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受思绪勐地回归现实。
笑崆峒也一下敛回了所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情绪。
二人齐齐望向了声音的源头——吞金龙！
小忍化形的吞金龙，这会儿已经完全压制不住龙身的颤抖了，周身氤氲的，满是恐惧和惊悚的气氛。
从笑崆峒暴露身份，自称圣奴一员……
从阎王水鬼变成了圣奴水鬼，辈分也一跃成了参月仙城大师兄的前辈……
从二人对圣神殿堂内部之事的指指点点，对饶妖妖、苟无月两大剑仙的评头品足，对道殿主、苍生大帝的各种不屑一顾……
还有还有！
这俩人竟然都是为了保徐小受而来！
得知这些，只为割徐小受人头的小忍，怎能再遮掩得住心头恐惧？
他只恨此地没有一道地缝让自己钻进去，如此才能避免这种光明正大旁听惊天情报的尴尬。
“我还是一个活人，我也没有聋、没有瞎，你们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跟没有外人一样，彼此交流分享着如此重要的情报？”
小忍听得都快崩溃了。
这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想听啊！
每听多一句，他都觉得自己往十八重地狱中，更跌深了一层。
终于等到了一个间隙……
或许这根本还不是自己可以插嘴的空隙，但小忍等不了了。
他抬起龙首，竭力想要望向辈分更高一些的水鬼，可感受着周边两人冷漠的目光投来后，话一出口，又悲恸地改言道：
“前辈们，我、我还有资格活下来吗？”
徐小受终于记起来这里还有一条外龙，并且觉悟如此之高，知道自己旁听了这么多内容，恐怕早已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你知道的太多了……”笑崆峒面无表情的说着，而后望向龙首之上的水鬼，眼神示意要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做？
徐小受本就不打算留下这条龙，这可是想要自己人头的太虚杀手，如何能让其活着？
“禁法结界的限制还在，它目前的实力不足一成，仅仅只有龙身可抗水压……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吧！”徐小受一脸“我不想出手，笑崆峒你自己解决吧”的表情。
事实上，即便此刻让他出手，他也做不到斩杀。
在深海之中，自己能对这条龙施展的处决能力太少，恐怕唯有掏出有四剑来扎一下，会是最好但非最干净利落的选择。
但此举必然会暴露自己是徐小受的身份。
人家笑崆峒前头才向他的“水鬼前辈”倾吐了这么多苦水，要给他知晓这“水鬼前辈”是个冒牌货，真实身份是个小年轻……
这深海之下，不得因为某人的羞臊难耐，而多添一具尸体？
“不要杀我啊！”小忍听出了自己头上之人的言外之意后，惊悚得怪叫：
“我方才什么都没听到，你们一说话，我就屏蔽了六识，我我……
“我可以给你们当宠物！有一条龙作为宠物，这是一件很拉风的事情，不是吗！”
他话音刚落，徐小受还不曾出口，笑崆峒便冷漠地驳斥道：“你哪里来的灵元可以封闭六识？”
小忍呆住，心头开始狂骂：“……@#￥%”
笑崆峒得到首肯，根本不给思考时间，直接在深海之中，伸出了两指。
“嗡！”
低沉的剑吟声自指尖穿透而出。
小忍一下看出，这是第八剑仙的招牌技，十段剑指！
“不行！不可以！我不能死！
“放过我！两位，请放过我！
“我可以加入圣奴，我是金牌猎令杀手，我乃太虚，圣奴九……不，十座当中，太虚并不算多，这点我知道的。
“我的战力，即便做不到雪中送炭，也可以让圣奴锦上添花，我十分有用！我可是一条龙！”
小忍仓皇说着，为了苟活，什么话都出口了。
可惜，笑崆峒没有那个资格替他老师收一个圣奴第十一座。
何况圣奴九座十一人当中，即便是斩道，都没有如此窝囊的存在。
这等货色若加入了圣奴，只会拉低圣奴的档次！
“十段……”
“等等！”
笑崆峒一指不曾点出，徐小受突然出声叫停。
“前辈救我！前辈救我！”小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呼救，满心满眼都想看一下自己龙首上的那位发声之人，原来你才是好人哇！
徐小受表情变得古怪。
谁说我要救你的？
他没有多作言语，从吞金龙龙首之上跳下，落到了前头，而后双眸一睁，凝向了有如看待希望之星一般看待自己的吞金龙双眼。
“灵魂读取！”
“唔……”吞金龙龙身一颤，双目从不可置信，逐渐变成了呆滞、无神。
记忆画面开始闪逝……
从龙蛋中诞生，到睁眼见到这个世界，到在苍茫云海涧内肆意辗转，到成年之后，族中来了一条威势十分可怕的龙，想要给小忍洗礼……
徐小受果断跳过了这个画面。
母庸置疑，小忍灵魂记忆中所处的位置，便是七断禁之一的龙窟。
而他的成年洗礼，恐怕也如黑心果族那姑娘差不多，会见到半圣！
“这家伙在说谎啊，他的吞金龙龙身，根本不是夺舍而来，他本身就是‘龙窟’中龙族的一份子！”
画面跳过之后，再去看时，小忍已经叛逃出了龙窟。
依照后续碎片化的记忆，应该是他在成年洗礼中，想要窃取龙族至高无上的力量。
这结局自然是失败了。
但过程中小忍有过的“亵渎之举”，令得他在龙窟之中，再无容身之所。
从七断禁龙窟出来，小忍无处躲藏，为了在人类世界活下去，他伪装了身份，假装是个从龙窟中走出来的幸运儿，获得了龙族力量的卷顾。
又为了躲避龙窟中本族的追杀，他加入了“三炷香”。
从此，堂堂一介前途无量的吞金龙，干起了杀人越货的不见光勾当。
龙族是强，可只有在龙窟之中，有着绝佳龙运，无尽修行资源供给的真正龙族才能算强。
小忍若在龙窟，本靠无忧无虑地活着，便能成为太虚。
可叛逃龙窟之后，他这龙身为了成为太虚，反倒堕为拖累，几乎耗费了成千上万倍普通炼灵师成为太虚的资源，他才得以成功。
这就导致此时的吞金龙，用一贫如洗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完全没有油水了……
“难怪这家伙为了灵晶，为了封圣机缘，自甘堕落到想要出手对付一介区区宗师……
”龙窟之外的龙，单是活着所需要的资源，就足以拖垮它的一切！”
徐小受得到了此龙毫无用处，收留甚至会惹上七断禁之一龙窟本族这个大麻烦的结论后，果断终结了“灵魂读取”。
“唔！”小忍闷哼一声，开始清醒。
吞金龙强大的恢复力，令得他不似金足一般，在深海之下会完全清醒不来。
精神控制的力量一解除，小忍就回归了现实，而后便听到了水鬼毫无情绪的冷漠言语：“给他个痛快吧。”
小忍：？？？
“我真的很有用，不要杀……”
话还没完，笑崆峒在片刻意外后又得到肯定，不再迟疑，双指往前点出。
“十段剑指，透！”
哚一声响。
深海之下的声音没能传开多远。
可那一点银白剑芒，从吞金龙的口中，直直透过它蜿蜒的龙身，自龙尾之处洞破。
“嗷——”
龙吟声凄惨响起。
小忍剧烈痉挛之后，完全无法招架剑念的肆虐之力，在痛苦中结束了哀嚎。
“这，就死了……”
徐小受望着大师兄如此简单的处决之举，一时陷入怔然。
这，未免也太强了？
仅仅一指！
十段剑指附加剑念，还有个剑道三千的“透道”，便能如此简单的终结掉吞金龙的生命？
这可是龙窟中真正的龙族啊，不是模彷者、幻剑术等搞出来的那些假货！
“难怪他是参月仙城的大师兄！
“难怪这家伙会成为圣奴隐藏的第十座！
“即便有禁法结界的限制，这般一指点灭吞金龙的力量，就如他当日虐杀红狗一般，轻松写意……”
徐小受小小地呼出了一口气，同时将内心的震撼遮掩住，一脸“理当如此”的表情。
“水鬼前辈，完事了。
“这吞金龙好像真的是龙族之身，我没有破坏他的尸体，力量全都敛聚在一处。
“可以说，单单这具龙尸，便价值无量……”
饶是笑崆峒乃参月仙城大师兄，这会儿瞧着面前接近十成十完整的龙尸，双目中也忍不住流出了垂涎。
七断禁之一的龙窟中确有龙族存在。
但龙族的力量太强，几乎无人可以做到涉如其中完成猎杀。
且真要有这般举动，也必将遭到龙族的疯狂反噬。
这情况就导致普天之下，有关“龙”的一切，都弥足珍贵。
而眼下这条……
不管是龙骨、龙血、龙角、龙肉、龙筋、龙鳞，还是龙珠……
随便一点拿出来，那都是举世珍宝！
更何况，当下呈现在二人眼前的，不止零星一点，而是完整的龙尸！
这吞金龙在深海之下被处决，便是龙窟，恐怕都找不到半点痕迹，因为深海之下禁法结界的力量尚在，根本无龙可以窥探得到！
徐小受读取过小忍的灵魂记忆，比笑崆峒更加知晓内幕。
这吞金龙作为龙族叛逃者，别说什么半圣意志护体了，其身上和龙窟本族中一丝一毫的联系，都早被小忍自己剥除！
因为龙窟中的本族，一个个都恨不得找到它，抓回去当着族人的面活剐，以儆效尤。
所以……
吞金龙之死，又怎会有外龙挂记？
“我知道了。”
平澹接过笑崆峒的话，徐小受自然看到了大师兄满眼的贪婪。
他沉吟了一秒，而后深深一吐气，在深海中吐出了好几个泡泡，然后扬起了手。
笑崆峒纳闷望来。
龙都死了，莫不成是要鞭尸？
下一秒，徐小受手一招，深海之中有空间之力绽放，在禁法结界的力量被激活前，整条吞金龙龙尸，消失不见。
笑崆峒：？？？
他一脸震撼地望来，唇齿张开，双眸瞪大，温文尔雅的气质不再，连嘴都闭不拢了。
仅仅一息时间过去。
深海之中，徐小受浑身毛孔乍起。
这一刻，他分明感受到了周身有无边的杀念在蔓延。
“冷静，冷静……
“你可是参月仙城的大师兄，区区一条龙，何至于此……
“再说了，我可是你水鬼前辈，你疯了吧，真敢对我这个深海之主出手？它不过只是一条判龙罢了！”
徐小受心声在疯狂呼啸，吓得差点将元府世界中的龙尸给掏出来双手奉上。
但真要这么做，让圣奴水鬼的颜面摆到哪去？！
“怎么？”
面对周身肆虐的寒意，徐小受嘴唇一哆嗦后，顺势张开，努力给自己找补：
“深海之下，禁法结界当中，无法动用灵念。
“而灵念没法用，要想开启空间戒指，付出的代价又太大，本座暂时先将这龙尸存起来，代为保管，有问题吗？”
笑崆峒脸色一僵，变得有些发紫。
好像……
没有问题……
“你的麻袋装得下这百丈龙尸？”徐小受望向大师兄肩上的麻袋，又问道。
笑崆峒嘴角发抽：“装、装不下……”
“这不就对了？”徐小受心头放松下来，道：
“龙尸由本座先保管着，深海禁法结界乃我所造，虽说斩龙之功让予了你，但功劳我占九成。
“不过本座并非是一个吝啬之人，既然龙是你斩，日后你有什么所需，只管向本座开口。“
顿了下，徐小受变得郑重其事，康慨道：
“只要你向我水鬼开口了，能给你的，我水鬼，都能给你！”
“你若不缺这龙尸之上的东西，那也行，就当我水鬼，欠你笑崆峒一个人情，何如？”
笑崆峒惊着抬眸，有些动容。
何至于此？
区区一条龙尸，何至于能换来一个人情？
在最初龙尸被收的惊怒之后，笑崆峒也反应了过来，深海之下是水鬼前辈的主场，人家要宰这龙，大有手段。
让自己出手，分明是存了考验的心思。
而今水鬼前辈能分自己一成龙尸，已经是有着褒赞奖励之意在了，为何还直接允诺一个人情出来？
这这这……太贵重了！
“我选择人情。”笑崆峒掩下激动心情，立马接话，就怕水鬼前辈改口。
你可真是个太聪明啊，比大聪明还多聪明了一点……徐小受差点就没高兴得一拍大腿，顺带着扑上去给这参月仙城大师兄捶捶肩膀揉揉胸了。
他现在就看看，水鬼和笑崆峒之间因为一个人情而吵出一具龙尸，继而大打出手的精彩画面。
“让你搞我！”
徐小受一边诅咒者水鬼，一边想象着这等画面，嘴角都开始发翘。
他突然一怔，又想到了所谓“人情”可能带来的又一精彩事情。
假使在笑崆峒和真水鬼打架的同时，旁边还有一个阎王黄泉和圣奴八尊谙，也因为一个所谓的“人情”开始干架……
啧啧！
这该是多么让人拍桉叫绝的绝美风景啊！
“让你们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