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向前大步推进
“这么说,你早就想好了万全之策?”齐昂洋越来越发现自己不但看不透关允,而且对关允的好感和好奇大增,在刚才对战白沙时的妙语,以及和王向东等人周旋时的节奏掌握,已经充分显示出一名市委一秘应有的气度。
可问题是,关允这个市委一秘才来到市委不过一两天而已!
果然是一个可塑性极强的年轻人,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舞台有多大,视野就有多广。
“万全之策肯定没有,就是我一时头脑发热,觉得有必要在背后推上一把。而且有齐兄的势可以借助,如果不及时乘风破浪,就是坐失良机了。”关允毫不隐瞒有意借齐昂洋的势的用心,“我暗示白沙居小易的问题暴露了,白沙肯定惊慌失措要去找人商量对策,找谁最好?必然是和他曾经共用一个女人的郑天则。”
“郑天则现在应该是惊弓之鸟,封况一死,郑寒又死,居小易再逃,他肯定慌乱了,我猜他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可能要拿郑令东开刀来破局了。”齐昂洋继续问道,“万一郑令东被灭口了,进取学院的事情,不就到郑令东一死为止了?”
在来黄梁之前,齐昂洋对黄梁的局势也算有过研究,对于关允和郑天则之间的恩怨,心里也有数。而在来黄梁之后,对黄梁局势的症结点进取学院的问题,齐昂洋也有了亲身感受。现在的齐昂洋,以从未有过的热情投入到黄梁局势的风浪之中。
“郑令东现在对郑天则还不死心,只有等郑天则对他下了最后通牒,他才会死心塌地地逃命……”关允转动手中的酒杯,气定神闲地说道,“不逼得郑天则对郑令东下必杀令,郑令东不会反戈一击。”
齐昂洋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微微一笑:“道理是这样的道理,但万一郑令东真被郑天则灭口了,不就是坏事了?你有把握能让郑令东逃脱郑天则的必杀令?”
“有。”关允自信满满地说道,“蒋书记会看到郑令东的重要性,崔书记也会,郭局长和崔局长更会。所以,郑令东如果真被郑天则灭口了,不是郭局长和崔局长的失误,而是许多人的失误。同时让这么多人失误,我想郑天则还没有这个本事。”
“哈哈,说得好,当干一杯。”齐昂洋大笑,一笑关允见微知著的本事确实一流,二笑他来黄梁的最大收获就是结识了关允。到现在,他越来越庆幸和关允为友了,不由心情大好:“一醉方休。”
“干!”关允也很开心。应该说,他来黄梁之前就做好了事事被动的心理准备,也确实,从一进市委大门时的墨水袭击到初次和郑天则的较量,步步紧逼,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照此下去,他有可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无法站稳脚跟并且还手,但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料到齐昂洋横空出世?
必须要说,认识齐昂洋,是关允在黄梁的重大转折点,或者说是一系列事件的转折点,而最关键的转折点就是昨夜一夜。
又几杯酒下肚,齐昂洋有了三分醉意:“痛快,一枪干掉封况,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快意恩仇过。”
齐昂洋此话一出口,房间内的几人,包括关允在内,不管是刘宝家、雷镔力还是陈乔,都脸色微微一变。昨晚的事情是绝密,几人早就有言在先,谁也不许提起,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不想齐昂洋酒后失言,自己提了出来。
关允笑着摇了摇头:“封况是谁?齐兄你喝醉了,我们都没有见过封况。”
“对,对,是没见过。”齐昂洋哈哈一笑,眨了眨眼睛,哂然一笑,“还以为事情会紧张一段时间,会有人严密调查,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似乎有人在背后帮别人。别的不说,郑寒突然死掉,就是天大的意外。你说,是谁干掉了郑寒?”
郑寒之死,也出乎关允的意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管是谁杀死了郑寒,对他和齐昂洋的处境都是莫大的帮助。当然,郑寒之死一开始只让关允猜测郑天则的势力内部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但等他听到从市局传来的风声,说是有传闻说郑寒是枪杀封况的凶手时,他怦然心惊,意识到郑天则的势力内部不仅仅是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而且还有了分裂的迹象!
很明显,放出郑寒枪杀封况的风声,是为了掩护真正枪杀封况的人,不管这人是谁,他的所作所为让关允无比心惊!
此人很聪明地利用枪杀封况的手枪是郑寒的佩枪的事实,将枪杀封况一事推到了郑寒身上,而且还以杀死了郑寒来灭口,手法不可谓不高明,手段不可谓不狠绝。
“我也说不好是谁黑了郑寒,不过郑寒一死,封况的案子就更加扑朔迷离了,是好事。”关允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齐昂洋,“齐兄,说句实话,在背后黑郑寒的人,要抹平封况的案子,是不是冲你去的?”
封况的案子不仅牵涉到关允,也牵涉到齐昂洋,现在的关允和刘昂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但关允自认不会有人为了他而暗中抹平封况被杀一事,那么毫无疑问,幕后人物是为了齐昂洋。
以齐昂洋的身份,愿意为他出面的人肯定有很多。再联想到齐全的身份,齐全在黄梁必定也有触手。
“应该不是。”齐昂洋摇头,“不瞒你说,在黄梁我也有关系,但事发突然,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布置得这么天衣无缝。而且实话实说,在黄梁公安系统,我的手也伸不进去。”
“这事就很奇怪了……”关允也一时没了头绪,“难道是蒋书记的布局?”
“有可能,更有可能是有人为了你才出手。”齐昂洋一脸调侃的笑容看向了关允。
关允摇头:“不可能,我才来黄梁多久,在黄梁无根无底,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不过不管是谁,这个人的真正目的也许不是为了将封况的死让郑寒背了黑锅,他可能还有更深的图谋。”
“你的意思是说……”齐昂洋越来越发现黄梁的水不但深,而且浑,不过他喜欢又深又浑的水,不但可以浑水摸鱼,还可以锻炼水性,“这个人的最终目的是想黑了郑天则然后取而代之?”
“很有可能。”关允点了点头,“黄梁的局势,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你刚才吓走白沙的用意我知道,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王向东面前借我的势?”齐昂洋转动手中的酒杯,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自己本身就是支点,还想拉我一起下水,关弟,你是不是不厚道呀?”
如果是刚和齐昂洋认识,这一句话还真能让关允一时琢磨不透齐昂洋的心思。但经历过和齐昂洋的生死相依之后,他和齐昂洋之间早就没有了丝毫隔阂,齐昂洋的话,就是玩笑话,而不是试探。
“这要从黄梁三大宗姓的平衡局面说起,说来话就长了。简单说吧,王向东是市委之中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他是王姓的代表人物。但他和崔副书记在市委的原则性中立不一样的是,他是骑墙派。”关允相信,对黄梁市委局势微妙的平衡的把握,齐昂洋还是比他稍逊一筹,当然齐昂洋对黄梁大局比他更有见解,登高望远的优势也不可小觑。
若要说到见微知著,关允自信比齐昂洋强上几分。
齐昂洋微一思忖,明白了几分:“争取到王向东的支持,也是蒋书记大计的一部分?”
关允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蒋书记有意任用王向东担任下任市委秘书长,然后郭伟全接任市政府秘书长。这样一来,就完成了人事布局中最具有威慑力的一步。”
齐昂洋微微一愣,低头一想,抬头时已经是满脸笑容:“好,我没看错你,在政治上,你比我更有头脑更有眼光,以后我和你优势互补。关弟,借黄梁当跳板,让黄梁当成你的起飞之地,祝你黄梁一梦梦想成真。”
“应该说,祝我们黄梁一梦梦想成真。”关允欣然一笑,和齐昂洋碰杯,心中踌躇满志。比起昨夜一夜的惊心动魄,这一夜的黄梁,虽然只有觥筹交错,但一样是刀光剑影,局势再次向前大步推进。
晚上告别齐昂洋后,关允回到了市委宿舍,说是宿舍,其实说成单元房更恰当。房子虽然不大,但他一人住也足够了,房里的设施一应俱全,布置得还十分温馨,让他十分满意,也感谢冷岳和柳星雅对他的照顾。
远走高飞
关允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次日一早就来到了办公室。一个秘书该做的工作做完之后,蒋雪松才不疾不徐地步入了办公室,他神态安详,进门的时候还冲关允微微一笑,随后就关上了房门。
按照日程,今天蒋雪松有一个视察工作,其余工作是机动安排,并没有太重要的必办事项。但一般而言,市委书记就算没有安排,也有一堆事情,总会许多意外的工作汇报不期而至。关允才坐下,还没有来得及整理一下思绪,只想了一想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电话就响了。
告知他进取学院要求市局抓捕刘宝家等人的电话,是郭晓旭打来的。郭晓旭的电话很简短:“关秘书,市局会采取行动正式传唤刘宝家、雷镔力。”
似乎是一个通报,又似乎不是。以郭晓旭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的身份,市公安局传唤刘宝家和雷镔力,用不着通知关允,甚至连蒋雪松也不用请示,属于市公安局正常的工作程序。但郭晓旭就是打来了电话,虽然只有一句话淡而无味的话,但象征意义重大。
“谢谢郭局长。”关允投桃报李,很客气地表示了感谢,然后问了一句,“谁具体负责?”
“柳副局长。”郭晓旭话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似乎是很没礼貌,其实不然,他该透露的信息已经透露完毕,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就是暗示关允,到了果断采取相应措施的时候了。
柳副局长是市公安局副局长柳夏,由他负责传唤刘宝家等人,不用想就知道他是郑天则的亲信。确实,柳夏是市局五个副局长中,最得郑天则信任的第二人,仅次于林九天。
虽然柳夏不如林九天更受郑天则器重,但柳夏却有一项独特的本领无人可及,就是他审讯的手腕非常高明,或者说,是颠倒黑白的本领非常阴险无耻。只要被他咬上,不是黑的能变成白的,而是一只狗都会在他审问之下自称是猫。
柳夏就有一个名如其人的外号,不过要反着念——下流。
对柳夏稍有了解的关允,放下郭晓旭的电话就给刘宝家打了电话:“宝家,现在就来市委组织部报到。”
既然郑天则还想反咬一口,借传唤刘宝家和雷镔力的举动来搅乱视线,打乱关允的部署,关允不给郑天则一个惊喜也对不起郑天则的一番苦心。
和刘宝家通话之后,关允微微一想,又打通了叶林的电话。
“叶部长,我是关允,刘宝家和雷镔力一会儿过来报到,就让他们直接找您?”
“直接来办公室找我就行了。”叶林很痛快地就接了下来,以她的级别原本不用过问这样的小事,可不但过问了,还主动往身上揽事,“市公安局的调函已经发出了,等他们来组织部走了手续,我直接送他们到市公安局,亲自交到崔向手中,怎么样,放心了吧?”
最后一句的口气,就如长辈对晚辈爱护的口气一样,让关允心中好一阵温暖:“谢谢叶部长。”
“客气什么。”叶林没打官腔,还是平易近人的语气,“等过年的时候,温琳来了市里,你和她一起来家里坐坐。”
“有机会一定去。”关允清楚叶林对他爱护的背后,是温琳的缘故,却不知道的是,叶林对他的事情特别热衷的背后,也有一定的政治原因。
关允刚放下电话,夏德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说来自从在燕市分开之后,关允和夏德长之间的联系还真不多,有限的几次通话,也只是寥寥数语,只提了一提夏莱的近况,并不涉及政治上的话题。仿佛当时在燕市的握手和承诺,只是过眼烟云,转眼就忘。
关允也清楚,也许是夏德长看了出来,二人之间终究政治理念不和,难以携手共进,不可能成为政治上的盟友。当时虽然都有握手的想法,只是基于夏莱伤重不治的前提,在夏莱伤好之后,握手的意愿就淡了许多。
是否和夏德长在政治上握手,关允并不十分在意,只是让他不解的是,似乎夏德长忘了夏莱被害的事情一样,始终没有插手黄梁局势,莫非是坐等最后的结果出来?不应该呀,以夏德长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应该袖手旁观,他应该明里暗里介入黄梁的局势并且大力推动郑天则的倒台才对。
最让关允无奈的是,燕市一别,别说再见夏莱一面,就连一次通话也没有,他不免心伤,夏莱真有这么绝情?
“夏部长好。”关允客气地问了好,不知何故,他感觉和夏德长之间的距离又如以前一样遥远了,“有什么指示?”
“关允……”夏德长的声音透露出三分疲惫七分无奈,“夏莱要出国了。”
“她出国?”关允一下愣住了。大学时,夏莱信誓旦旦地说她不会出国,她的事业和爱情都在国内,而且她最讨厌学业有成却不为祖国效劳的学子,怎么一转眼,不但曾经的爱情誓言烟消云散,就连她自己的原则也不再坚持。一时间,关允心中感慨万千,声音就微有颤抖,“去哪里?”
“美国。”夏德长叹息一声,“我劝不住她,她不和我说话,关允,我对不起你和夏莱。”
夏德长的声音或许还真有几分悔意,只不过他的悲伤打不动关允,关允一颗心越沉越深。从他认识夏莱以来,夏莱对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决绝过,此去美国,千山万水,夏莱的用意他岂能不知?就是要和他恩断义绝!
一入美国深似海,从此关郎是路人。
“什么时候走?”关允抱了最后一线希望,在夏莱出国之前,他要见她一面。
“过完年后。”夏德长似乎迟疑了一下,艰难地开口了,“她本来想现在就走,她妈被气病了,她暂时走不了,就推到了年后。过年时,我希望你能来一趟,和她见上一面。”
“好,我一定去。”关允一口答应,他能猜到夏德长的心意,是想让他劝夏莱一劝,只是不知道他的话还能不能在夏莱心中激起波澜。
“谢谢你了,关允。”夏德长真诚地说道,“希望你能劝夏莱回头,她一个人去国外,人生地不熟,怎么是好?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父母……”
“我会尽力的。”关允一时感慨,夏德长对夏莱的父爱,绝对超越一般的父爱,也正是他太爱夏莱了,他才会对自己不遗余力地打压。但现在,夏莱偏偏要远走高飞,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有时间去燕市的话,你去找一下青年报驻燕省记者站站长李丁山。”夏德长又说,“李丁山虽然人不在官场,但他和木果法是同学,两人关系非常密切。这个关系十分隐蔽,一般人不知道。李丁山为人非常自傲,凡事不求木果法,但木果法对他非常照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早在蒋雪松的电话中,关允就知道了李丁山这条线,虽然他并未将李丁山的线当成多么重大的事情,但也记在了心上。主要是,在他看来,木果法身为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在省委名声不显分量不重,虽然年轻,却看不出多有前景。
关允明白夏德长的意思是让他和李丁山结交,从而进入木果法的视线。他虽然对木果法并不十分在意,却也不好拂了夏德长的好意,就随口答应了一句。
夏德长却听了出来关允敷衍的口气,他咳嗽一声:“木果法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你要多留意他。”
既然夏德长郑重其事地提了出来,关允就正式地回应了一句:“我记下了。”
“你一到黄梁,黄梁就风云激荡,关允,你确实是一个天生的官场人才,我以前错看你了。”夏德长并不是要向关允道歉,而是以此为由引出黄梁的局势,“听说你和齐昂洋关系不错?”
齐昂洋来黄梁,没几个人知道,不过夏德长身为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知道齐昂洋的动向也不足为奇。关允微微一笑,他和齐昂洋为友,身份立刻水涨船高,由此可见齐昂洋的分量,更可见齐全之威。
“我和昂洋一见如故。”关允只点了一点。他敢说,不管齐昂洋以前二十多年的人生结交了多少朋友,从现在起,他是齐昂洋最看重的一人。而且他还可以肯定,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和他一样成为齐昂洋的生死之交。
“好,好事,替我向昂洋问好。”夏德长的声音忽然兴奋了几分,只说了一句话就随后挂断了电话,“你注意安全,不过相信黄梁的事情,快有一个眉目了。”
夏德长说得好像多胸有成竹一样,难道他一直在暗中插手黄梁局势?这么想着,有人来了,关允忙起身迎接:“呼延市长,请进。”
不错,正是呼延傲博亲临。
“关秘书,蒋书记在吧?”呼延傲博笑容满面,“我来向蒋书记汇报工作。”
“在。”呼延傲博前来,关允不能阻拦,直接领他进去,轻轻敲门,“蒋书记,呼延市长来了。”
蒋雪松微一点头:“傲博同志来得正好,关于省委联合调查组的事情,我正要向你说一声。”
关允心头一紧,如果不出他的预料的话,一二把手之间最大规模的正面交锋,就要拉开序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