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发生在那一瞬, 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车子已然失控,只是在巨大的撞击来临之前, 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将我牵引至下,然后便是一阵强烈的晃动。
不知道为什么撞击并没有想象中来的那般猛烈, 因为我的意识并没有随之丧失。我还能感知周遭的一切。我感觉到有一个人伏在我身上,我知道那是她,我想喊她的名字,可是几次尝试都不能成功,声音只是在喉咙中打转。
我甚至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的腥味儿来,起初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一股浓稠的液体至面颊流过, 滑进脖颈里……
多年以后忆起那个晚上, 仍是让我心疼不已,你可以骗过这世上所有的人,包括你自己,但是人的本能永远是最真实的反应, 在生和死的边缘, 你毫不犹豫地选择把前者的希望留给我。
可是你不知道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了你,我又岂能独活,原来生死相随的誓言早已立下,只是我们不自知而已……
最后在长长的警笛声中,意识渐行渐远,眼皮越来越重,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 我已浑然不知所在何处,意识混沌不清,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记不起自己是谁,只是付莘念这个名字已经刻在了记忆深处,融在了骨血里,因此便能如习惯一般毫不费力地吐出“莘念”二字。
可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得来应答,唯有迫着自己强撑开眼睛,感受到有人影不断在眼前晃动,过了一会儿,便是一束强烈的光照,慢慢地我也便能适应这光了,撑开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四周的素白,跟着是强烈的消毒水味儿冲撞进鼻腔,压抑得我无法呼吸,这回不用人提醒我也知道这是身在何处了……
模糊的视线越过身旁的每一个人,虽然不清晰,但是还是能够辨认出那里有两鬓斑白的父亲,一脸焦急的尉迟凌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可是我巡视了一圈为什么没有我想要的那个人,“莘念,在哪里?”我不确定我的声音是否能被人听到,我感觉嗓子干哑的难受极了,但我还是一遍一遍尝试着呼喊她的名字……
“经过检查,莫小姐的伤并无大碍,有一些轻微的脑震荡,多注意观察一段时间,需要好好静养一下就能康复,你们放心吧”模糊地觑见那个白大褂医生和父亲又说了几句便和随同的几个护士离开。
我没事,那么她呢,心里更加急切,迫切地想要起身问个明白,只是稍微一动便牵扯了伤口,头也跟着一阵一阵地犯疼,胃里更是好一阵翻江倒海……
“小言,你别乱动,你好些了没有?”看着尉迟凌枫的脸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身边重叠的影子也跟着消散,我拼尽了全力,几乎声嘶力竭地喊道,“她在哪里?”
可是迎来的是尉迟迷茫不知的神情,我开始绝望了,谁能告诉我,你究竟怎么样了……
“她还在手术室,动手术!”耳边传来父亲冷冷的声音,人人都说知女莫若父,我想这一室的人中若有人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可能也只有他了。来不及庆幸,她还在手术,我没有资格躺在这里等着别人嘘寒问暖,我要是那个最靠近她的人……
“小言,你要干什么,医生说你不能乱动的!”愤怒地推开牵制自己的手,“我要去陪着她!”
“小言你的伤势不轻,不要乱动了,付小姐那边有李敏在照顾,还有医生在,你去了也无济于事的”,我执拗地扯开他的束缚,现在谁也不能阻拦我靠近她。
“凌枫,去找一张轮椅过来。”
“伯父?!”
“去吧!”等尉迟凌枫离开后,我充满感激地看向我的父亲,这一刻之前的种种都犹如过眼云烟,他还是那个原来我一直敬佩的父亲,恨意和不满随之消散……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唯有随了你,才不会让你空留遗憾……”父亲的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进入我的耳中,莘念希望你也不要让我空留遗憾才好……
很快尉迟凌枫推着我走出病房,后面尾随着我的父亲,拐杖嘟嘟地拄在地方,将安静的走廊反衬地更加寂静,让原本就有些阴森的感觉越发强烈,等来到手术室前果然看到敏敏在那门前踱来踱去。
“籽言,你醒了?伤势好一点没有?”我没有回答她的话,我静静地看着那扇手术室的大门,手术中三个字刺痛了我的眼。一扇门隔开了你、我,却隔不开彼此相连的心,念,你一定要好好的……
漫长的等待消磨了我的意志,其实可能时间并不长,只是这等待对于我来说,一分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她进去多长时间了?”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我选择说些什么,以此来打消那萦绕在心上的不好的念头。
“大概有六、七个小时了吧”敏敏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知道她在害怕我的脆弱,可是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眼泪被硬生生地逼回眼眶之中。
六、七个小时,那么现在应该是凌晨吧,昨天早上我们还一同嬉笑着迎接黎明的阳光。可是现在却……
她的笑颜,她的愁容,她的美好……她的一切一切犹如电影一般一幕一幕在我眼前重现,可是那个鲜活的人现在却无助地躺在这苍白地手术室里,独自面对着生与死的考验,对此我却无能为力,无力感伴着心疼涌上了心头,闭上眼心里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我知道她能听到的……
“籽言,她……”
“她会没事的!”睁开眼,对上敏敏地眸子,我认真地说到,“因为我没事,所以她也不会有事的!”那一刻我不知道我的信心从何而来,只是我坚信她不会弃我而去。如果你敢抛弃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原谅我自己……
也许是听到了心中的祈祷,手术室的等终于灭了,门开了,蒙着面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我却发现自己不敢上前询问,我怕他摘下口罩的一瞬说得是遗憾。
我记得在这之前我惟一一次听到这个词语,让我失去了我的母亲,而这次要面对是她,所以我不敢上前,只是闭上眼睛紧张地等着他的宣判。
“人我们已经抢救过来了,只是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伤者身上多处骨折,头部有重创,胸口被玻璃刺穿,离心脏只有2厘米,即使脱离了危险,日后恐怕也会有后遗症……”
我静静地听着医生的判词,每听一字,心就被活生生地剐一刀,此刻我感受着凌迟地疼,却比凌迟还要疼,因为凌迟剐得是身,而现在我剐得是自己的心。
“真是奇怪了,很少有司机伤得这么重,而副驾驶的人却能幸免的……”听着医生最后离开前的一句嘟囔,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骤然而下。
“小言,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疼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紧紧地握着敏敏的手腕,指尖深陷入她的皮肉之中,以缓解心被撕裂般的疼痛,撞车前的最后一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之后不久她便被推了出来,那些医生没有容我上前一看就把她送到了icu病房,我只能在无菌观察室隔着厚厚地玻璃墙看着她。缠在头上的厚厚的纱布,身上插着的各种仪器的细管子,无不说明她此刻所遭受的罪。
“小言,人你也看到了,回去休息一下吧,明天再来好吗?你身上还有伤呢!”
不理会耳边的声音,默默地抚着那玻璃墙,就好像抚在她身上一样,“敏敏,你知道为什么她会伤得这么重,我却没事吗?”不顾身边人的反应径自说下去,“最后那一刻,她把方向盘朝自己那个方向打去,她不仅没有选择避开,还为了保护我把我按在了身下,你说她是不是很傻?”这个女人一直说我是傻瓜,其实她才是最傻的那个,她怎么可以……
泪无声地落下,最后那一刻在她的脸上我没有看见一丝一毫的慌张,也许是她还没来得及慌张吧,但她却已经做好了选择。原本躺在那张床上的人应该是我,现在却是她替我躺在了这上面。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情愿那个睡在上面的人是我……
“她会没事的,她会挺过来的!”敏敏展开臂弯,将我整个人搂进她的怀里,此时我除了沉默地哭泣似乎什么也不能做,是的我相信她会挺过来的,在日本命悬一线的时候,她不是都能逃出生天么,这次也一定可以。
我固执地守在她身边,不去听任何人好意的劝解,现在是她最难熬的时刻,有我在也许她未必能感知的到,但是我相信一份苦两个人来熬总比一个人煎熬要容易一些……
这一天似乎过得尤其的漫长,期间她的心跳和呼吸不止一次停止过,每当此时就会有一大群医生进入病房,可是她每一次都能想我预想地那样挺过来,我知道她远比我想象得来得坚强!
“籽言回去睡一会吧,医生说莘念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印象中这是敏敏第一次劝我离开,可是……
“回去休息一下,她醒来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你,如果你倒下了,不是就浪费了她一番良苦用心,她说过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好好的!”
好好的,没错,我要好好的等着她醒来,“麻烦推我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