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大人……”初月晚再次开口。
“叫臣‘小舅舅’也可以。”云锦书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那小舅舅也叫我晚晚吧。”初月晚紧跟着道。
云锦书倒被她反将一军,点头同意。
“晚晚有些话想说。”初月晚抬手示意芙蕖等人先离开一下。
云锦书诧异地看着那些人走开,留下他们两个在水榭上,两旁的帘子放下,只留着对池塘的一侧。
天色还早,微风习习,吹得人心中畅快了几分。
云锦书提着酒壶没动,默默看着她。
“小舅舅。”初月晚放下筷子道,“我本来已经决定好不要再打扰你,所以我现在……十分惭愧,希望你不要介意,以后,我会尽量不要出现。”
云锦书叹口气。
“那就随晚晚的决定好了。”他说。
初月晚心头有点拧巴,微微刺痛。
“臣回京后,也一直考虑是不是要与晚晚你见一面,开诚布公一些。”云锦书说,“但是,臣公务繁杂,诸事缠身,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想来也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情,便没有特地搅扰了。”
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
初月晚沉闷着想。
或许那个婚约,确实在小舅舅心里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事。
“听闻殿下最近身体不适,可有好转了么?”云锦书转换话题。
“大概没有什么好转的可能了。”初月晚略微有些赌气。
不过这也是事实。
“有什么臣能做的么?”云锦书问完,却觉得自己在明知故问。
初月晚摇头。
云锦书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向她,初月晚一愣,低头回避他的眼神。
云锦书靠近,跪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
“那棵葡萄树刚刚发了芽。”云锦书说,“等到葡萄长成了,晚晚来府上吃葡萄吧。”
初月晚哽咽。
云锦书习惯似的抬起手想要揉揉她的脑袋,手臂却抬起来停在半空,又缓缓地放下。
幽静安详的环境中,两个人一言不发,脸也冲着相反的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到有点僵硬的初月晚才主动提出吃饱了也歇够了,可以离场。
“晚晚直接回宫么?”云锦书问。
“不,我还想去一趟前景郡王府。”初月晚道,“小舅舅,你知道那处塌了的墙在哪里吗?”
云锦书自然是知道的:“臣可以带你去。”
……
没有规定什么时候一定要回去,于是初月晚觉得天色还早,不如就多走一趟。
毕竟不知道这次回去睡一觉,下次什么时候才能醒了。
每次见到小舅舅或者调查跟小舅舅有关的事情,都会莫名地再次陷入神游。
马车从思明巷外绕过去,到了另一边,初月晚下车跟着云锦书走,便看到这片房子前是一块荒地,那倒塌的院墙不太显眼,只是一块稍比周围墙体矮的土堆,因为经常被踩踏,已经成了坡。
最奇怪的还是为什么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会有个荒地。
初月晚现在终于对地价有个大致的概念了,虽然贵和便宜她不太能分清楚,但是至少知道京城的房子不太容易买。
那个发愁想要一间自己院子的南宫缪,曾经就住在这里。
云锦书先上了土坡,在上面似乎在等着拉初月晚一把。
初月晚提着裙子刚要爬上去,云锦书忽然手臂一环将她从土堆前提起,直接拎上来了。初月晚像是在他臂弯里轻易地辗转腾挪,就落到了院子里。
脚沾地的一刻还有点不太真实。
“为什么小舅舅抱我这么轻松,明明晚晚很重啊。”初月晚想着,不禁暗自托了托胸前那坠到肩膀疼的两只兔兔。
云锦书当真不觉得她哪里重,平时几百斤的方天画戟提着就上阵,拎人头回来数也要挂好几袋子,抱起初月晚来还不是轻飘飘。
他跃下土堆,指着院中道:“这边院子偏僻,他们家原本占的地方就不太大,总共五进。”
这些初月晚是知道的,还是听他说,一边到处走走看看。
那一世,虽然认识了南宫缪,却没有真正进过他们家府门,现在算是头一次拜访,初月晚还特地双手合十告知自己擅闯,表示歉意。
这院子已经破得不成样,杂草从石砖缝隙里钻出来,破败的程度更甚于没收拾好之前的肃亲王府。还有许多打砸破坏的痕迹,不知道是人搬走时就如此,还是后来跑进院子里面的人干的坏事。
那间最近的厢房更是简陋,门窗都已经破开,不用费劲就可以看到里面的布置,只有破碎的杂物,布满蜘蛛网。
云锦书陪着她往前面走,初月晚看到后厨,也看到了原本在后花园位置的书房,现在后花园只是又一个荒地。
忽然她注意到一处不一样的,迅速走过去,云锦书跟随护驾。
“这里看起来好奇怪。”初月晚道。
那是个用木板从厢房格挡出来的一个小空间,说小,勉强放得下一个人,说大,又不能容一个人正常居住。
“窝棚。”云锦书道,“京中有些人家爱养狗,就搭了这样的狗舍。”
“原来是养狗的。”初月晚开了眼界。
可是她还是觉得这里十分古怪,探头进去看了看,里面有些看不出形状的碎布,还有残缺的碗和骨头等物。
初月晚忽然回头问云锦书:“小舅舅,你回来以后,有没有听到这家的狗叫?”
云锦书顿时警觉:“晚晚为何这样说?”
“因为。”初月晚说,“这里的骨头像是新啃的。”
云锦书立即上前将初月晚护在身后,低头看向狗舍中的物件,那些骨头上带着点点血渍,还泛着水光,像是没干的唾液。
还是新的。
可是不对劲,这边总有好事者乱闯,狗发现了怎能不叫?自己虽然在府中住的位置离这边也不近,但是即便是从这边过,也从来没听到狗叫。
云锦书再看里面,那低矮的一点小空间里,竟然垫了很多的垫子,新旧叠压在一起,上面压出来的痕迹,并不像狗卧着的姿势。
倒像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