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动容只是揣摩不透她话里的深意只得淡然笑说:“天冷我不愿走动还是屋里暖和。”
“是么?”她似笑非笑脸上的表情怪怪的过了许久她忽然冷哼一声停下脚步仰天叹道“我真不知爷是如何想的竟会纵容你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即便如此他的怒气也从不会对你作或许……他倒是宁可自己是个睁眼瞎什么都不知道!”
周围忽然沉寂下来只有阿巴亥不冷不热的话在我脑海里不断地盘旋我背脊冷感觉有股森冷的寒气从脚底升起一直冲到头顶。
“东哥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将这么多男人的心收得服服帖帖我以前真是小觑了你原以为你随着姿色淡去终将恩宠不再可没曾想你埋在他们心里的蛊竟会有如此之深!不过……”她嘴角凝着冷冽的笑意眼眸如冰“说起来我还真该谢你是你让我有了今时今日……但是还有一个人恐怕未必会如此想了。她应该恨透了你正因为有你她才会落得如此凄惨竟要随你一起孤零零地等待自己红颜老去孤老一生!”
我口干舌燥虽然一时无法明白阿巴亥话里的意思但是她眼中强烈的恨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沉下脸冷冷地从我身边走开。
我低头望着自己脚下忽觉悲凉莫名。
这时小丫鬟音吉雅和塞岳正嘟嘟囔囔地走了过来两个人不停地争辩见我站着忙一溜小跑。
“格格!”音吉雅叫道“塞岳瞎诌呢她偏说那个孙带格格长得像格格您!这怎么可能啊那个孙带格格样貌是不丑可是如何跟格格您比……”
“奴婢才不是说孙带格格和格格长得像!奴婢只是说孙带格格背影身材乍一看和格格您颇为神似罢了!若单论长相满城除了大福晋恐怕还真就找不出能及得上格格三分姿色的女子来呢。”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心慌意乱叱道:“行了!唧唧歪歪地嚼什么舌根在背后议论主子是非你们难道当真不懂一点规矩了么?回去叫管事嬷嬷好好收拾你们!”
两小丫鬟平时在我跟前没上没下惯了这时突然见我动怒都吓傻了眼。
我心情烦闷也懒得再管她们转身急急忙忙走了。回去的路上只觉得气悒难解脚步越走越快到最后我撒腿在园子里疯跑起来顾不得理会旁人诧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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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万历三十七年冬十月努尔哈赤命扈尔汉征渥集呼野路尽取之。
葛戴一朝分娩替皇太极生下长子取名豪格。满月那日皇太极宴请亲友在子孙绳上系上小弓小箭挂在屋前柳梢枝头。
前厅宾客满堂喜气洋洋葛戴房内亦是如此。小阿哥被奶娘抱在怀里粉嘟嘟地撅着小嘴。我将长命锁挂在他脖子上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若干年前我也曾如此这般看着襁褓中的皇太极……
老嬷嬷将两只馒头合在一起凑到葛戴嘴边让她咬了一口这在满族风俗里谓之“满口”意思是打从这一天起产妇将可不必再有禁忌。
我见她们那边全挤在一块儿忙着侍弄葛戴一时兴起便从奶娘手里抱过婴儿托在臂弯里轻轻摇着。
豪格醒了过来眼睛拉开一条缝小嘴一瘪慢慢向两边拉开。我怕他哭大急忙拍着他的背随口乱唱:“月儿圆月儿大月儿已在树上挂。小妞妞别哭了额娘领你找阿玛。船儿摇别害怕长大嫁给渔老大。鱼皮鞋鱼皮袜鱼裙鱼袄鱼马褂……”小豪格果然没再哭眼睛睁得溜圆我现他有一双和皇太极同样乌黑的眼眸不由得看痴了。
忽听边上乳娘扑哧笑道:“格格虽没当过额娘这哄孩子倒是比我们这些做惯了的还要强上百倍!”
我心里被什么东西深深地扎了一下然而面上却只淡淡一笑将小阿哥重新交还到她手里“哪呀!我乱哼的。”
边上另有一老嬷嬷笑说:“奴婢听格格那悠悠调倒是唱得极好只是……这是哄小格格的咱们侧福晋生的可是阿哥……格格莫不是喜欢小格格?”
“嗯。”我余光有些眷恋地瞥了眼乳娘怀里的豪格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喜欢女儿……”
正痴痴地出神忽听边上的下人嬷嬷全都高声喊道:“八爷吉祥!”我扭过头看见门口站了皇太极小丫鬟正替他解下落满雪花的斗篷他略略瞥了满屋子的人后便大步朝我走来。
“怎么来了也不知会一声?”
“嗯。一时忘了……我给小阿哥送长命锁来。”我低头嗫嚅。
皇太极伸出手来才触到我的臂膀忽听边上老嬷嬷喜滋滋地唤道:“爷不抱抱小阿哥吗?”
皇太极闻言一愣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婴儿过了半晌冰雪般冷冽的眸光渐渐放柔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从乳娘递出的手中将豪格接了过来。
我心里一痛再掠目看向一旁暖炕上温柔似水、一脸幸福的葛戴忽然感觉呼吸一窒。
他们……他们这才是一家子啊!
我站在这里……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悄悄地退出门去里面的人正围着小豪格笑语盈盈没人会注意到我的离去。
到得门外候着的音吉雅打起纸伞我摇头裹紧身上的鼠貂斗篷直接踏入雪里。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离开这里!
我回眸又望了一眼狠狠心扭过头加快脚步。院子里停着软轿我钻了进去音吉雅帮我放下厚厚的轿帘。在出大门后没多久忽听隔着窗帘子音吉雅小声地说:“格格奴婢方才瞧见八爷出了屋子在雪里转悠着像是在找什么很急的样子……”
“不干咱们的事!闲事少管!”我冷冷地说“往后的日子还想过得舒坦便切记多看少讲多嘴不是件好事!”
“是……”她怯怯地消了尾音。
皇太极……皇太极……心里默默将这个名字念了千百遍潸然泪下时已觉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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