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风跟在她身后,赶紧招了个小丫头过来,低声嘱咐两句,遣去报信。小丫头是个实诚的,贴着墙角蹭过去,殊不知她的举动早落在毓秀眼里,她没有什么好怕。
她使用着一套说辞,直说到魏夫人的佛堂外面。魏夫人早得了信,此刻派人在外拦截,只言让毓秀回去,潜心准备嫁人。这话一出口,毓秀一反先前的态度,声嘶力竭地喊叫,吵闹,甚至在地上打滚,俨然疯了。
此后,毓秀更是天天装疯卖傻,在府内东奔西撞,有一天夜里还闯进二姨娘的房里,魏老爷当时正在。最终,毓秀被绑回了屋,房门上添了锁。从此,她的活动空间只有四十五平米了。
随着“砰”地一声,门关上了,随即一把大锁横在门上,食指粗细的铁链缠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大闸蟹上的稻草绳。毓秀被这奇妙的比喻,逗笑了,她乐得前仰后合,门外的人只觉毛骨悚然。
魏夫人站在门前,一只耳朵听着里屋的动静,微弓着身子道:“秀儿,你低低头,跟你爹认个错儿,这事就过去了!”
毓秀以一串笑声作答,她毫无顾忌地笑着,什么闺秀什么女德,去他妈的!笑到最后,泪珠连成线儿地滚落,笑声带着泣声,烛光无端暗了三分。
她这一夜癫狂,饱了看热闹人的心,外面的传言换着花样的传,最终以她疯了的结论作结。事实上,毓秀确实快疯了,她整日斜倚着架子床,衣服不换,头发不梳,仍是被蠲时的打扮。她一动不动,望着阳光在南墙的影子,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结婚前三天,魏夫人携毓秀亲手缝制的嫁衣露面,她一人进了毓秀的房,打算来一场母女间的谈心。火红的嫁衣整齐得叠在托盘里,最上面盖着一块帕子。帕子上团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毓秀扭头看了一眼,又固守之前的姿态,一副心死的模样。
“秀儿,这大婚之日就要到了,女人都要走这么一遭,你就别耍小性子了。来,试试衣服,到时候风风光光嫁人。”魏夫人轻抚嫁衣上的绣花,笑吟吟地说。
毓秀不吭声,她直勾勾望着南墙,似乎万事都比不上它重要。魏夫人看她这种消极抵抗的动作,收敛了笑容,深刻的两道法令纹撇向嘴角,道:“你不嫁也得嫁,这事没得商量!”
毓秀冷笑一声,将目光迎向魏夫人,她自床上走下,白皙畸形的脚踏在冰凉的地砖,随着走动在裙底下时隐时现。她走到桌前,提起嫁衣,对着阳光打量,她眯着眼道:“看,绣得多好。”她略微一顿,语气冷冰冰道:“这场婚姻配不上它。”
说罢,毓秀猛地撕扯起脆弱的布料,嫁衣上金线、银线并坠的红色珠子散落一地。还不解恨,毓秀将嫁衣掷在地上,拿脚猛踹,发间的桂花簪子松落,乌黑的头发没了章法,胡乱缠绕。
魏夫人一个巴掌往毓秀脸上伸去,毓秀头向旁一偏,闪了过去,她弯起一边嘴角,道:“这次没打中,以后就没机会了。”说罢,她半推半搀着魏夫人,向外轰赶。
魏夫人被推得脚下趔趄,三寸金莲并不能支撑中年发福的身体,她像一只颤颤悠悠寻找平衡的陀螺,若不是毓秀偶尔扶一把,早就摔得颜面尽失了。
毓秀将魏夫人推出门外,灵活地关上房门,隔绝一众看客好奇的眼眸。她刚关上门,整个人就卸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咬着手指无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