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道一击不中飘然远遁半空中留下一句叱骂;醒言闻言愕然立时止步不前。
刚才青云这化龙一击前后只不过片刻功夫真个似电光石火兔起鹘落;直到现在还有不少被刚才那阵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侍女宾客没弄清方才究竟生何事仍在那儿死死抱住身旁栏柱。
不过枕流台上还是有不少人心中清楚刚才青云道迅雷一击看似冲那位张姓少年而去但看他前后言行实际目标正应是此间庄主白世俊。
现在这侥幸死里逃生的白世俊又惊又恼正对着青云逃遁的方向恨声连连:
“好贼道好贼道!亏我白世俊待你为上宾现在竟想来觑空害我!”
恨声叱骂一阵又忽似想起什么白世俊便望了望身前醒言居盈一眼悠悠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说道:
“唉今日才真正知道何谓树大招风何谓木欲静而风不止。饶是我白某人平日广施德政勤谨再三却仍有不法贼徒成日想来害我!”
此时这无双公子白世俊心中雪亮。原来这青云道混入自己府中一心只想取自己性命平日卑琐言行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只是这半月多来自己倚为左右手的飞黄仙长总是随伴左右这贼道估计是畏他法力高强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下手。而今日自己遣飞黄仙长出府查勘一事便被这厮当作良机瞅空就要来害自己。
只不过这青云贼道万万没想到今晚座中本无多少法力高强之人到场本应是十拿九稳的杀局却谁料竟给下午才来的新客给无意破坏掉。
忖到此处再想想刚才那条黑龙势不可挡的狠样白世俊也是好生后怕。
到得此时这临水楼台枕流阁已被无数手执钢刀火把的庄客围得水泄不通;四五个盔甲鲜明的剑士急跃过来将白世俊围在中心死死护住。在这片纷乱之中醒言也顾不得许多只管急问居盈雪宜她们刚才可曾被恶龙吓着。
正喧嚷间醒言忽见周围围得密不透风的庄丁突然“哗”一声朝左右两边分开然后便是一队身着轻甲战裙的兵士朝这边直冲过来。
借着灯笼光亮醒言看得分明这队手执雪亮弯刀的兵士看模样身形竟个个都是娥眉女子。正自惊奇却见这群红粉女兵竟直冲自己奔来;还没等拔剑喝问身形一错落间自己身旁那个刚刚相逢的女子已被这群巾帼娇娥给隔到阵中迅朝后退去。手忙脚乱之时莫说喝问一个躲闪不及醒言倒差点被这些奋勇向前的女将给推个跟头。一片眼花缭乱之后堪堪稳住身形的少年只来得及听清一句:
“醒言明日记得来找我我把你娘亲捎来的东西交给你……”
话音犹自袅袅那支娴熟非常的军阵早已朝玉带桥方向迅移去。
等居盈被护送离开众位受了惊吓的宾客也不敢多逗留胡乱跟主人道别一声便都在庄丁护送下各自散去。至此水云山庄枕流台上这场原只为醉月飞觞的风流雅宴终于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曲终人散。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四海堂三人所居院落中一早琼肜便几次提议说要赶紧去看居盈姐姐;听她提议醒言想了想觉着还是下午再去更从容些。
用过早饭不久庄主白世俊便遣人送来一套崭新的袍服冠帽说是谢他救命之恩。仆人送来的这套袍服宽摆大袖玄黑底色上绣青色兰草花纹其款式正是大夫以上品级才可穿用。而那顶冠帽若以寸记则前四后三名为“却敌冠”。
见白世俊送自己袍服特别是见了这顶却敌冠醒言知道这位无双公子对自己颇有结交招纳之意。因为这却敌冠一般是达官贵族的近卫领才能穿戴。虽然明知其意醒言也未推脱就老实不客气的收下。等来人走后他便在雪宜帮助下穿上大夫袍戴上却敌冠对镜一照现确实要威风许多。
上午清闲无事醒言便随便翻了一会儿典籍经书然后出来到小院中闲转。
他眼前这间院落花木葱茏清静雅洁。粉白墙垣上青黑小瓦线条宛转。东南墙角一堆假山石岩骨嶙峋颇值玩味。假山脚墙根边又葳蕤生长着一蓬蓬青碧修长的书带草。院西南角长着两株叫不出名的花木开满粉白花朵交相错落密密簇簇几乎看不到半点叶片。锦云般的花枝间正雀跃着两只小小黄鸟;互相飞舞嬉戏之际便不时扇落片片花瓣。
正饶有兴致的观看时忽见那位一直蹲在墙角不知在玩着什么的小琼肜忽然站起身子舞着手儿蹦蹦跳跳跑过来兴高采烈的说她抓到一只漂亮虫子。等她将手中虫子小心翼翼递给醒言醒言一瞧现这回琼肜的倒霉猎物原来是只蝗虫。
将琼肜的贡物捏到指间对着日光看了看醒言忽然皱起双眉心下竟有些踌躇。原来他手中这只蝗虫啮齿锋利后肢强健倒与世间蝗虫无异。但奇怪的是这只暗绿蝗虫两侧身上分别有两排金色黑心的圆斑看上去有若毒眼。听琼肜意思就是这金光耀然的斑点才让她觉得好看。
见蝗虫这样斑纹醒言心中疑窦暗生。因为抱霞峰四海堂中所存风物志相比经书更为有趣他早已翻得烂熟但也从来不记得有这样蝗虫记载。自那晚观察天相特别与灵漪一番对答之后他就怀疑这郁林郡中突如其来的蝗灾可能并不比寻常。现在见了这只斑纹怪异的蝗虫便让他疑虑更重。
望着手里蝗虫醒言忽然心中一动暗忖道:
“说来也怪昨日来无双公子水云山庄一路看来越到这庄园附近草木越是葱翠繁盛似乎丝毫没受蝗灾影响。而现在这院落中却偏又遗落下这只本应群生群长的蝗虫。”
正琢磨着琼肜又来问他这虫儿好不好看。醒言便告诉她这虫子虽然漂亮却正是让这几县民众挨饿受苦的罪魁祸。一听此言还没等他来得及细细解释琼肜便已是双眉紧拧建议哥哥把这虫子送给树上那两只鸟儿吃掉。
等她得了允许便自告奋勇接过虫子一路小跑冲向花树边想将蝗虫送给那两只黄鸟吃掉。谁知她这一路匆忙却把那两只黄雀惊得扑簌簌飞掉。顶着满头落英花片琼肜只好唤出自家那两只听话的火雀然后将手中蝗虫抛向空中。于是还没等这只已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蝗虫想起要展翅逃跑便“呼”的一声已化作一团火球自空中坠落。
略过琼肜这段疾恶如仇的事迹不提用过中饭又歇得一阵醒言便带她和雪宜去往玉带桥那侧居盈住所拜访。
记着昨日侍剑丫鬟引领的道路醒言七拐八绕半晌功夫后也走到水光涵澹的芦秋湖边。只是等从迷宫一样的房舍轩榭中走出到了湖边一看醒言才知道此刻他们三人离那玉带桥诸岛已经偏得很远。于是他只好又带着二女望着迎仙台玉带桥的方向沿芦秋湖往回折返。
路途之中绕过一棵大柳脚下道路便逐渐偏离湖畔往一片翠竹林中逶迤伸展。顺着小径走进竹林他们便觉林中似有一阵清风在不停回荡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被这挟带竹林清气的风息一吹醒言顿觉暑气尽去遍体生凉。心旷神怡之时正要回头夸赞却见得那小琼肜已倚在一株修竹上脸颊紧贴竹杆蹭去汗珠正借着清竹纳凉。见他看来小琼肜便展开笑靥朝他嘻然一笑——此时这翠竹黄衫碧叶娇儿看在醒言眼中正是明丽非常!
望着琼肜倚靠竹枝的样子醒言心中一动忽想起去年与这小少女初见的模样。那时候在那罗阳山野也正是满山的翠竹。想到这儿他便跟依恋竹枝止步不前的小琼肜说了句玩笑话:
“妹妹啊若是有一天你贪玩走丢我便也来这样竹林中寻你!”
听得此言琼肜赶紧放开清竹跑到哥哥身边认真保证道:
“哥哥琼肜很乖一定不会丢掉!”
一阵玩笑不经意间便走出竹林。等出得林来醒言现竹林边有一块半埋土中的石碑读了上面的字儿才知道此处叫“幽篁里”。看来此地应是水云山庄中另一处景致。
过了幽篁里又走了一阵不多久他们便过了枕流阁到了连接湖中小岛的长堤处。走上长堤过了玉带桥便到了迎仙台下。见他们到来一位早已等候多时的轻甲女兵便奔去夕照草堂中禀报。片刻之后这位面容英武的带剑女兵便请他们几人去草堂中和主人相见。
等进到这间与自家马蹄山故居极为相似的草堂还没等醒言开口问候那位正倚在窗前青玉案边不知摆弄何物的少女便请他过去说是有件物事想给他看。
“我娘让她带了何物?”
记起居盈昨晚之言醒言便以为她现在想给他看的一定是家中带来之物。心中惊讶着居盈竟会再去家中拜访这位当年的饶州少年现在的上清堂主便接过少女玉手递来之物——
“这是?!”
打开居盈递来的小盝盒盖揭去一方红罗泥金帊再拨开香软的红绵醒言便看到一只温润如膏的白玉印赫然嵌放在一座精光灿然的小金床上。
在居盈示意下满腹疑窦的少年伸出双指捏着这枚白玉背上五盘螭钮将玉印轻轻提离宝盝。将印举到眼前醒言看得分明这面微透粉红的明玉版上正端端正正錾刻着八个篆文:
太素天香既寿永昌
“这是……”
面对少年迟疑的目光居盈忽展开一脸明灿的笑颜轻启珠唇嫣然说道:
“醒言其实居盈便是你曾说不敢娶的‘倾城公主’。”
“我爹爹给我的正式封号为‘永昌’即是永昌公主。”
望了望少年的面容已是一身端丽宫装的少女想想又添上一句:
“其实盈掬想着堂主你已觉得我可以是公主侍女;这样我再说出本来身份也只不过去掉‘侍女’二字你就应该不会太吃惊了……”
“咦?醒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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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盝音1。古代小型妆具。常多重套装顶盖与盝体相连呈方形盖顶四周下斜多用来藏放香料或者盛放玺、印、珠宝。盛放公主帝王之玺盝子常为二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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