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药童头也没抬,理所当然的说:“来我们医馆请大夫,那自然是为了看病!”
宋光宗以前在店子里做账房先生,现在又跟着宋有保一起做生意,为人处事方面圆滑了很多,他塞了几个铜板给药童。
“小兄弟,那人是我妹子,只是她和娘家有点不高兴,我也不好光明正大的去关心她,就麻烦你据实相告!”
药童掂了掂手里的几个铜板,瞬间笑容灿烂的回答说:“是熟人啊,早说啊,听说好像是他们家公子出了点事吧!”
“他们家公子出事?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宋光宗刚刚还在想,出事的人会不会是周父,就怕周父的病情有所变化,倒没有想过,出事的人会是周伟。
“嘿嘿,那人可是你的大外甥啊!他有什么情况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小药童笑得幸灾乐祸,显然也是听说过周伟的身体状况。
宋光宗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唇。
“可那件事情看大夫也没有一个用啊,总不至于为了这件事情吧,若是有用的话,我们家早在他小时候就请大夫看好了!”
“就是因为看不好,所以他们家的公子才自杀了啊!”
药童说起一条人命的样子,十分的凉薄,好像谈论的不是一条人命一样。
“什么?”宋光宗一下惊得叫了起来。
药童笑的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宋光宗神色严谨的说:“多谢小兄弟据实相告,我这里有事就先不打扰了!”
宋光宗说完以后,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医馆。
一路上,宋光宗特意绕到周家门口,朝着周家门口去看了一眼,见他家大门紧关,便又急急忙忙的回了宋家村。
到了家里,宋光宗便直接去见了宋有保。
宋有保的房里,大妞和阿宝也坐在炕上,祖孙四人在说说笑笑,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反正一副热闹的景象。
“咦,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莫氏看到宋光宗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
宋光宗这会儿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和宋有保商量,看到大妞和阿宝都在,到嘴的话没有说出来。
“大妞,你先带着阿宝出去,我有事情和你爷爷说!”
大妞目光闪了闪,她知道宋光宗要说的事情肯定是关于她,她虽然很想留下来旁听,但是一向听话的她,在这个时候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从炕上下来,然后又叫着阿宝一起出去了。
阿宝跟在大妞的身后,两人一起回了房间,到了房间里,阿宝才问:“大伯肯定是说你的事情,你刚才怎么不留在那里?”
大妞无奈的笑说:“爹既然不想我现在立刻就知道,那肯定有他的用意,我若是执意要留在那里不是让爹为难吗?”
阿宝觉得大妞也太过善解人意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关于大妞,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大妞当然有权利知晓。
“没事,一会儿等他们说完了,我去向奶奶打听一下,到时候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大妞心里有些忐忑,因为刚刚看宋光宗的样子,她觉得周家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到底也不是多急切,因为这件事情始终是纸包不住火的,家里人早晚要告诉她。
“你说会不会是周父不行了?”阿宝突然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性,然后脸色都变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不就成了杀人犯?”
大妞愣了一下,之前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她把所有问题都想在她自己的身上。
“不会!不可能!毕竟我爹他们不是打听过了吗?周伟父亲的伤势并不严重,怎么可能会突然就恶化!”
阿宝纠结的皱起一张小脸,“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毕竟他身上有伤口,若是不好好调理,伤口恶化了,出了人命也是有可能的!”
大妞被阿宝说得脸色都变了,她紧张得抓住阿宝的手,安抚说:“你不要怕,就算周父真的死了,我也不会让你背上杀人犯的名号,还有我在!”
大妞这话的意思,阿宝听得明白,但是她目光望向大妞,明明大妞这会儿比她更恐慌一些,双手颤抖的厉害。
“大姐,我也就是这么一猜测,你也不要自己吓自己!”
大妞吞了一口唾液,“阿宝,要不我们偷偷去听一下,看他们说的是什么吧?”
刚才还有些镇定的大妞,被阿宝的这番猜测吓得六神无主,只想快点去了解事情的真相,不想在这左猜右猜为难自己。
阿宝早先就好奇,如果不是大妞要出来,她根本就不会跟着大妞一起出来。
“行啊,我们正好去听听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情,毕竟这件事情关系到我们两个人,我们都有权利知晓!”
阿宝乐的赞同,拉着大妞就出了房间。
两人去到宋有保和莫氏的房间时,敲了敲门,里面的门打开。
姐妹两人就见屋里的三个人脸色都极其难看,而且一脸的沉默,显然话已经说完了,而且事情比较严重,所以他们才会一时相对无言。
“奶奶,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就直接告诉我和大姐吧!这件事情当中我和大姐也称得上是当事人了,如果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们,我们反而容易胡思乱想!”
阿宝开门见山的提出来的目的,拉着莫氏一阵撒娇,就希望莫氏心软,直接把事情告诉她。
莫氏摸了摸阿宝的脑袋,看她这副乖巧可爱的样子,柔声说:“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咦?和我没有关系吗?我还以为是周家父亲的伤口恶化了,人不行了呢!”阿宝嘴里这样接着话,心里却想着,如果事情跟她没关系的话,那就是和大妞有关系。
大妞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望向宋光宗说:“爹,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告诉我吧,我承受得住!”
宋光宗看了宋有保一眼,宋有保点点头,宋光宗这才说:“我今天守在周家门口的时候,看见周母匆匆忙忙的出来,我便跟了上去,只见她跑到了医馆,请了大夫回家,我当时也以为是周父的伤口恶化了,跑到医馆里去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周伟自杀了!”
大妞听到周伟自杀了的消息,身子一晃,差点就站不住,到底是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多的人。
“自、自杀了?”大妞难以置信的轻声嘀咕着。
阿宝看到大妞这个样子,心疼的上前牵住她的手,稚嫩的嗓音坚定的说:“大姐不用多想,他自杀是因为他承受能力差,和我们没有关系!”
大妞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啊,阿宝看到大妞这个样子,就知道大妞肯定把事情想复杂了,而且把过错在往自己身上揽。
“可我若是不把他的这些**说出来的话,他怎么可能无脸面对这个世人,又怎么会想到去自杀?”
大妞此时的想法就像阿宝猜测得一样。
听到周伟自杀的消息,她不是伤心难过,而是觉得自责,毕竟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可是大姐,他们家在做这样的事情时,就应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更不应该为此而自责,毕竟错不在你,难道他们打了你一个耳光,还不允许你还手吗?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阿宝说得头头是道,大妞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但是心里那道坎却有些过不了。
“你说的都对,但那终究是一条人命,我只要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觉得……”
大妞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时候她只会想着,早知道会这个样子,她就应该更温和一点的处理这件事情。
但是她完全没有想过,周家人根本就没有给她温和处理这件事情的机会。
阿宝用力的握住大妞的手,示意她不要多想。
宋光宗也在旁边安慰说:“既然还能请大夫,那肯定就还有一口气,人既然没有落气,说不定就能救过来,你也不要想太多!”
大妞一脸色苍白的点着头,双目无神。
看见大妞这个样子,阿宝就觉得心疼。
宋有保同样也不好受,他说:“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天就应该打到他们家去,直接把和离书拿了,之后便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再要死要活也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阿宝其实觉得现在周伟要死要活,也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更不用为周伟的生死而负上任何的责任。
“大姐,你别多想了,那个周伟就不是一个好人,如果他是一个好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会自私到只想着他自己,没有考虑过他的爹娘,也没有考虑过你!”
莫氏赞同的说:“没错,那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王八蛋!”
五人说着话的时候,孙氏又来了。
她看了看屋里各人的表情,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不过也没有直接开口询问,只是对宋光宗说:“怎么一回来就窝在爹娘的房间里?”
宋有保如果不在家里的话,孙氏也会来莫氏的房里,几个女人一起坐在炕上说说话,磕磕,不过今天,由于宋有保在房间里没有离开,所以孙氏就没有过来。
她在自己房里忙着绣花,也不知道宋光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就是刚才做绣活做久了,眼睛有点累,打算过来看看,就看到这五个人面色凝重的样子,当下便清楚,肯定是大妞的事情又出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宋光宗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说完,又抿了抿嘴,解释说:“周家今天发生了一点事情,所以我急急忙忙的回来跟爹说明情况?”
“什么事?”孙氏心里一紧,看向大妞。
是因为在场的五个人,大妞的脸色是最难看的,不说脸上血色褪尽,而且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就好像置身在某种巨大的恐惧当中。
“周伟自杀了!”宋光宗对孙氏说话倒是简单明了。
孙氏愣了一下,才明白这五个字的意思,当时就紧张得变了脸色。
“自杀了?死了吗?还是救过来了?”
宋光宗说:“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看到周母急急忙忙出来找大夫,大夫看诊后的结果,我没得耐心等,就跑回来了。”
那种情况下,宋光宗本身也是六神无主的,哪里还能心平气和的在周家门口等结果。
“这人如果死了的话?”孙氏简直不敢想象。
周伟如果为了这件事情死了,周家父母肯定不会善了,至少大妞的和离书就拿不回来了。
若是大妞不能拿到和离书,那大妞就还是周家的儿媳妇,大妞又和周家结了这样的恩怨,到时候还指不定被周家两老怎么苛待。
当然,宋家人也不是吃干饭被人欺负的对象,自然不会再让大妞回周家。
但是大妞如果一直挂着周家媳妇的名号,那对大妞以后的路会有很大的影响。
毕竟大妞才十八岁,宋家上下谁也没有想过,大妞这一辈子就真的不会再嫁人了。
“不会的,你别瞎说!”莫氏想也没想的呵斥了孙氏一句。
阿宝看着他们一个个紧张的样子,有些不明白的问:“周伟死了不是更好吗?那样大姐就直接是寡妇了,而且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寡妇,她以后再嫁的话,说不定更好!”
阿宝想事情想得简单,她先前会担心,不过是担心大妞的心情。
但要说到周伟自杀的事情,她其实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宋家放鞭炮的事情,最好不是周伟一个人死,是他们一家三口一起死。
“你还小,你不懂,如果周伟真的死了的话,他们家强迫大妞回去给周伟守寡,他们也是站得住理的!”
孙氏说着,一脸心疼的看着大妞,大妞这会儿脸上倒没有任何表情,目光空洞洞,就像没有灵魂一样。
“他们敢,他们要是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就一把火烧了他们家,这也太不要脸了!”阿宝一副小流氓的样子,耍着狠。
宋有保沉声说:“他们有什么不敢,他们唯一的儿子如果死了,他们只会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毕竟他们已经这个年纪了,再想生孩子也不可能了,而且要生也早就生了。”
“那怎么办?大姐还这么年轻,肯定不能守寡呀,更不能为了那种人去守寡!”阿宝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就觉得呕!
大妞嫁去那样的人家,赔了名声,又浪费了两年青春,已经是对大妞极不公平的一件事情了,现在竟然还有可能赔上大妞一辈子。
莫氏叹了叹气,她活的年纪大,也不是没有看到过那种强硬的老婆子,强迫从来没有生产过的儿媳妇,守一辈子的寡。
不过这样的人家多半是女方娘家不管,或者女方娘家没人。
所以莫氏虽然也有宋有保他们这样的担忧,但是却相信这些事情不会发生在大妞身上。
“他们周家人口单薄,唯一的儿子又死了,而且是为了这样的事情死了,也是不光彩的,相信他们周家的族人肯定也不会出来帮他们,而我们宋家人却不一样,不说我们自家有这么多人,再加上大哥三弟家,如果实在不行,就叫上村子里的人,我就不信他们周家人敢强留大妞!”
宋光宗拍了拍大妞的肩膀,心疼的说:“不要怕,有爹在,爹怎么也不会让你为了那样的人守一辈子的活寡!”
“爹!”大妞哽咽的叫了一声。
“好了,现在先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最主要去打听那个周伟到底是死是活。”宋有保这几天眉头就一直皱着,眉间的皱纹都加深了几许。
“我现在立刻就去!”宋光宗说完就转身,宋有保叫住了他。
“你去叫上子谦,让他和你一起去,有什么情况你们两个回来一个报信,另一个人可以继续盯着!”
由于宋家决定过两天再上门找周家讨一个说法,所以这两天家里人也就先各忙各的事。
毕竟总不能为了大妞的事情,把一家人的事情都耽误。
而宋子谦那里也被宋有保他们赶去房里看书,不管宋子谦是不是能静心看下来,总归是没让他出房门再插手这件事情。
只是这会儿宋耀祖三兄弟出去打短工,还没有回来,所以只能让宋子谦跟着宋光宗一块去。
宋子谦正在房里看书,突然被他爹叫了出去,而且听说了这件事情,整张脸都变得极其难看。
他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对宋有保说:“爷爷,我们先去镇上了,有什么消息我们会立刻回来告诉你!”
“好,你们两个注意安全,现在天寒地冻,也别凉着了,特别是子谦,考试在即,要多注意身体!”
如果可以的话,宋有保其实一点都不愿意宋子谦这样来回的奔波,为了这件事情忙里忙外,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又不可能让宋子谦置身事外,毕竟一家人,在这个时候不出力那怎么叫一家人?
“爷爷,我们会照顾好自己,先不多说了,我们去镇上看看情况再说!”宋子谦说完就匆匆忙忙的出门,甚至都没有等宋光宗,宋光宗还落后一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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