐清寮绝点尘,也无吵杂扰闲身。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邦芳,这首诗你一直记得?难得,难得。”老容头或许是喝醉了,或许是前尘往事涌上了心头,一时感慨万千地说道:“关允,拿笔墨。”
关允起身拿过笔墨纸砚,小妹过来研墨,见老容头兴之所至要挥毫泼墨,几人全部过来围观。金一佳更是一脸好奇地凑到小妹近前,见小妹研墨的手法很专业,她一时手痒,说道:“小妹,让我试试。”
小妹浅浅一笑,手腕一翻,轻柔地将墨块递到金一佳手中。金一佳接墨在手,伸出胳膊给关允:“帮我挽袖子。”
关允微微一笑,伸手替金一佳挽了袖子,暗香扑鼻,皓腕如玉,奈何温琳在旁,他不敢稍有异动。金一佳却俏目飞挑,明显有嘲笑他之意。
关允以为金一佳研墨,不过是玩心大起,不料金一佳起手落手的姿势很专业,而且研墨的手法,一看就练过,不由好奇道:“你真会研墨?”
“那是,我从小就替爸爸研墨,怎么了?你以为我是什么都不会的千金小姐?”金一佳不服气地说道,“告诉你,古代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虽然比不上,但从小也学了许多东西,不比你差几分。”
温琳在一旁悄悄拉了关允一把,关允错后一步,小声问道:“怎么了?”
温琳红了脸:“我也会研墨。”
关允乐了,见她小意温存的样子,悄悄在她手心划了一下:“你是我心中最早开放的花。”
一句话如一道阳光,温琳顿时笑容灿烂,心花怒放。
老容头手持毛笔,吸满了墨,微一运气,猛然落在纸上,一气呵成,一首诗跃然纸上。在他笔走龙蛇之时,母邦芳在一旁肃然而立,屏气凝神,以前所未有的恭敬态度观看。
“落魄江湖载酒行,宦海沉浮心中轻。廿年一觉孔县梦,笑忘人生功与名。”
如果说老容头以前的书法以苍劲有力取胜,那么眼下的这幅字,则以沧桑和悲壮震撼人心。力透纸背的人生感怀扑面而来,让人拍案叫好。
“哎呀,容伯伯,我在容一水伯伯家也见过这首根据杜牧《遣怀》而改成的诗,和你的意境差不多,不,应该说几乎完全相同。”金一佳一见老容头的诗,忽然惊叫了一声。
若是平常,老容头或许会顾左右而言他,不料今天也不知老容头是感怀往事,还是真有意要进京和容一水相见,突兀地问了一句:“哦,容一水的诗,是什么?”
老容头的前尘往事
“我想想。”金一佳有模有样地背着手,原地走了几步,低头想了想,忽然展颜一笑,“有了……”
关允也是第一次听金一佳背诗,她摇头晃脑的样子实在好笑,他却笑不出来。因为金一佳虽然背诗的形象很像儿童,但背出来的诗却很沧桑,很悲痛!
“兄弟分散江湖行,生离死别心难轻。廿年一觉京华梦,人世沧桑薄幸名。”
好一首感怀人世沧桑、沉痛无比的诗,字字句句透露出对失散亲人的怀念和对人生的感伤。一诗吟完,金一佳倒没觉得有什么,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老容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老容头的诗是“廿年一觉孔县梦”,容一水的诗是“廿年一觉京华梦”,只是换一个地名,却有何其相似的人生感怀,也难怪老容头一时心伤难抑。
关允想劝老容头几句,却又觉得无话可说。他认识老容头以来,老容头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样子,别说流泪了,连忧愁都未曾有过。除了偶尔流露出沧桑感慨之外,几乎就是一个乐观主义者。
但现在,当他老泪纵横时,关允感觉悲从中来,终于体会到了一个老人漂泊无定几十年,是多么的伤怀。在老容头他乐观向前的表象之下,承载了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
京华梦、孔县梦、人生梦,梦梦不同!
“拿酒来!”老容头忽然又仰天大笑,其狂放之态,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不知道何时小妹早就准备好了一杯酒,老容头一喊,小妹就及时递了上来。老容头接酒在手,一饮而尽,忽然又伸手一抱小妹:“好孩子,伯伯没白疼你。”说完,又一伸手,对金一佳说道:“佳丫头,我写一首诗送给你爸。”
“谢谢容伯伯。”金一佳脸上带着笑,眼中挂着泪,她被老容头“老夫聊发少年狂”的狂放感染了。或许她家中长辈也有流离之人,能切身感受到老容头心中的悲凉。尽管她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让人生离死别的历史,但作为世家之女,对历史的感触之深,远非普通百姓所能相比。
和金一佳的感慨相比,关允更多的是震惊,老容头主动送诗给金全道,是为何意?再联想到老容头年后进京的想法,他更是怦然心惊,莫非老容头要认祖归宗,要重新建立关系网了?
“好诗!”正当关允浮想联翩时,老容头已经下笔千言,一挥而就,写下了一首长诗。小妹离得最近,当即拿在手中,拍掌叫好,“好一个尽负狂名三十年!”
小妹确实聪颖过人,只看过两遍就背下了老容头的诗,当即朗朗背诵出来。
“夜来飞鸿殷勤至,日暮烟花岁流连。京华一梦长十七,客居他乡不回还。一枕黄粱闲岁月,冷月苍苍暗容颜。高歌一曲重上路,尽负狂名三十年!”
“好一个尽负狂名三十年!”关允一时心神激荡,拍手叫好。全诗意境一气呵成,狂放而不失傲然姿态,回味无穷,写尽了老容头一生的历程。
“尽负狂名三十年……”母邦芳喃喃低语,“尽负狂名三十年……容老,转眼间你离京已经三十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说话间,母邦芳也是黯然流泪,悄悄扭头到一边,让关允不禁一阵心伤。他很少见老妈流泪,印象中,老妈一直比老爸还坚强。看来,老容头的到来,触动了老妈的前尘往� �。
再仔细一想,现在公历是一九九七年,农历还是一九九六年,老容头离京三十年,岂不是说正是一九六六年时离京,怪不得他自称尽负狂名三十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京城物是人非,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是该回去看看了。
诗中还有一句——京华一梦长十七,莫非是说老容头在离京之前,在京城生活了十七年?一九六六年离京,倒退十七年就是……关允更是心惊,如果老容头的这首诗是实写的话,基本上他的人生大事都写在了诗中。
当然,诗中的数字也有可能是虚指,就如杜牧的“十年一觉扬州梦”。其实杜牧在扬州生活的时间只有三年,哪有十年,十年不过是形容时间过得极为漫长罢了。
老容头赋诗一首,感染得众人一时唏嘘,随后老容头将毛笔一扔,哈哈大笑:“小关子,我去睡了,一梦解千忧。”
关家房子虽然不小,但突然多了老容头和金一佳、温琳,肯定也住不下,就安置老容头住在了关允的房间。老容头或许真是醉了,倒头便睡。
不一会儿,李理也到了。
李理送走冷枫,下班后才敢出来,他来到之后,少不了又一阵热闹。关允见儿时的伙伴聚齐,又有金一佳和温琳作陪,虽然心中对老容头和老妈如何认识疑虑重重,但时机不合适,也不能多问。他索性放下心中疑问,拉上小妹,叫上一佳和温琳,喊上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一起到外面放鞭炮。
职中地处偏僻,偏僻的好处就是空地多,而且职中门前有一条无名小河,河里还有一米多深的河水,现在结了半尺厚的冰。虽是夜晚,但由于过年的原因,职中门口灯光大亮,特意架了几盏路灯,平添了许多节日的气氛。
关允记得小时候在村里,一到晚上就漆黑一片,黑灯瞎火死气沉沉。现在条件好了,村里也装了路灯,不过只到过年的时候才点亮。职中虽然不在县城,但毕竟也是全县仅次于一中的好学校,门口除了路灯之外,还有灯笼和彩旗,过年的气氛浓烈,一下就唤醒了关允对年味的回忆。
温琳还好,从小在孔县长大,对孔县风俗无比熟悉。金一佳就不一样了,她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妞,尽管小时候过年也很有年味,但在乡下过年,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她见什么都新鲜得不得了,拉着小妹和温琳的手,蹦蹦跳跳,笑逐颜开。
刘宝家和雷镔力搬了一箱子鞭炮,有长炮,也有“二踢脚”,还有烟花,都如同回到了童年一般开心。李理也放下了县委书记跟前红人的架子,一下跳到了河面上,稍胖的他走在冰上还咯吱直响,他也不怕,哈哈大笑,拿了一挂鞭炮放在冰上,点燃之后,转身就跑。
跑得急了一些,一下摔了个跟头,身后鞭炮已经炸响了,有几个蹦到了李理的脚下,吓得李理连爬带滚,狼狈极了。
刘宝家哈哈大笑,故意使坏,点了一个“二踢脚”扔了下去,“砰”的一声在李理脚下炸响。李理气得跳脚,指着刘宝家说道:“宝家,你可真是好兄弟,不拉我一把,还落井下石。”
雷镔力嘿嘿一笑,伸手拉了李理上来。
温琳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了关允的手:“凿开冰,炸鱼玩,好不好?”
关允弹了温琳一个脑瓜崩:“你又不吃鱼,炸鱼做什么?不吃鱼而炸鱼,损人而不利己,这样的事情最傻了。”
“这河里根本没有鱼好不好?我就是觉得好玩。”温琳摇晃关允的胳膊,“我好久没见过炸冰了,炸一炸,好不好?再说,一佳肯定也想看。”
“你和宝家说去,我不管。”关允偷笑。
温琳生气了,一甩关允的手:“你不开口,他们谁敢炸冰?你就是故意气人。”
“小关子,炸冰怎么炸,好不好玩,我也想看。”金一佳又学老容头,拿腔拿调地说道,“快炸一个给我看。”
关允又弹了金一佳一个脑瓜崩:“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暴力?”
“我就要看。”金一佳耍赖。
“好吧。”关允妥协了,“你远来是客,而且又没什么见识,就让你开开眼界。”
“去你的,你才没见识。”金一佳粉拳扬起,落在了关允的胸上,动作十分亲昵。
刘宝家三人看了,挤眉弄眼,一脸窃笑。小妹见了,笑而不语,温琳眼中却闪过一丝失落和无奈,不过或许是想通了什么,忽然又展颜笑了。
“我去拿*。”刘宝家见关允同意了,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不多时拿了*和*出来,然后和雷镔力、李理一起下河凿冰。
几分钟后,凿了一个刚好容纳酒瓶的冰洞。刘宝家扔了酒瓶下去,然后拉长引线,跑到了河岸上。
“我来,让我来。”金一佳谈判时的严肃和刻板让人畏惧,撒娇时的柔情让人怜惜,疯玩时的大胆也让人惊异,“我来放炮。”
刘宝家可不敢给金一佳,看向了关允。关允微微一想,点头了:“给她吧,让她疯一把。”
“才不是疯。”金一佳白了关允一眼,接过引线,二话不说就点燃了,在几人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时,“轰”的一声巨响,河水被炸起十多米高的水柱。
“啊!”金一佳兴奋得大叫。
“啊!”温琳惊吓得大叫。
片刻之后,河水落了下来,哗啦啦溅了几人一身。在几人欢快的叫声中,一九九七年的春节,就这样来临了。
还好,河水落下之后,没有打湿关允的手机,关允的手机突然响了,拿过一看,是齐昂洋来电。关允也未多想,顺手就接听了电话。
关允并不知道的是,齐昂洋的电话,是他人生之中的一次重大转折。
烟花盛景
“关允,回孔县了?”齐昂洋问道。
和齐昂洋一别一月有余,经常通话不断。
离开黄梁之后,齐昂洋一直在忙碌,穿梭在燕市和京城之间,听说还出国了一趟,对黄梁的投资大计并没有搁置,相反,他还和关允商定了许多细节。可以肯定地说,关于齐昂洋针对黄梁的投资,谁也没有关允知道得详细。
苏墨虞回到燕市之后,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她倒是也给关允打了一个电话,只说了感谢他的话,此后,就再也没有联系。听齐昂洋说,苏墨虞见到了他的父母,还和以前一样,齐全对苏墨虞态度淡然,再加上和京城金家的定亲因有事推迟到了年后,苏墨虞就回南方了。
“回来了,今天刚到。”听到齐昂洋的声音,关允蓦然想起在黄梁并肩作战的峥嵘时光,不由心中一阵温暖,“齐兄,过年好。”
“过年好?”齐昂洋嘿嘿一笑,他不如关允心思细腻,说话直接多了,“不太好。不说客套话了,我打电话是事先打个埋伏,我爸可能会打你电话,你要注意一下,别说漏了。我爸知道了黄梁的事情,怀疑我和你在封况的案子上有猫腻,嘿嘿……”
“哪有猫腻?封况的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封况是被郑寒仇杀的。郑寒也死了,现在就差抓住杀郑寒的凶手了。”关允笑道,他一边说话,一边远离了人群,不想让金一佳听到。
“话是这么说,我爸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现在严重怀疑封况中的一枪是我开的,你说我有那么傻吗?”齐昂洋说话的声音小声而急促,“谁也不想背一条人命在身,是不是?”
“本来就不是你开的枪!”关允想了一想,“我能理解齐书记对你的关心,他可能觉得你平常做事情比较鲁莽。”
“乱说,我做事情考虑周全,哪里鲁莽了?”齐昂洋哈哈一笑,又压低声音说道,“说真的,小心点儿,别被我爸套了话去,我先挂了。”
关允摇头笑了笑,他还以为齐昂洋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没想到,他也有怕的人。听他说话的口气,怕齐全如老鼠见猫一样。
关允还以为齐昂洋说齐全来电话,会是明天或者其他时候。不料刚把手机装回口袋,一抬头,金一佳和温琳刚放了一个烟花,烟花虽美,只开一瞬,就如“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忽然电话又响了。
在烟花最灿烂的时刻,在无名河边,关允接到了省委三号人物、省委副书记齐全的亲自来电!也是推动他人生之中一次重大转折的电话。但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电话对他究竟会有怎样深远的影响。
关允被金一佳和温琳双美争艳的情景迷住了,目光落在二人婀娜多姿的身影上,难以移开。温琳丰腴而喜感十足,圆脸、酒窝,有几分婴儿肥的脸被冷风吹得微红,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而金一佳比温琳稍微瘦削一分,脸型虽然瘦长,但和夏莱的瘦弱不同的是,她的下巴比夏莱丰满了三分。说来也是奇妙,只差了三分,整个人就生动了许多。
正入神时,手机的震动又传入手中,关允低头一看,是省城的陌生号码,一时忘了齐昂洋的交代,伸手就接听了电话:“喂……”
许多重大历史事件或是人生转折点,当事人在真正置身其中时,往往意识不到这件事情的本身会有多么重要。也是,许多大事都是由小事引发,或许,小事会小到只是一个电话。
“你是关允吧?”话筒中传来一个温和从容、语速不快的声音,是很标准的普通话,鼻音稍重,“我是齐昂洋的爸爸齐全。”
齐全?关允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确实走神了,心中根本没有去想齐全,相反,还被金一佳和温琳的秀色分了心,一下子接到电话,顿时如遭雷击。
有多少人想和齐全通话而不可得,又有多少人打破脑袋想知道齐全的电话。关允一直自认他和齐全的级别相差太大,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可能有直接通话的可能。没想到,在他最不经意的一个时刻,齐全亲自来电!
“齐书记,我,我是关允,您好。”关允差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好在他努力平息了激荡的心情,深呼吸了几下,才又说道,“齐书记,过年好。”
“过年好。”齐全的声音还带了几分笑意,“叫我齐叔叔好了,早就听昂洋说起你,我也对昂洋说,让关允过年的时候来家里坐坐。他非说你腼腆,还说要我开口,你才好意思来。”
关允再一次屏住了呼吸,他听出了齐全的言外之意,堂堂的省委副书记竟然直接开口请他到家中做客。何其有幸!又何其惊人!
关允愣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忙说:“齐书记,齐叔叔,我过年的时候一定登门拜访。”
“看,昂洋就是乱说,你是个很开朗的年轻人嘛。来吧,齐叔叔欢迎你。”齐全呵呵一笑,“先这样,替我问你爸妈好。”
电话断了,关允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一切都如做梦一样,来得太突然了。高高在上的省委副书记,怎么亲自打来电话请他到家中做客?相信就是蒋雪松也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突然,太突然!意外,太意外!
正好此时金一佳又放了一个大大的烟花,烟花如梦,映亮了半边夜空,在璀璨的烟花瞬间绽放的光明中,金一佳和温琳开心的容颜也如烟花一样美丽。关允猛然握紧手中的电话,激动的心情已经渐渐平息。综合齐昂洋之前的提醒和他自己的分析,他知道齐全不惜纡尊降贵主动打来电话,含蓄地邀请他到家中做客,绝对和封况被杀一案有关!
出于爱护齐昂洋的角度,齐全想彻底弄清封况被杀一案的真相,想知道齐昂洋到底有没有向封况打出致命的一枪。
关允深吸一口凉气,夜凉如水,冷风如刀,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内心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他的省城之行,绝对不会轻松。
“关允,你跑哪里去了?”金一佳玩得兴起,才发现关允到一边打了半天电话,她欢快地跑到关允面前,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太好玩了,太有意思了,比城里过年好多了。”
“过了年再走?”关允成心逗她。
果然金一佳一下就皱起了眉头:“讨厌,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明知道我在孔县待不了两天,故意气我是不是?你就不能让我开心一点?非提不开心的事情,我恨死你了。”
“如果我说,过年后我会去一趟京城,到时还会和你见面呢?”关允决心已下,既然他和齐家结下了不解之缘,那么就索性继续加深联系。如果真能借齐昂洋之势走进齐全的视线,他的人生之路将会再拓宽数倍!
还有,老容头年后也要进京,他不放心老容头一个人去。
“真的?”金一佳喜笑颜开,差点伸出双臂抱住关允,抱了一半才想起温琳也在,脸一红又收了回去,“说话算话,要是不去就是小狗。拉钩!”
又一朵烟花升到空中,照亮了天空,映红了金一佳的笑容,也照耀得大地一片通明。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名不见经传的孔县,度过了一生中最值得回忆的一个春节。也许在未来,不会再有今日的欢乐和纯真,但时光匆匆,永远不能湮灭他们曾经向往美好的心灵。
夜色渐深,曲终人散,关允开车送金一佳去宾馆。关家住不下,刘宝家和雷镔力坐上李理开来的县委的车走了。老容头继续留在关家呼呼大睡,关允的车上就只有他和两位美女。
不多时到了飞马宾馆,冷枫早就打过招呼安排好了房间,金一佳住下之后,关允又载上温琳回家。来的时候温琳和金一佳坐在后座,回去的时候,温琳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一出宾馆,她忽然抱住了关允的胳膊,脸红过耳,却还是鼓足勇气说道:“一佳还没破身,你是好男人。”
“我当然是好男人了。”关允当仁不让地自夸,“对好男人,你有什么想法?”
“我还有老宅子的钥匙……”温琳咬着嘴唇,吃吃地笑,笑容中,有三分挑逗四分羞涩。
“老宅子没人住,太冷了,你会暖床?”
“会。”温琳还在笑,“我偷偷放了一堆柴在老宅子里……”
深夜时分,久未住人的老宅子忽然响起了烧柴的“劈啪”声,不多时,房间内就温暖如春了。铺着大红棉被的炕上,一对男女相对而坐。火炕烧得温热而舒适,而早就布置一新的房间如新房一般,甚至墙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喜字。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温琳脸颊绯红,脱了上衣,露出里面的贴身秋衣,抬眼看了关允一眼:“你帮我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