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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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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前前后后有十来天,我的病才终于好利索了。

刚用了早膳,也就大概巳时的样子,就有公公来传我觐见。连忙让青柳给我梳好头,穿上旗装,再蹬上我总穿不惯的“花盆底”。

跟着公公出了建华门,就转入了右手的一个角门。我疑惑:“皇上不在乾清宫吗?”

“万岁爷这会子在慈宁宫呢。”

自从那次闹出胃病以后好久没去慈宁宫看太后了,这回也正好。

入了慈宁宫,才微微有点吃惊,不光是太后、皇上,连各宫妃子不下七八个。不慌不忙地请了安。太后只夸我举止大方得体的怜人疼,并给我在最末赐了坐。

“身上的旗装怎么有点不一样啊。”太后问。

我连忙站起来道:“回太后,这是奴婢前几天闲来无事微微改了改的。”一直不喜欢这个时候的古板的旗装,便自己照着印象中晚清时候的旗装样子做了稍稍改动。晚清的旗装加强了腰部的剪裁,衬托出腰身线条,更加自然并能显出女性美来。当然我还小,属于例外。不过这会儿我害怕的是太后不高兴、发个小火什么的。

谁知太后竟笑着点头道:“嗯,很好看,改明儿啊,你也替哀家改几件试试。”后宫的娘娘见太后这样也忙附和,争相让我得了空也帮她们改改。

我忙都应着。心中感叹:太后您老可坑了我了!

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康熙对着太后说道:“皇额娘,前几天就是这丫头救了宁儿那孩子。”

太后一听点头对我道:“是啊,哀家还听说你因为这病了好几天,现在身上可好了?你是个好孩子,要重重的赏。”

我忙道:“回太后,这是做奴婢的本分,奴婢不敢讨赏。”原来那天落水的就是康熙宠爱的十五公主啊。

康熙点头道:“朕就喜欢你这丫头宠辱不惊的性子。赏是一定要的。这样吧,前不久意大利使者来我大清进贡了不少新鲜东西。李德全,你带松萝格格挑一件去。”

这可是莫大的赏赐,我连忙磕头谢了恩。

李德全遂带我去了古董房的一处。

真是琳琅满目、华光四溢,不一会儿我就看花了眼:“李谙达,万岁爷说让我随便挑一件吗?”

李德全笑着说道:“回松萝格格,万岁爷是这么说的。”

还真是不好办,看着李德全笑吟吟极耐心的等着,我倒不好意思了,赶紧的选一件走人。

正要随手拿起一个八音盒,却一眼瞥见一个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小提琴盒。我的天,意大利人怎么会想到进贡这个!

我欣喜若狂的跑近,打开琴盒,是一把崭新的小提琴。不是清朝末年小提琴才传入中国的吗?难道是这个时候就有只是没有人会它就被人忘记了吗?老天上帝我亲爱的路西法,这个难道是你们为我准备的吗?

迫不及待的调了音,发现它的音色一点也没有新琴的微涩,很清朗自然的声音。真是一把好琴!一首《梁祝》倾泻流出。

一曲结束。就看见李德全目瞪口呆的表情。我笑道:“李谙达,我就要它了!”

大清的皇宫,终于如浪潮一般涌动起来。就连太子生日,也是极低调的过了,我画了一幅他的肖像送了过去,作为生日礼物。

五月十九日,索额图获罪,内中牵涉很多人,只听说主要是因他和明珠“权势相侔,互相仇轧”,其实明眼人心里都清楚有众多皇子参与了皇位的觊觎才导致康熙大怒。

五月底,康熙巡行塞外,略显匆忙。

六月初,恭亲王常宁逝世。

六月二十六日,裕亲王福全病逝。康熙急赶回京,已快夏末。命诸皇子具穿孝,全国哀恸。

皇宫里,所有的人都小心谨慎,生怕一个疏忽撞在了枪口上。

哥哥被派去了北疆,我每天只好用画画、拉琴、收拾园子来打发时间,这时候皇宫也不能随便出去,只好做一只乌龟。

“格格,皇上宣你呢,让你把那个叫,叫梵阿林的琴带上。”

我望了望屋外,已经快黑尽,估计都戌时了。不敢耽搁,略收拾了一下就跟着去了。

快到的时候,我悄悄问:“公公可知道,皇上这会儿召我是有什么事?”

那个小太监摇了摇头道:“小的不知。”又四处望了一眼,小声道:“只是万岁爷到这会儿还没用晚膳呢。”

转眼到了乾清宫的东暖阁,李德全在门外站着,见我来了悄悄道:“皇上心情似乎不好,刚批完了折子,晚膳也没用。”

我点点头,忐忑不安的进去。

光线昏黄,几案上油灯的灯芯微微跳动。康熙用手支着额头撑在几上竟是睡着了,肩上的披风垂下了一半。案上整齐的放着一摞折子,看来是李德全已经收拾过了吧。手边的朱笔随意的搁着。

记忆中我的阿玛有时也会忙到深夜,困了就趴在桌上打个盹儿,如同眼前的一幕。

这个已年入半百的老人,会比我的阿玛忙得多的多吧,心忧天下,劳神劳力;最近索额图、裕亲王的事一定让他伤心了吧,这个一国之君,是真的老了。

我放下琴,轻轻地走过去,不自觉地替他拉好了披风,又把朱笔在笔洗里洗干净。

康熙慢慢直起头,道:“你来了。”

我忙跪下:“请皇上治奴婢不敬之罪。”

他摆摆手:“起吧。琴带来了?”声音苍老而略带沙哑。

“回皇上,带来了。”

他站起来,缓缓靠进椅里,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微闭着眼说:“随便奏一曲吧。”

我拿出琴,心中已被一首曲子填满。

泰安司在沉沦的深渊中,渴望憧憬着清明湛蓝的天空。宁静起伏的旋律缓缓地从琴弦上流出,让听者跟随它而去,深挚而悠远。

一曲终了。好久,康熙才睁开眼,眼神中略带恍惚,问:“这首曲子叫什么?”

“回皇上,这首名叫《沉思》,是一首小提琴冥想曲。”

“‘月出嵩山东,月明山益空’,用这西洋的梵阿林竟也能奏出‘半入江风半入云’的意思来,一点也不逊于咱们的乐器啊。这首曲子悠远典雅,耐人寻味,让朕的心情也好起来。丫头,你是个聪明孩子。”

我笑道:“皇上您过奖了,奴婢也是在江南的时候遇到一个西洋的传教士,他也爱好音乐有一把小提琴,奴婢因觉得稀奇,就拜他为师。他拉的曲子,比奴婢现在要拉的好多了呢。”自从来到大清以后我这撒谎的本领就见长。

“你也算没辜负了这琴,也算是缘分了。”康熙轻叹着说。

“奴婢这也是托了皇上的福了。”见康熙的眉头舒展了很多,便笑着轻问:“皇上,您还没用晚膳,要不要让人做点粥来?您稍填填胃,不然夜里可能不好睡的。”

康熙正眼瞅着我笑起来:“你这个丫头,今年也就十四岁吧,虚岁也不过十六,行事竟能这般稳重老成,哪里看得出来你以前是个傻丫头,竟要多亏了那场大病,唉,你阿玛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以后不要总自称奴婢了,叫名字就好,松萝这个名字很好。”

我笑着说:“谢皇上夸奖,松萝到不敢当了。”在古代,一国之君能这样跟你拉家常算是莫大的恩典了,可惜我不是古代人,不会受宠若惊,只是觉得这样的康熙像我阿玛一样慈祥、亲切、自然。

康熙哈哈一笑:“你有什么不敢当的,鬼机灵。”顿了顿,只听道:“听说你前几天连朕的老四都打了,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大的胆子,那个人有个冷面判官的名声,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你这个丫头,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顿时面如土色,殴打皇子可是株九族的罪啊。连忙跪下来,一边想这个老家伙先给人甜头再当头一棒真是恩威难测,一边叩首:“皇上饶命,奴……松萝那天不知在哪着了魔,冲撞了四贝勒爷,请皇上念在松萝少不更事一时失了心疯,饶松萝一回,松萝再不敢了。”

康熙慢悠悠的喝了几口茶,才道:“难得你这丫头也会有这样害怕的时候。朕念你救了朕的十五公主一命,功过相抵了吧。”我一喜,就听见:“不过……”顿时冷汗又冒出来了,大叔,麻烦你别再耍人了好不好,要杀人也痛快一点,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不过,前阵子你救人朕已经赏你了,那殴打皇子的事,朕也要罚你才算公平。”

看来是难逃此劫了。亲爱的上帝啊,我再也不信路西法了!你一定要保佑我啊!

“朕就罚你经常来给朕拉曲子解闷儿,你可愿意?”

神啊,我能说不愿意吗?

“谢皇上不杀之恩。松萝能来给您解闷,是皇上看得起松萝,松萝哪敢说半个不字?”苦命的松萝啊,你怎么就成了大清皇上消遣的工具了?

“呵呵,甚好。朕这会儿还真觉得饿了,李德全哪去了?”

李德全吓得连忙跑进来,他刚才见康熙听曲子就没敢进来,只是在看我的时候眼里有感激之色。

“去,让御膳房给朕做点宵夜来,让松萝格格也在这用了。”

李德全喜的忙应:“皇上,刚就预备下了。”说着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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