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头,对于这位炒股失败的蒋伟记,他心有同情。三鑫公司也输了不少钱,还好最近杜月笙能干,成功建立了长江烟土渠道后,靠卖大烟,收入极为可观,情况不用那么悲观。
黄金荣端坐下来,抽起了刚才忘记的事后烟,让烟草的香味刺激他那有些日渐失去活力的胸膛。
妈的,装逼的老流氓!
黄金荣身上刚刚沐浴完的味道让蒋伟记意识到这老家伙刚刚去干了什么好事去了,心里更忍不住把黄金荣问候一遍了。
他怒了努嘴唇,想什么,又咽了回去。
就在蒋伟记几乎变成忍者的时候,黄金荣露出菊花般的微笑,他的话像乳汁一般滋润着蒋伟记的躁动不安的心。
“你的事我听了,没多大的事。炒股有风险,输也是正常的。不过以后加入青帮后,要记得好好做人。这里的规矩,你应该懂吧?”
黄金荣一脸厉色地看着蒋伟记,“入我青帮,生是青帮的人,死是青帮的鬼!背叛者三刀六洞!”
“我愿意,奉黄先生为师,效犬马之劳。”
蒋伟记咬咬牙,一脸坚定道,手里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那好!我就收你为徒,做我的记名弟子!”黄金荣展露笑容,看着蒋伟记。
蒋伟记马上呈上大红拜师帖子,上书:“黄老夫子台前,受业门生蒋志清”。然后重重地向黄金荣磕头。
黄金荣笑咪咪地接过帖子,又喝了蒋伟记递上来的茶,一脸欣慰。
心道:这子虽然心不怎么诚,不过能屈能伸,是个人才,现在借个善缘,不准将来用得着。
蒋伟记在黄公馆逗留片刻,了些讨好的话。热情的黄金荣还留他用了饭,一顿丰盛的晚宴下肚,饥肠被安抚一番后,蒋伟记对黄金荣的感官又好了不少。
从黄公馆出来,天已经黑了,车铃响,马路闹,霓虹灯划出绚丽的光芒,上海滩就像一个赶着上班的舞女,换下了一身喧噪后,接着又穿上了一身艳丽炫目。
蒋伟记微微晃着脑袋,哼着浓郁的宁波味的曲,用轻松的心情感受这迷人的上海滩。脑子里还回想着刚刚黄金荣的保证——
“既然你是的徒弟了,徒弟的事就是为师的事。你欠的债务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料理好,定叫那些赤佬无话可。”黄金荣的话很霸道,让蒋伟记很舒心,信服。
只是这老家伙末了还不忘敲打我,叫我好好做人。名义上是教诲,实际上还不是告诉自己知恩图报么?
蒋伟记心里玲珑,对于黄金荣的心思猜中了大半。他摇摇头,微微一笑,拦住了一辆黄包车,去找陈果夫了。
没过几天,黄金荣果然在酒楼里摆了一桌鸿门宴,邀请蒋伟记的那些债主们。他的面子谁敢不给?所以一些帮派,老板接到请柬后忙不停蹄地赶到了酒楼。
看着蒋伟记目光平静、一脸沉默地坐在黄金荣的下首,那些人明白过来什么,纷纷皱起了眉头,感觉不舒服。
“志清现在是我的弟子了,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也就是青帮的事。他的债务由我承担,你们要钱尽管找我好了。”黄金荣笑眯眯道,态度很好商量的样子,但一看旁边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就知道黄金荣这笑容有和善了。
众人心里暗暗叫苦,这钱是讨不回来了,他们一脸幽怨地看着蒋伟记。蒋伟记像个木头人端坐在那里,有不出来的笃定,微微咧开的嘴唇有些得意。
妈的,这家伙找了这么大的靠山!
众人心里暗骂。
早知道前几天就做了他!
有人心里暗骂道。
这些人也有不少流氓,不过慑于青帮的势力,不敢嚣张。
找黄金荣要钱?他们可没胆子!不如卖个面子给黄金荣,也好结个善缘?
“既然黄爷都这么了,我们自然会听你老人家的教诲的。”一个头脑圆润的家伙马上反应道。
他的识趣让黄金荣微微一笑,对这个肥仔的印象好了不少。这却让旁边的人心里暗骂这家伙那自己的东西去做人情,但却不能反对,只能怨自己怎么没反应快呢?
“好。呵呵。不过改还的还得还。”黄金荣真诚地笑道,样子却没半不好意思。
“黄爷太客气了,我们还得多靠你老人家关照呢?”
众人捂着受伤的心,努力地挤出笑容,纷纷附和道。
见这伙人那么识趣,黄金荣很高兴,准备和他们喝两杯,安慰他们受伤的心。做流氓也得将道理,讲人情不是?
一个黑衣男子端坐在前,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场中的情景。就在黄金荣正得意的时候,他突然出言道:“慢!”
他站了出来,环视四周,一下子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周围的那些人眼神好奇地看着这位一直不话的黑衣男子。
蒋伟记心里微微一抖,他认出来了,上次就是这个家伙逼得自己打了欠条。现在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他心里感觉有些不妙,扫了一眼对方,又低了头下去。
“哦?”
黄金荣有些不悦,很不喜欢那黑衣家伙身上的淡淡的桀骜的样子。特别是那家伙居然施施然地坐在椅子上跟自己话,很没礼貌。
那风衣太拉风了,不知道我老黄最见不得别人在面前拉风吗?真是欠教训的赤佬。
黄金荣心里暗暗想道。
“黄爷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毕竟青帮是上海帮会的龙头不是吗?”
黑衣男玩味一笑,拉了拉身上风少的风衣。“不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个道理黄爷不会反对吧?”
此言一出,全场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周围的人有些佩服地看着这个拉风的黑衣男。
见这家伙好不识趣,黄金荣的打手们纷纷捏住了拳头,准备上去教训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不过未得黄金荣的许可,他们只能死死地盯着那黑衣人。
不少心思心思复杂的家伙有些期待地看着那突然那黑衣人,眼光来有几丝幸灾乐祸。
黄金荣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脸部肌肉僵硬了一下,眯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敢当面要账,这不打我老黄的脸么?
不过他终究是老奸巨猾,见惯场面,耐着性子问道:“没错,话是这样。你想这样?”
意思就是,道理是道理,但你不能对我黄金荣讲道理!黄金荣眉头一挑,心里猜测这家伙什么来头,竟然敢如此嚣张。
“我能这样呢?我的心脏已经被青帮的来头震伤了,只好听天由命了。”黑衣男子完捂着胸口,有些痛苦地道。
抬起头他一脸严峻,毫不畏惧地迎上黄金荣的目光,冷声道:“还是那句话,出来混要有口齿,欠人的东西一定要还,迟早都要还。蒋先生,你最好记准时间了。”
他好心提醒道。完拉进风衣,不理会后面杀人的目光,转身一步一摇地往门口走去。
“这个矮子!”
见那黑衣人离座后,黄金荣发现对方的身材矮,但却透出一股狠劲让人不敢视。
“站住!赤佬。”几个不忿的帮众提刀上前,拦住了黑衣人,刀刃闪着白光,让在场的人心里心里一慑。
蠢货,好不懂事,在这里能亮家伙吗?黄金荣心里骂道。
“怎么?黄爷的请客是这样请的吗?不怕上海滩笑话吗?”那黑衣人回头不屑道。至于尽在咫尺的几把刀片,他有十几种方法让这几个蹩脚的喽啰躺下。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黄金荣身上,他眉头皱了起来,眼睛眯得更了,那脸上横起的肥肉更显得凶悍。
他不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多了一会儿,他指了指那不识好歹的黑衣人,摆摆手,让对方离去。
被人这样一搅合,本来策划好的鸿门宴大了几分折扣,气氛有些异样。看着那些债主,嗯,宾客复杂的眼神,黄金荣感觉有些不爽,不过他终究是老奸巨猾,了几乎场面话,又让气氛恢复和谐,宾主相宜。
待宴会散尽,黄金荣和几位心腹还有蒋伟记回到房间里。
黑衣人的出现让蒋伟记有些不安,因此他进来就有些懊悔道:“都怪志清无知,给黄爷添麻烦了。”
看他一脸真诚的样子,黄金荣本来对他还有一丝怨气,现在马上就没有了。
他和颜悦色地安慰道:“没多大的事。既然你是我的人,我就会罩着你,放心吧。”
他的话让蒋伟记心里轻松,脸上浮现出感激之情。
“去查查那个家伙什么来历?”黄金荣吩咐黄财道,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好!”黄财领命出去。
“那黑衣家伙吧?”黄金荣淡淡地问道,“对了,你欠了那黑佬多少钱?”
“100万!”蒋伟记弱弱地答道,低着头,不敢看黄金荣。
“100万?”
黄金荣刚刚含了一口茶,还没咽进去,“噗”的一声喷在蒋伟记那威仪果敢的头上,几片茶叶挂在那茂密柔顺的秀发上。
“擦擦。”黄金荣掏出手帕,扔在蒋伟记的头上。
好家伙!
100万!?
怪不得别人不依了?
黄金荣喃喃道,没想到蒋伟记欠了那么多钱,本来以为只有几十万,然后分散开来每人也一万几千的样子,现在单单是那黑衣人就欠了100万。
能出一百万的人可不简单了,让青帮偿还那一百万更是不可能。
一时之间黄金荣犹豫不决,甚至冲动干脆放弃这个包袱算了。
不过刚刚收了这弟子,不好立刻翻脸,总得要庇护他,不然自己的颜面就丢了,以后也不好服众。
黄金荣心情复杂地看着蒋伟记,真想掐死这麻烦精,脸上还得和颜悦色,安慰道:“100万也不是大问题,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接着他有仔细询问关于那黑衣人的来历。
“当时我也在现场对账,对方确实借了100万元给茂新公司,不过不是现金,是股票,当时确实也值那个钱,是茂新公司买来然手转手卖给顾客的。只是没想到股市——”
蒋伟记低着头解释道,心里惴惴不安,可怜地看着黄金荣。刚才他真怕黄金荣扔下自己不管了。
那黑衣人的离去前的样子还记得,大有自己不还钱就把自己砍死扔黄浦江之势。
“等查清楚对方的底细再,此事先暂时这样子吧!不过你不要到处走动,算了,还是帮到黄公馆来吧。”黄金荣关怀道。
王亚樵从酒楼里出来,回头扫了一眼,发现没人跟踪,径直向停在街口的汽车走去。
“大哥,你真是太冒险了,不值得。”坐在前座的青年回头道。
“呵呵。不去怎么能见识一番黄金荣和青帮的威风呢?”王亚樵毫不在乎道。一边拔下脸上的胡须,还有那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斯文清俊的脸,跟刚才在酒楼里的样子不大一样。
斧头帮在上海滩有名,霸占了公共租界的夜巴黎等夜总会、赌场,最近还开了间工厂,但帮主王亚樵一直行踪飘浮,神出鬼没,几乎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属于那种事迹在江湖传、但本人却异常低调的人。
众人更没想到,他会只身赴会黄金荣。
“那结果怎么样?”余立奎笑着问道。他今晚特意过来接应王亚樵的。对于王亚樵这位义气豪情的帮主,他佩服不已。
“还行吧!狡猾的糟老头,不过有些嚣张,总有一天遇见不该碰的人,得吃挂落。”王亚樵笑道。
“那我们这次是不是让这老流氓吃苦头啊?”余立奎笑问道。
“不!那姓蒋的才是我们目标。青帮暂时还是不要过于得罪他们。”王亚樵有些不甘心道。
他想起了吴曼丽的告诫,只对付那姓蒋的家伙,不要和黄金荣和青帮过不去。如果对方不是好歹的话,那又另了。
“那个女人,现在可??????”王亚樵心底叹了一声。
吴曼丽生了个儿子后不久,上海又浮现了一个神秘道士,那道士来头好像更大,让王亚樵忌惮不已。
这两年,斧头帮发展壮大,但也已经受到吴曼丽和道士的渗透,王亚樵的影响力却不像那么大了。毕竟能解决吃饭问题的帮主才是好帮主。
想到这里,王亚樵摇摇头。
“对了,立奎,你去广州吧!那里正办军校,需要人才,你的才能留在上海有些委屈了。有吴姐的推荐,应该能有不错的前途。”王亚樵劝道。
对于这个忠心耿耿的余立奎,他有些复杂。一方面舍不得这样的人才,同时也知道对方的兴趣和才能在军事,不适合在斧头帮混,想了想还是让他去广州好。
这两年,广东的情况多多少少地传到王亚樵的耳朵了,上海也来了不少广东人,那些人神神秘秘的,王亚樵想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情报人员。
从法租界回来,王亚樵和余立奎去到了吴曼丽处,报告了黄金荣和蒋伟记的情况。
“最近的经济不是太好,如果黄金荣钱多的话我们也替他花花,那些债主不是不敢要钱吗?那我们不妨乐于助人一把。”
吴曼丽笑道。其实那里是经济不好,对于斧头帮来,经济好极了,美华公司在这次信交潮顺势而为,赚得盆满钵满,在暗中出力不少的斧头帮自然也能分到一杯羹了。只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罢了。
王亚樵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女人真是贪心不足。女人的野心又开始膨胀了不少,不过她都不怕,自己怕什么?
王亚樵头,知道该这么做了。
想到能让黄金荣和青帮吃瘪,他心里一阵兴奋。
过了一会儿,王亚樵又提起余立奎的事。
“你准备去广州?”吴曼丽有些好奇地看着余立奎。对于这位上过讲武堂、参加过辛亥革命、讨袁战争的青年,她很有好感。
“是的。”余立奎恭敬答道。知道有这女人话,事情会顺利得多。
“好。有志气。”吴曼丽赞道。心想:如果能给予他一把助力的话,不准将来??????
“这样吧!你去广西吧!去南宁读军校,那里更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去了就知道了。”吴曼丽笑道,想起了什么,又道,“顺便让你带多几个人去吧。”
“好的。”余立奎心里有些疑惑,不过却不大打听要带什么人。
过几天,在南星公司的船上,余立奎见到了几十个十四五岁的青年男女,那些人井然有序,条条有理,像一个连队一样,那里需要自己带啊?
此时的广西。自从两年前来了粤军第五师后,一切都变了样。防城港变成了一座大工地,码头扩大了几倍,从各处到来的船只卸下大量的机器设备,还有一些从各处过来的操着各种人口的工程师,白的黑的都有。
回船的时候,除了本地的土产、矿场,也会有大量的青壮男子一起飘洋渡海,据要去开辟南洋的农场、开矿。
此间的变化太快了,让本地人惊讶不已。不过慢慢习惯了,特别是那些看起来很威武的大兵哥挺好话的样子。
余立奎下了船,接着又坐汽车北上南宁。宽敞笔直的公路,迎面而来的汽车扬起的灰尘让他皱起眉头。
这陌生的环境里,让他感觉几分忐忑几分兴奋。他回头看了看车厢里的那些大人,也一脸好奇地看着外面的景象,只有这样,才会显得几分孩子气吧?
看着那些规规矩矩地端坐的青涩的脸,余立奎心里想到。
在防城背后的南宁更是成了一座军营。军校、整训、预备役这类字眼不时地传到隔壁的云南,这让窝在云南的唐继尧忧心忡忡,生怕对方一下子就打过来。??????
洛杉矶。司徒南看着面前的两位风尘仆仆的男子,轻声笑道:“准备了那么多年,也应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