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还是顺其自然吧。或许到时候情形也没那么糟糕。”
少年这样安慰着自己努力让自己宽下心来。
只不过这样的自我宽慰却似乎起不到多大效用。每每想到自己在那大庭广众之下张口结舌的尴尬情状醒言心下便还是很有几分惶惶不安。当然在这惶然之外少年也有几分不甘心。
毕竟这上清宫不比那饶州的市井街头。若在这等庄重的场合出乖卖丑届时恐怕就不仅仅是自己放不放在心上的问题了。到那时即使自己再怎么对旁人的鄙夷不以为意但毕竟自己还担着个四海堂堂主的身份;若是这等尴尬事体传出去不仅自己脸面无光于这上清教门的颜面上恐怕也会大大不好看。
“唉那灵虚掌门不知为何要如此坚持一定要俺也去那讲经会上讲演。”
少年心下不住的哀叹。
而堂中另外二女却丝毫不晓得自己的堂主正自忧心忡忡依旧一如常态:
寇雪宜按部就班的做着那堂中洒扫的杂事小琼肜在袖云亭旁跟两三只鸟儿戏耍。这小女娃儿自从听了醒言那“鸥鸟忘机”的故事便对这戏鸟之事格外感兴趣起来。与落在千鸟崖上的山鸟嬉戏已经成了这小女孩儿目前最喜欢玩的游戏。
“嗯?”
看着琼肜跟那几只山鸟亲昵的追逐颠跑之态醒言心中似乎有所触动便如有一道灵光突然自心头闪过自己这愁闷了好几天的事儿隐隐约约便好像看到一条挽救之途。
这想法刚冒出来时还有些模模糊糊在脑中时隐时现。待静心凝神整理了一下思绪方才突然冒出的这似乎颇为可行的破解法儿便在醒言的脑海中渐渐清晰了起来。
“呣虽然此事似乎有些怪诞;但瞧现在这番情势暂时也只好这样了。”
望了望天上那几绺流动的浮云这位少年堂主心中打定主意:
“离那讲经会就剩下四五日了此事不宜再拖那便在今晚施行吧!”
——几日愁闷烦苦之事一朝破解自然让人心情变得爽快无比。
现在琼肜这位醒言大哥哥一扫几日来的愁眉苦脸舒展开笑颜加入到小琼肜嬉鸟的行列和她一起与那几只翠翎黄羽的山鸟逗玩。
而琼肜见她这几日来少言寡语的大哥哥现在竟愿意跟自己一起来玩自然是惊喜非常嬉玩的兴致大涨。不一会儿这千鸟崖的石坪上便只见得这小女孩儿的衣衫满场飘动。
到了这日晚上弦月如弓星如棋布正是一个晴朗的仲夏之夜。用过晚食之后醒言便在这四海堂中召集起本堂所有成员郑重其事的宣布:
“为准备下月初一的讲经会经认真考虑之后本堂主决定今晚我就要在这石坪上做一些讲演的演练——”
没成想这四海堂主一本正经的宣告刚讲完第一句便被听众打断:
“嘻~好啊好啊!琼肜正好和雪宜姐姐一起看哥哥演练!”
“咳咳!”
刚刚进入些演讲状态的少年被这积极的听众踊跃的言打断倒有些哭笑不得;当下只得改变预先的腹稿删去一大段铺垫文辞及早进入正题:
“琼肜妹妹啊是这样的在下月初那崇德殿里的讲经会上听你堂主哥哥讲演的可不止是你们两个;那儿还会有很多其他人一起来听哥哥的讲演。”
“哇!那样子更热闹更好玩~”
“呃……”
到此时这四海堂主预先设想好的正式宣告已告完全失败。看出这堂主的身份不太管用醒言只好拿出哥哥的权威来跟小琼肜连哄带解释的说道:
“唉热闹是热闹不过对哥哥来说可不大好玩。因为哥哥还从来没在很多人面前正经说过话所以呢在那之前需要预先演练一下。”
“那哥哥今晚请了很多人来吗?”
“呵~哥哥哪有本事找那么多人来!所以今晚我就想了另外一个变通的办法效果估计也差不多吧?”
听这最后的语气似乎少年本人对这变通法儿的效用也不太能肯定。
“是什么法子呢?”
“是……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一会儿你们就可以看到了。只是”
这后面一句话才是少年费这一番口舌的重点所在:
“说起来这法儿可能有些怕人子所以你们俩一定要躲在屋子里;随便外面生什么事也千万不要出来——琼肜啊哥哥这话你可一定要听!”
见小琼肜口角嗫嚅似乎对自己的决定有些异议醒言便语气坚决的添上一句。
看哥哥这副认真的样子琼肜也只好闭上嘴巴乖巧的点了点头。那一旁的寇雪宜自然也是应声称是。
见这二女都已应允醒言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出门而去。
不一会儿这呆在屋内的琼肜寇雪宜便听到那屋外的石坪上正有一缕笛声翩然而起。
“哥哥却只是去吹笛?”
琼肜不明所以与身旁的寇雪宜面面相觑。
只不过待这窗外传来的笛曲儿转过一两个调儿这屋中二人才觉着有些异样来:
原来她们渐渐现今晚少年所吹奏的这段笛曲听起来却与往日那柔婉清逸的曲调大不相同;现在这曲儿虽然还是那样抑扬动听但曲风滑烈震人耳膜;在那曲调转接之间竟似乎包蕴着一股慷慨雄浑之气崩腾郁烈直叩听者心扉。
这石屋之内的两位少女还是第一次听得醒言吹出这样壮阔的曲调;她俩都没想到原来平日这位和蔼亲切的少年竟还能奏出这样狂酷不羁的慷慨之声来!并且这传入耳中的清狂曲调更似乎生出一种特别的魔力直让人心神摇动似乎便要对着那笛曲传来的方向舞蹈、拜伏……
就是这样摧魂夺魄的霜管之声自少年那神雪玉笛之中喷涌而出撞响在千鸟崖清冷石壁之上又转头朝那罗浮洞天中的千山万壑飞腾过去傲然如青云之卷尘屑慨然似悲风之动廓寥。正是:
催云端之别鹤惊水底之骊龙!
随着这摄魂夺魄的笛曲入耳而来那琼肜也是心旌摇动。但她那脸上神色还算得颇为自若。而小女娃旁边那寇雪宜却略有些不同。现在她那一张粉靥上经那漏窗而入的月光一照似乎显得更加的苍白。随着这笛声高低起伏雪宜双眼也渐渐迷离恍恍乎似不能自已。
正在这屋中二女意动神摇之际那似有魔力的笛声却已是嘎然止住。
“咦?哥哥不是说要演练讲经的吗?”
琼肜最先反应过来便扒上窗棱向屋外寻那醒言哥哥哥的身影——
这一看却让这小女娃儿大叫一声然后便如一阵旋风般冲出屋去!
而那位寇雪宜刚刚缓过神来却又被小丫头这怪异举动给吓了一跳。正疑惑间寇雪宜转脸往窗外一瞧——这一看不要紧却让这寇姑娘大吃一惊!
原来借着天上的月辉雪宜清清楚楚的瞧见在这窗外的石坪之上现在竟然正挤满了山间走兽!而在这些山兽之中竟然不乏那虎豹之类的凶猛之物。
现在这些个虎、豹、熊、罴、兕犀、麋、鹿、狐、狸正自挨挨擦擦或蹲或伏或坐或卧挤在这千鸟崖四海堂前的宽大石坪上。
更出乎雪宜意料的是这些沐浴在月辉之中的山野走兽无论是那性情本就温顺的麋、鹿还是那素性悍烈的虎、豹现在俱都低眉顺眼相安无事的排列在这石坪之上静静的呆在那正自抚笛临风的少年面前。偶尔有几声低低的嗥声、鼻息声从那石坪上顺风传来。
暂且不提雪宜心中惊奇且说这位四海堂主张醒言原来下午他从那小琼肜逗鸟之举中得到启现在便召集这许多兽类充当听众来听他演讲!
而少年这召集百兽的法儿与他那引鸟的法门“百鸟引”相类都是从手头两神曲之中体会出那五行阴阳之理然后便自那曾经慑服群兽的水龍吟中琢磨出这召引百兽的曲意。
只不过与那“百鸟引”略有不同的是方才这召集百兽的笛曲还要借那太华道力的辅助才能奏尽曲意。
自然那在慑服群兽之外更能引动天雷疾电的水龍吟有了上次在那马蹄山上的惊险教训醒言到现在还不敢再试上一试;最多也就只敢吹吹这些自己重新编排出来、曲力都在自己控制范围内的笛曲。
虽然这样改编出来的曲儿法术效用自然大打折扣与那完整版原始版的水龍吟自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这俩衍生出来的曲儿也有它们自己的优点那就是:安全、省力!
而这位因成功引来百兽、正有些洋洋得意的少年有所不知的是这些个引鸟引兽的效用虽然也颇为神奇;但若与他自身这种究及义理、融会之后又能触类旁通的能力相比这些具体法门反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话说这位刚刚成功引来足够数量听众的少年满意的收好笛儿清清嗓子正要开始讲演之时却突然见到那原本已嘱咐留在屋内的小琼肜现在正一路欢呼着颠颠的跑过来。在那雀跃之余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埋怨着醒言;
“哥哥啊这样好玩的事儿却不想带琼肜一起玩~”
“……”
原本已到少年嘴边的劝责之语就这样被呛了回去!
现在这位已当了哥哥许多天女弟子的小琼肜正在这满坪的兽群中穿梭游走口里嘀咕着旁人听不懂的话儿看样子似乎正在给这些蹲伏得有些杂乱无章的走兽重新安排理顺它们的位置。
而颇令人惊奇的是在这小女娃儿所到之处不少体积甚大、相貌凶猛的野兽便似都变成那家养的猫儿狸奴一般神态举动恭顺无比乖乖的在这小小少女的指挥下积极挪动着自己略显笨拙的身躯安坐到那指定的位置。
而在忙活完这一切之后这琼肜小女娃儿便似完成了个大任务蹦蹦跳跳的来到众兽之前两腿儿一蜷席坐在石坪上;然后便抹了抹额前的汗珠儿就如往日每次习字开始时那般仰着脸儿乖巧的对面前正有些目瞪口呆的少年说道:
“哥哥大家都坐好了可以开始讲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