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书挂了电话，安定国缩在椅子上，翘起了两郎腿。
通话的过程没有避讳，二人之间的一字一句，全都被他听了进去，自然也省的李秘书重复了。
安定国有些老大不服气，“哼，这小子，不分主次轻重的，就知道给他表大伯家挑肥拣瘦的。本指着，这次能解决服装厂或者玻璃厂的老大难问题，现在看来，全毁了！”
李秘书带着笑意，他知道，安定国虽然言语间有些责怪吴涛的意思，可那是没把他当外人，才会这么说的。
“安市长，我觉得吴涛这么推荐，也不是没有他的道理。”
安定国虽说有些不忿，却也没不忿到听不进去人话的地步，“你说说看。”
获准之后，李秘书就侃侃而谈了。
“招商引资，毕竟是项长久之计。理应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推进，否则一上来就啃个老大难，后面谁还敢来？”
“……吴涛推荐这酒厂，一旦合作成功，后面就可以作为成功案例对外推广，吸引更多的商人到北江来。咱们来日方长嘛！”
一番话说得安定国频频点头，只是脸上还有些惋惜。
李秘书续道：“再说现在这个敏感时期，咱这招商引资项目还是顺顺当当点好……”
话未说完，便被安定国挥手打断，“这不是主要原因，我们做官的，总要有点做事的态度和担当，别一味地官迷。”
这种教育属下的话，安定国一般只是点到为止。
能听得进去，自己就继续用着。听不进去的，悄没声息的，也就被调走了。
而能撑到现在的李秘书，自然是能听进去的那种。
安定国喝完杯中茶，眉眼一挑道：“小李，你觉着这次施家，会不会不听小涛的，给我们来个意外之喜？”
李秘书老老实实地摇头，“我不觉得。”
“你呀，就是被那小子唬住了，缺乏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了！”
李秘书乖乖束手，不说话，反正你是领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至于自己这边，吴涛身为一个高中生，表现出来的眼光和本事，自己不得不服啊。
四月的时光，在安定国这种认真做事的官员眼里，一天天的过得飞快。
可在刘全有这种主张剩者为王的官迷眼里，颇有些度日如年的煎熬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间小商品市场，为期一周的预售期结束了。
马国超匆匆地来到市委，臊眉耷眼的，犹如丧家之犬地赶到刘全有的办公室。
“刘书记不好了，不好了！”
刘全有依旧老气横秋，装出那副云淡风轻的淡定样，打发走了跟前的办公厅主任，这才关起门来，脸色不悦地呵斥起来。
“马国超，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总明目张胆地往我这跑！什么事不能晚上再说？”
马国超却也是老大不客气，“刘书记，你听我说完，你再训我，成不成？”
“你赶紧说！”
“安定国那小商品市场的商铺预售，一周下来，去化率达到六成！”
“什么？”刘全有蹭地站起来，“不是说老百姓都不看好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买？”
“我怎么知道？”马国超束着手，老神在在地顶了句。
刘全有定了定神，在马国超这跟班小弟面前，还得端着自己的架子。
于是摆摆手，“就这事？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地冲进市委，冲进我办公室嚷嚷不好了不好了？”
“得，刘书记，我这还没说完呢！”
“你你你，赶紧说！别大喘气，说一半，留一半，一点都不靠谱。”
马国超本想讨口水喝，可一看这局面，还是甭想了。
“台商投资项目，也落定了。”
话未说完，刘全有便蹭地起身打断道：“哦，定的哪个项目？”
“北江白酒厂！”
“什么？”刘全有一愣，浑身僵硬着，直挺挺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天要亡我刘全有？”
原想着施家要是投资在服装厂或者玻璃厂，还能使点坏，让安定国1-1=0。
这和自己的不做不错的0，没什么两样，意味着他依然占据着更大的赢面。
可现在好了，施家选择投资酒厂，这下连使坏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消彼长之下，安定国那儿变成1+1=2了，而自己还是0。
马国超站在那儿，垫着脚，晃着腿，瞧着刘全有的反应，哼哧哼哧总算出了口气。
刘全有定了定神，脸色恢复过来。
“你快给许老板打个电话，抓紧谈谈第一招待所引资的项目。”
马国超俩小眼滴溜溜一转，“还是刘书记您高明，他安定国有政绩，咱也拿得出政绩来，只要投资规模和他们相当，咱就还有机会！”
“别这么多废话了，赶紧打吧。”刘全有哪还有心情听他拍马屁。
马国超摸过自己带来的大哥大，照着一溜号码拨过去。
第一遍，对方没接。
第二遍，还是没接。
直到第三遍，对方终于不耐烦地接起来道：“马主任哪，您这是干什么？”
“哎，许老板，第一招待所引资合作之事，您看什么时候合适的话，谈一谈呗。这方面，我们也想尽快达成意向，做起来！”
“马主任哪，这事还是算了吧。”
马国超一愕，“哎？许老板，咱之前可都是谈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卦了？”
“商业上的事，谁也说不准的啦。天有不测风云嘛……”
话未说完，便被马国超打断道：“许老板，你也别给我说这些虚的，你就实话实说吧。”
“说实话就没意思啦！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据我的消息，省里关于北江代市长的人选问题，已经达成统一意见了。估计你们也快知道了。”
马国超打电话，也没有背着刘全有。
刘全有一听这话，登时一个踉跄，靠着桌子堪堪站稳。
大哥大那头传来嘟嘟的挂断声音，马国超浑身似乎被抽空了力量般，呆立当场。
完了，全完了！
原本胜券在握的如意算盘，如今彻底被安定国翻盘了！
当晚，安蓉坐在吴涛的后座上，贴的格外紧密。一路上话不多，却始终带着甜美笑容。
直到在幸福华府的楼下，即将分别，安蓉才开口道：“我爸说，这周末你到家里来吃饭，一起庆祝庆祝。”
“庆祝？”吴涛心念一转，“安叔当上代市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