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后一醉不醒,郭襄唤来小厮结账之后,待要带风后离开时,发现他竟被自己俨然高出了一个头,在小厮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郭襄竟横腰抱起尚自人事不知的风后慨然下楼而去。
郭襄向来脱略,自不会理会男女之嫌,况且她比之风后要大上几岁,俨然以大姐姐自居,更不会在意这些男女之嫌,礼教缛节之类。
只是一到街上,清冷的夜风的吹来,灯火映照下的昏暗长街仍是闹混混的,人车不绝如缕。郭襄抬头望天,但见明月高悬,它依然清净明洁,不沾一丝人间烟火。
这时,这对奇异的组合却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惹得不少路人驻足观看不说,更有甚者捧腹大笑,道:"姑娘,哦不,公子,你的'媳妇';听英俊的哈!"
郭襄一张脸上冷若冰霜,明眸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她终究不是个小气的姑娘,当真不会去与这些凡夫俗子计较,莫名的嘴角竟也扯了一扯,露出一丝笑意,当下展开身法,霎时间,身形已隐没在黑暗里。
回到废弃庄园,郭襄查看风后的伤势后,取出疗伤灵药给他服下,又运内功为他推拿按摩。
风后睡梦中,只觉得体内犹如火炙,不过片刻,又觉四肢百骸无不舒畅,就彻底睡了过去。
风后睁眼醒来时,口干舌燥难耐,正要寻找水喝时,却看见郭襄立于窗前,独自对着晴朗夜空发呆。
郭襄觉察到动静,回头微笑道:"酒醒了没有?"
风后一捶脑袋,夸张道:"头痛欲裂,宿醉真是害苦人呢。"说着,他便下地倒了一杯水灌入口中,一股清凉的感觉立时从口腔蔓延至小腹中,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又喝了两杯水后,转身看时郭襄人却已不在屋中。
清凉而迷离的夜色,脚步声从后响起,郭襄头也不回道:"要不出去走走!"
风后正自惆怅余下的长夜如何度过,听到郭襄的提议自然欣然同意。
两人沿着大街主道缓步前行,月色皎洁,照着寂静的长街,灯已熄灭了,人也都酣然睡去了。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惟有两条人影趟街横行。
在一座拱桥上,两人并肩而立,往远处眺望,有河流蜿蜒伸展,晴明的星月之夜下,两岸房舍林立,如画如梦中的美态更为即将到来的乱世徒添了几分凄凉。
郭襄轻声道:"我要走了。"
风后愕然道:"你要走,去哪里?"随之又一拍脑袋对自己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感到伤神。
郭襄又道:"我本想着等你明日醒了再做告别,没想到你倒是清醒得快,正好现在说了。"
风后心中忽然涌出一股难舍的离别愁绪,徒劳道:"非走不可吗?"
郭襄道:"皇帝无能昏聩,朝廷奸臣当道,是指望不上他们发兵支援了,我须回去将这里的情形如实告知爹爹,好叫他另图打算,以免误了战事。"
风后无言以对,他知道襄阳城守不了多长时间了,城破之时便是郭靖一家全殁的日子,但他无能为力。
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沉声道:"这是大事,耽误不得。"
郭襄忽地转脸,欲言又止道:"不若你随我一起去襄阳城吧,那里现在战事吃紧急需人手,你到了那里抵御外辱,也能有所作为。"
风后想也没想,就默默摇头。
郭襄还想再劝,风后却截道:"我要留在这为伺机蕊初报仇,杀不了贾似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郭襄苦口婆心道:"你要冷静,以你现在的武功去找他那只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罢了。"
风后一挥手道:"若论武功,当今天下当以五绝为最,但恐怕他们去杀贾似道也是二三之数吧。所以,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况且假死道那老狗也活不了那么多的时间。"
他望着皓月清辉,坚定道:"飞蛾扑火又如何,我自求问心无悔,何惧他烈火熊熊。"
郭襄默然。
风后又叹息道:"况且蒙古大军声势如此浩大,我一人之力去了也是无用。"
郭襄道:"一人之力虽然微弱,但众人之力就强了。倘若人人都这般想法,有谁会去抵抗异族外侵呢?"
风后知道她说的很对,但他现在确实对抵御蒙古人提不起分毫兴趣,仍然道:"这宋朝偏居一隅,苟延残喘至今已是到了尽头了,想要阻止其灭亡,任谁都是做不到的。蒙古人是残暴,但上至宋朝皇帝,下至官员官吏又有几个是好人呢?我何苦为他们卖力,让其坐享荣华富贵,继续逍遥快活呢?"
郭襄被他呛的无话可说,心中不禁有些气闷。当下头也不回的往桥下走去,竟没再向风后瞧上一眼。
风后叹一声气,追了上去。
"你生气了?"
郭襄一笑,淡然道:"人各有志,自是勉强不来,我又何须生气?"
风后苦笑,道:"你还是生气了。"
郭襄停下脚步,不知是悲还是伤的语气,道:"人心就像流水一样,看似无情却是有情。我笑人家无情无义,指不定人家笑话我傻里傻气,疯疯癫癫呢。一句话,道不同,所求不同。所以,我没有生气。"
风后看她神色如常,倒不似生气发泄的话。
郭襄往北城门方向走去,风后坠在后面,想要送她出城才休。郭襄忽地转过身,道:"你过来。"
风后屁颠颠跑过去,笑道:"什么?"
郭襄道:"我走之后,这临安城对你来讲危险重重,现在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传一套轻身功夫给你,使你有逃命的本钱。"
风后大喜,若可高来高去,飞檐走壁就算短命三年都甘愿。
他赔笑道:"那多谢郭女侠了。"
郭襄瞧他喜滋滋的样子,晒道:"看你那点出息。"又看看天色,天快亮了,便道:"太过深奥的功夫没有个三五年的努力是不见效果的,所以,我只传你一套最为基础的轻身功夫运气法门,以便能够叫你早日有了依仗。"
风后只是点头。
郭襄边走边说,道:"轻身飞跃之术江湖各派均有所不同,各有各的特点,但说白了就是练家子运转内息,在空中呼吸换气的法门。"
"我这有一套简单的口诀你且记下了..."说完后又道:"你要多加练习,便可能够迅速掌握了。"
风后这次认认真真鞠了一躬,道:"你对我的恩义,我没齿难忘。待他日我解决了身旁之事,定当前往襄阳助你一臂之力。"
郭襄是坦然之人,没有拒绝,坦荡荡受了大礼,她知道这是对风后的平等对待之法。
她做最后告别,嘱咐道:"你要坚强,莫要太过伤心了。"
风后首次露出感悟的神态道;"人活一世,不免要经历各种死亡,陌生人的死,父母至亲的死,乃至自己的死,既然如此,我又何须太过沉浸于其中让自己不能自拔呢?"
郭襄动容道:"你能想通最好。"
风后又道:"二姐一番好心,我十分感激,永远不敢忘记。"
郭襄眉间伤痛一闪而过,轻轻叹了口气,心道:"可是有人早已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想到杨过,心头有随机郁郁而闷,这么多年的寻寻觅觅,始终落得个冷冷清清,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她望望天,露出一个笑容道:"我该走了。"
风后颇为依依不舍,却又没什么话好说。
郭襄一展身形,几个起落人便已经远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