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尸千里?血流成海?”
听着黑袍长老的话刚开始醒言还没反应过来。等长老说完停了片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刚才听到什么。在心中略略咀嚼了一下这两个词神态清俊不羁的少年便笑了起来不以为然的说道:
“长老之言晚辈自当聆听。只不过您刚才也该听到我平日修心炼道依的是顺天应时又怎会去大肆屠戮生灵?”
“何况晚辈虽然法术略有小成但在各位前辈高人面前法力还不值一提。既便有时动怒最多也不过流血百步何尝能伏尸千里?”
听了他这辩解的话魔族长老一时也不回答。这时候他那双晶润有光的眸子忽然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彷佛洞明一切的眼神盯着醒言看了一会儿然后他便慢慢咧开嘴笑了起来:
“唔……也许也许。我也只不过随口说说。”
轻轻揭过这话醒言倒想起另外一件事便语气诚恳的问道:
“长老您见多识广我忽然想起一事还想请长老解惑。”
“但说无妨。”
“不知长老可曾听说有哪处山间神灵会使一种法术能让方圆数十丈之内其他所有的法术失效只有她自己的法技能运用自如。”
原来醒言看到长老对那赤虎山神知之甚详便从“山神”二字联想起那回琼肜突然化身为高强神女的事儿来。虽然这小丫头平日坚持认为那美貌女子就是她长大的样子但在醒言内心里仍然认为那该是某位山神附身。说起来那一回真得感谢那山神否则琼肜已然遭了毒手。怀了这感恩之心醒言便不管旁边那聪明的小丫头正撅起小嘴仍然决定要打听清楚。
只是当醒言正准备进一步描述那日情景之时却奇怪的现眼前这位气度不凡、谈笑自若的魔族长老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刚才小老儿是否听错?真的是所有法术失效?呃、就连你的也不行?”
“正是!”
“这样啊……”
稍停了一下原本看不太出真实喜怒的黑袍老者却忽然现出一副悠然神往的表情自言自语般悠悠说道:
“唉那便是传说中的‘神之域’啊……神域之内唯吾独生这才是真正的神技啊……”
陶醉在悠远回忆中的魔族长老没看到眼前少年一脸懵懂的神色;又悠然半晌才猛然回过神来跟眼前一脸茫然的少年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你遇见的绝不可能是山泽寻常神怪。能让其他所有高强术者法术全部失效这样强横霸道之术只有那远古的上仙大神才能使出。”
说到这儿这位魔力渊深的天魔长老有些自嘲的说道:
“咳咳我们这些人平日也号称天魔神仙但比起那些仙圣古神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仙圣古神?!”
听了长老这席话原本为了解惑的少年却变得更加迷惑。瞥了一眼小琼肜看见她正斜过小脸皱眉缩鼻努力装出平日苦练的生气神色表达自己对哥哥的不满。见到她这模样醒言便有些忍俊不禁心中忖道:
“哈~这天真懵懂的小丫头还真走运危难时候竟能得到上仙古神的眷顾。”
“那个神幻绮丽的女子究竟是哪位过路的神圣?”
回想起那个旷绝人世的姿容他不禁又加快了心跳的度。
到了这时这一老一少、一魔一道的对答就算结束。宽袍大袖的魔族长老朝醒言微一拱手便一笑而去。而那些围观的看客此时也都渐渐散去只有那个形貌魁巨的赤虎山神还跟醒言继续絮絮叨叨一阵然后才千恩万谢的离去。和虎头山神一番对答醒言知道刚才那位魔技高、态度从容的黑袍老者正是此地魔洲的主人凶犁长老。
在此之后醒言便回到雪宜灵漪倚坐着的那几块青石旁坐在她们身边随口说话。闲坐之时便顺便调匀自己有些动荡的气息心神。刚才那番铸物化形丝毫讨不了巧委实耗去他许多灵力。
在他休息之时那本来心高气傲的龙族公主又好心替他护法凤眼圆睁瞪走不少前来搭讪调笑的妖女魔娃。灵漪认为此举非常正常现在乔装而来的少年不宜太过惹人注意。灵漪这样的护法丝毫不敢懈怠因为此刻身旁这位随意闲坐的饶州少年原本些许市井之气早起消弭殆尽现在举手投足之间都自有一股清徐不俗的气度。
又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正当醒言要起身去四下闲逛时却看到周围的人群忽然起了些变化。原本嘈杂无章的交谈忽然渐渐平息;巨大石场中处处燃烧的火树也突然晦暗了颜色。整个森红台场一下子变得黑暗静寂起来。
“生何事?”
见此情景心怀鬼胎的少年顿时便不动声色的观察起周遭情况来。
正在这时他忽看到台场上空忽有人飘飞而起浑身红光笼罩荡荡悠悠的停留在众人头顶的半空中。醒言凝目一瞧看到那人正是凶犁长老。此时凶犁长老正笼罩在一团淡红光影中飘在暗赤夜空中口里欧欧作声正在用奇特的语言向地上的魔众沉声说话。
见到这样情形醒言顿时放下心来。虽然魔族长老语言难明但显然不是要跟他难。
又过了片刻那庄重宣讲的黑袍天魔忽然面色一松然后猛的提高声音朝四下高呼了几声。随着这几声大喝一直静静听讲的魔怪妖灵突然也迸出一阵参差不齐的欢呼。欢呼声中一直留心左右的少年堂主也跟着胡乱喊了两声。
“天魔长老刚才说了啥?”
正在醒言琢磨之时就见那停留半空的黑袍长老横空飞过一段距离飘然立到石场边缘的一块高大黑石碑上背对着魔众风鼓袍袖两手伸向天空仰面长啸了数声。在这犹如虎吼松涛的高啸声中原本遮天蔽月的赤色夜云竟霎时间朝四面飞开;被魔洲云霾遮住的海岛夜空重又显现出本来的幽暗黑色。在乱云四散中却有一片乌云飞来恰好遮住被魔火染成血色的夜月。这样前后只不过眨眼功夫原本火光明亮的魔神聚会之所顿时便像被凭空罩下一口密不透光的铁锅满目光明的世界顿成了黑暗之所。
“是不是要举行什么暗黑的仪式?”
在对天魔长老力操纵云空的莫大神力咋舌之余醒言也开始揣测起他这么做的含意来。苦思之时他不免便有些感慨想着如果自己也能听懂魔语那该多好!
正在思索之时却现已是风云突变。原本漆黑一片的苍穹忽然间流光闪耀火雨纷纷竟开始绽放起无数五色绚烂的花火。
“哦原来只是赏玩娱乐。”
放下心来他便和几个女孩儿一起站在高台之中仰头赏看这些璀璨的魔花焰火。
头顶上这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明丽彩焰正在纯净如黑水晶的苍穹中幻成形态各异的图案似花团似火雨或者什么都不似只是在黑色云空中自由的翱翔流击相互碰撞激荡起漫天璀璨流丽的五彩光雨。
“绮丽哉!”
见到这满天奇幻倏忽、往来莫测的神彩霞焰一直心神紧张的少年全然放松下来直看得目眩神驰不停赞叹这光影的神奇。立在他身旁的女孩儿见到这样神丽的美景自然也看得如痴如迷。
又过了一阵在一阵宛如电流霆击的强烈明焰之后漫天奔流的光雨忽又变得无比的温柔鲜亮赩然的彩光转变成柔和的粉色淡红。遥远的高天忽变成一条透明的河流深窈的河床上缓慢流动着柔丽的霞波。淡彩如雾的光影中又冉冉飘摇着千百朵迷离轻盈的粉红水泡不停的诞生、上浮然后又幻灭无踪。
仰看着这样烂漫飞天的花火不知不觉醒言便已沉溺其中;心醉神迷之时众声寂寂万籁俱默彷佛身边只剩下轻风吹衣的女孩儿和自己一起在空旷无人的高台中同看那花光的明灭。看得入神的少年只觉得天旋地转渺渺冥冥整个人都彷佛要离地而起去飞到天上与那些焰灵一起流幻、生灭……在这样飘飘渺渺之时正是不知此地何地今夕何夕……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那天上的花火渐渐熄灭整个流光溢彩的夜空重又变得平淡冷清。
当整个天空重归寂静之时又有长风从海面吹来将沉迷于魔焰花光的道门少年吹得神思俱清重又清醒。
与他相似当魔洲大会的焰光观赏结束那些来自荒山野泽的魔怪妖灵大多还沉浸在方才那番动人心魄的绚烂之中。而琼肜雪宜还有那四渎公主更是一齐伫立在少年身边任夜风拂动裙裳如痴如醉久久无语。
等这样如梦如幻的火花表演过去这夜的魔洲大会便接近尾声。刚才隐于暗中操纵魔焰的天魔长老这时又现身出来在森红石台东南侧的上空双掌相击一声大喝然后那高台边迷离的夜空中便轰然出现数百个纺锤形的巨石如一串珍珠般悬停在森红台边的高空中。
在虚空之中召唤出这样奇特的巨石天路那事必躬亲的魔洲长老便和所有好客的主人一样满面带笑在悬空石路的起步处谦恭的请各位客人前往各自的宿处。
当轮到醒言几人走到巨石天路时那笑意盎然的魔族长老便听到走到近前的少年低声说道:
“凶犁前辈见谅了。”
“唔?”
“凶犁前辈请勿见怪晚辈其实只是寻常修仙慕道之客实非魔族中人。”
“哦?”
听他忽然说出这样诚实话儿那魔洲长老倒是一愣。已经打定主意的少年并不管长老神色继续告说:
“这次我只因得了一件魔甲又久闻犁灵魔洲大会之名心中好奇便也赶来赴会实是冒昧得紧……”
——忽听到“魔甲”二字一直不动声色的犁灵长老忽然眼眉微微一动但仍是保持着原来的神态并不向醒言上下打量。
又沉吟了片刻这位魔疆第四天魔忽然面露一丝狡黠的笑容同样也是压低了声音说道:
“其实我也正要告诉你该如何去自己的宿处。因为我想你也应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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