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阅兵第一日的上半场,大致如此,吴毅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完全感受不到身边人兴奋的原因。
或许是他来自于下界,与大极王朝全无半点关联,没有多少家国意识,亦或是他刚刚经历过一场血腥艰苦的战斗,对这些表演性质大于实战性质的内容,不太看得上。
时近正午,精彩的阅兵暂时告一段落,吴毅正准备随大流,去寻一处街旁小吃解解馋,想不到竟然有小太监寻了过来,说要让吴毅赶赴中军。
发出命令之人,不必多言,就是官家,其他人也没有这个资格,吴毅确认再三,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冤枉自己,诓骗自己入中军,自己这个小人物,可受不起图谋不轨的罪名。
好在小太监言语流畅,目不游移,神态自然,当吴毅提出自己疑惑之时,回答道:“将军不需多疑,确是官家之意,朝臣都在等您呢!”
吴毅半信半疑地跟在他后面,准备一旦发觉不对劲,就转身离去,这中都之地,各方势力汇聚,自己可禁受不起折腾。
也亏得吴毅此时身披战甲,一看便是军中人士,而且地位还不低,旁人虽然觉得吴毅身份有异,但是在外围,还是无人盘问。
穿过外围军阵,进入中军之地,到了此处,就严密了许多,走上几步,就有人来盘训,全不在乎你的着装。
特别是遇上一个身着明黄画凤铠的皇城司守备,身担保皇重任,更是死活不让吴毅入内,无论小太监如何言说,只回说一道口谕,无有半点凭证,容易出现矫诏。
无奈,小太监只得让吴毅在外等候,由他入内通禀,吴毅颔首答可。
“敢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倒是面生!”挡在身前的皇城司守备,虽然不讲人情,到底是职责所在,吴毅也明白此理。或许是见吴毅一身不凡,估摸着是侯门子弟,询问起吴毅的名姓来。
吴毅抱拳行礼道:“不敢,在下陈衍,耳东陈,在边军立功,将军未曾听说在下的名姓,也是自然!”
“陈衍,”守备心头思索起陈姓大族,一时间没有想到,不过连着念了两遍名字之后,觉得此名甚是熟悉,而后顿足似有所悟,满眼崇拜,问道:“兄台可是以一万人马拒敌十万,守天狼城的陈衍!”
吴毅不知道对方之意,不过眼下看来,应该是善意,便叹了一口气,道:“正是,损兵折将,枯守待援,让将军见笑了!”
守备忙不迭地躬身行礼,道:“想不到竟然是陈将军当面,倒是在下孟浪了,您不知道,您的声名,如今在中都,便是三岁幼童,也耳熟能详!”
自己这几日没有外出,对于外间情形不甚了解,倒是不知道这守备此言真假,不过别人也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吴毅只能够尴尬地笑笑,而落在对方眼中,则是高深莫测的姿态,更是钦佩。
守备朝官家所在位置行礼毕,方道:“陛下是千年一遇的好皇帝,还有如陈将军这样的良将辈出,何愁不统四海!”
“不敢当将军赞誉!”吴毅依旧在推辞这些赞誉,毕竟自家人的事情,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知道吗?
天狼城,真的是自己守下来的吗?还是人家刻意放过的?此刻越是张扬,日后越是惨痛。
不过吴毅的谦辞,对方显然是不信的,缠着询问吴毅关于那场战事的细节。
吴毅正愁寻不出理由,正好之前的小太监出来了,带来了官家手令,吴毅可以进去了。
“祝将军鹏程万里!”守备抱拳送吴毅远去,周遭的兵士,也一齐高呼,搞得吴毅怪不好意思的,光是摆脱他们,都花费不少时间,他们好像已经成为了吴毅的拥护者了。
大极王朝文武并重,崇尚有文采的诗人,更钦佩为国立功的将军,吴毅所获得的荣誉,不过是一个体现而已。
在他们心中,毫无疑问,吴毅是一个英雄,一个面对强敌丝毫不屈服的象征。这是文化需要,这也是政治需要。
吴毅渐渐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军界新人,竟然会被官家专门请来,前面还有无数的大佬呢!
皇风清穆,温温霭霭气氤氲;丽日当空,郁郁蒸蒸云叆叇。一路来的经历,让吴毅的心情不错,此刻,无论是看什么,都觉得赏心悦目。
靠近官家行在,只见得枝枝杈杈,叉刀手互相磕撞;摇摇曳曳,龙虎旗来往飞腾。
锦裆花帽,擎着的是圆盖伞,方盖伞,上下开展;玉节龙旗,驾着的是大辂辇,玉辂辇,左右相陈。
立金瓜,卧金瓜,三三两两;双龙扇,单龙扇,叠叠重重。群群队队,金鞍马,玉辔马,性貌驯习;双双对对,宝匣象,驾辕象,勇力狰狞。镇殿将军,长长大大甲披金;侍朝勋卫,齐齐整整刀晃银。
站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是贵家子弟,职位本身并算不上多么尊贵,重要的是靠近天子,在天子即权力的政治架构下,越是靠近天子,隐性权力就越大。
等到了大帐之外,得通报入内后,又见严严肃肃,帐门内摆列着纠仪御史官;端端正正,梁柱边立站定近侍锦衣人。
他们位置靠后,然则锐利的眼睛,却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一旦出现失礼的行为,少不得被他们列于奏疏,弹劾你一本。
他们职位同样不高,所作所为似乎也没有多大意义,但是无论是哪一个帝国,都缺不了他们。
吴毅头垂下,目不斜视,跟着仪礼司郎官,前往自己的位置,虽然不是正式的朝会,然则就气氛而言,丝毫不逊色于朝会,因为官家一身戎装,四方兵器林立,气氛更是冷肃。
大帐虽大,却已经走过半程,吴毅心想,也该到自己位置了呀,只是前面的仪礼司郎官步履不停,吴毅也不敢停下,只能够硬着头皮往前走。
越过一干朱服者,再前头,已经是一干紫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