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怜惜不已皇太极已低声说:“下去端两碗莲子羹来记得一碗要多加糖。”他没抬眼看任何人只专注地看着我写的字。
葛戴仍是傻站着眼睛只是盯着我询问着我的意思。我轻轻点头后她方才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躬身退下了。
“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待她出去后皇太极忽然指着纸上的字问我“满汉一家!我知道这个‘汉’字指的是住在关内的那些百姓这个‘满’字又是什么意思?‘一家’……是一家人的意思吗?”
我万万想不到他四个汉字居然都会认识我原以为还要像以前那样从头教起的。
“你汉文识字大有进步啊是谁教你的?”
“我找巴克什额尔德尼教我的。”“巴克什”这个称号在女真语中是称那些读书识文有学问的人就好像勇士称“巴图鲁”一样。
“额尔德尼是谁?”在这个时代舞刀弄枪善于上马弯弓行军打仗的人我见多了可是精通文墨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额尔德尼会蒙古文、汉文学识渊博阿玛很是器重他。不过他并非像汉人的读书人那般软弱无用他打起仗来也很厉害。”
乖乖!还是个文武全才!这种人可真是稀有品种我惊喜得两眼放光。
“其实东哥你也很厉害……”皇太极忽然沉沉地笑眼底深邃黑得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一个叶赫部的格格不仅会说汉话还能流畅地写出一手汉字……这不是让人觉得很奇怪吗?”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的眼神又开始像x光线那样恐怖了。
“那个……”我低下头绞尽脑汁地想给自己编个合理的谎言。
皇太极嘴角上扬上身前倾用笔在砚方上蘸足了墨提笔在我写的四个字边上照葫芦画瓢地写了“满汉一家”四个大字。只不过他写的是字体骨架有力字正气挺即便我这个外行人也一眼就看出他写的要比我鬼画的实在强出十倍不止。
“幸好没跟你学。”他收笔轻轻吹气将湿润的墨迹吹干拿起纸来细细地品味。
我不屑地扭头哼哼。
“东哥!”他忽然喊我的名字。我大感有山雨欲来前的紧张皇太极一般都不会以这种口吻叫我的名字他跟我讲话随便得就跟我是阿猫阿狗一样。果然他顿了顿又道“以后记得别在其他人面前显露出你会汉字汉话以后也少说还有尽量和那些汉人保持距离……阿玛不喜欢汉人!”
阿玛不喜欢汉人!
虽然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可是我却马上听出隐藏在这七个字背后的分量。
换作别人也许不明白但是我却是深知努尔哈赤日后必将反明自立为王这件事情虽然还没有生但是必然已深刻在努尔哈赤的心里。每年规规矩矩地依例向朝廷纳贡这一切不过是维持着表面臣服努尔哈赤是必然会反的只是我这个历史烂的人无法预知到底是在哪一年。
再次惊惧地望向皇太极——我是依靠已知的信息推断出这一切那么他又是靠的什么?小小年纪的他凭借了什么竟然能够如此敏锐地洞察到努尔哈赤刻意隐藏的内心?
他……真是太可怕了!
“东哥其实也很厉害真的……”他望着我笑笑容里透着纯真烂漫而我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以后绝对不能与他为敌!做谁的敌人都不能做他的敌人!我微微喘息试图让自己紊乱的心跳平静下来。
“去洗把脸一会儿吃莲子羹。”他笑着收起桌上的纸砚方才老成的模样在刹那间消退得一干二净仿佛什么都没生过。
一转眼我看见葛戴已小心翼翼地端着两碗羹汤跨进门来。
将脸浸在温热的水里我渐渐恢复冷静。看多了这样的皇太极早已见怪不怪我应该能够适应了可为什么每次听他说出这些话来仍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思维混乱?
葛戴将干的帕子递到我手上我随手抹了脸便坐下喝莲子羹。
皇太极用调羹舀了两勺便皱着眉头放下了“不是让你多放糖了吗?”
“啊……是回八阿哥话奴婢确是这样吩咐的许是厨房里的人没听清楚……”葛戴见皇太极面色不佳吓得声音越来越低。
我扬了扬眉调羹到皇太极的碗里去舀了一口放进嘴里一尝甜腻得味道竟已有些苦忍不住叫道:“你还嫌不够甜啊?小孩子吃太多糖没好处你正在换牙对不对?小心得蛀牙哦……还有糖多吃了将来会得糖尿病体型胖容易得高血压……”
倏地闭嘴我脸色刷地白了!皇太极若有所思地瞅着我。
要死了!我心底抽筋地哀号——怎么一时嘴快竟然会口不择言地说出一连串的现代专有名词!
我噌地站起身拔腿就想往外跑屋内的薰炉薰坏了我的脑子我要到外头雪地里挖个坑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冷静冷静。
皇太极伸手阻拦我却只抓住了我的一只袖子我一个趔趄险些撞在门框上。
葛戴惊呼:“格格!”赶紧跑过来扶住我。
身后皇太极仍是执拗地扯着我袖子我一瞥眼看见袖管处已被他扯开了线他却浑然不顾只是盯着我瞧。
我全身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天哪!怎么又是那种恐怖的眼神?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喃喃地问。
咕咚我表情痛苦地吞了口唾沫。
他却眼神一变几乎是带着自嘲的意味哂笑道:“我昨晚上一定没睡好……借你的床躺一会儿可好?”
我松了口气只要他不以那种凌厉的眼神咄咄逼人就什么都好。
“葛戴替八阿哥铺被褥去记得不要点香八阿哥不爱闻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