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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离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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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越来越多,灯楼被挤的咯吱作响,摇摇欲坠。

“啊——”

“快跑,灯楼要塌了!”

你挤我我挤你的人群中不知谁忽然高喊一声,尖锐的嗓音冲破嘈杂的环境混音,透入每一个正奋勇推搡的人耳中。

“要倒了——”

“快,砸死人了——”

这下不得了啦,灯楼下的人群挤得更厉害了,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恨不能第一个脱离危机。

不时有人被踩倒在地,发出惨厉的痛呼声及怒骂声。

拥挤的人群越发紧张,更加用力地推搡,一时哭叫声、呼喊声、谩骂声此起彼伏,好一片混乱。

“轰隆隆——”

灯楼不堪挤压,终于倒了下去。

红通通的火舌从花灯里窜出来,放肆地舔舐着灯楼上一切可燃烧的东西。

灯楼本为毛竹搭建,哪里能抵御火焰的侵蚀?

“比剥比剥”的燃烧声伴随着火焰炙烤的呼痛声,带着满满的恶意扑向乱糟糟的人群。

冯生拍着翅膀飞在半空,好不容易找到阿瑛,她发饰纷乱,形容狼狈,站在一根摇摇欲坠的柱子下。

那柱子干燥无比,已经为火蛇攀援,似乎随时便会倾倒,砸在阿瑛身上。

冯生不禁心下焦急,猛然冲过去,挡在阿瑛前面,展开双翅,想推开柱子。

但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阿瑛险险避过柱子,在家仆的保护下,狼狈回府。

到了府上,清点人手,才发现八哥丢了。

回想起那汹汹大火,猜测八哥凶多吉少,心底一片黯然,有惋惜,有遗憾。

只不过,伤感是短暂的,朱举人见女儿丢了宠物闷闷不乐,很快便又为她寻了只雪白皮毛、蓝色眼睛的波斯猫。

阿瑛爱到不行,不过几日,便将那只勇敢救主的八哥丢到脑后去了。

“我儿子什么时候能醒?快两个月了,他娘头发都愁白了,唉。”冯生的父亲愁眉苦脸地低声道,额头皱纹深如刀刻,满脸风霜更显憔悴。

大夫见他自从儿子病倒,整个人看起来足足老了十岁,心下不忍,但也没有好法子,只能无奈建议:“身体已经无碍,要不请法师瞧瞧。”

冯父急忙问:“哪位法师修为深厚?”

大夫轻叹一声:“南园寺的无花大法师精通佛法,为人和善,就请他吧。”

……

李真一边运转归藏经心法,一边默念金刚经。

归藏经的本质便是“万物莫不归而藏于其中”。只要想,便能通过其特有的宏大原理及通识推演出万事万物的运转规律,是从一般到个别,普通到特殊。

对金刚经的理解,与脑中原有的记忆相比,李真自然更为高深。

随着经文一遍遍的念诵,他发现穿越自带的忐忑、惊慌消失了,情绪变得缓和,心灵获得平静,连深藏灵魂的仇恨幽怨等消极情绪都被一点点洗去。

“诵经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好处?曾经以为只是种心理安慰,甚至封建迷信。时移世易,看来固守的观念也需随之改变。”

人初初诞生时,灵魂剔透无瑕,但在岁月、世俗、七情六欲的浸染后,变得沉重、腐朽,布满孽毒,而佛经便是濯洗它的灵泉。

多听甚至多诵读几遍佛经,并持之以恒,人的灵魂会再度变得通透轻盈。

诵经完毕,李真便拿出数串佛珠,有砗磲的,有楠木的,但多数都是菩提子的。

佛珠用来馈赠施主,需要开光,而取代了原主的他接手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搞定此事。

信徒常说开光,那么开光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开光是出家人的基本功,也是僧人弘法利生、广结善缘的方式之一。

它指的是借助佛、菩萨的加持之力给指定的物件灌注正能量,以影响人体循环。所以在什么地方开光、在什么时候开光,其实差别并不大。并不是说,这里请的就灵,那里请的就不灵。其实灵不灵,只跟本人有关,只跟开光的僧人的修为有关。

这也是高僧开光的物件比普通僧人的珍稀且受吹捧的最大原因。

作为佛法高深的一名“佛子”,无花开光的物件向来供不应求。施主,尤其是女性施主对其十分吹捧,肯花大笔银子“请”回家。

开光一般有四种方式。

第一种,佛教强调慈悲喜舍,所以开光是无偿的。当然了,供奉是随喜的,即是根据自己的条件捐香火钱。这与道教不同。道教讲究“法不空施”,收取一定的费用是合理的,开光向来明码标价。

第二种是请民间专业人士比如风水师帮忙开光,这种也是明码标价的。这马马虎虎算道教一脉。

第三种,还可以请在家修行的居士来帮忙,也就一顿饭钱或者一些水果、礼品。

第四种是最省心省力省钱的一种,那就是信徒自己念大悲咒。只要对着要开光的物件持诵大悲咒二十一遍,也是加持开光。

南园寺本身便有人专门负责法物流通,出售开光的玉佛玉观音菩提手串甚至《金刚经》之类。只不过这些开光的东西自然与主持、佛子、名僧专门开光的不同。人,谁不认为自己是最特殊的,是唯一独特的?有条件,自然也会追求开光的独特性了。

右手握着的佛珠自无花出家后便陪在身边,早就被盘出包浆,圆润光滑,隐隐透着佛光。

为什么高僧的佛珠宝贵?那是因为他日常少不了念佛诵经,上面侵浸的正能量已经不是数十遍《金刚经》、大悲咒,而是数百、数千遍,那是高僧在时光中凝结的修行,是可欲而不可得的法器。

沐浴焚香后,李真盘坐在禅床上,闭着眼睛念经。

随着佛音在空气里传播,经文激发出的正能量因子不停汇集、交织,并随着抑扬顿挫一刻不停的念诵缓缓聚集到菩提手串上,在手串表面形成一层光膜。

菩提子似乎也随着正能量因子的不断融入变得光滑、润泽,如同被把玩数年后形成的包浆。

等将十串手串全部开光完毕,李真一一检查对比,竟然是第四、第五串融入的正能量最多,带着它们,完全能鬼祟退散,百邪不侵。

随后,他又将自己带的佛珠拿在手里,再次附加正能量因子,也就是再开光。

佛珠的木质显然要更好,容纳的正能量因子是菩提子所不能比的,直忙到傍晚才堪堪搞定。

抹着额头的汗,李真自言自语道:“以后再也不能自不量力了,差点搞到虚脱。”

诵经时,神识能清楚看到经文与空气相激产生的白色正能量,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佛像、寺庙建筑上附着的佛光,真的如惶惶大日,明亮刺眼。

不知道是所有佛法有成的僧人都能看到这番景象,还是只有他是特殊的。

“这个世界不简单。”

“要正视佛教经典典籍的阅读与学习。”

“难道这个没有元朝的世界连运行规律也不同?有佛光、佛子,是不是就有鬼怪?”

没错,这个世界没有辽国,没有西夏,没有大理,大宋是个大一统的国家,幅员辽阔,不弱于大唐。此时是大宋泰丰年间,并不是另一时空的蒙元,也就无从判断后世会不会有个朝代大名或者大明取代大宋。

天地间的元气的确比大名浓厚,但有没有滋生异类,还真不好说。

当日,这或许是因为无花还未到出门游历的年龄。

南园寺的寺规要求本寺弟子年龄达到二十五岁,武功达到三品才能下山,而无花不过二十二岁,还早得很。

用过晚膳,李真便去佛堂,按照主持的要求给上晚课的僧众讲经。

他先是做晚课,诵经。

当抑扬顿挫却又犹如呼吸般自然顺畅的诵经声在空旷的修行室里响起的时候,回声不断,犹如数个无花在一个无花的带领下念诵经文。

一个人竟然能造成这样的效果,震惊了其余数百僧人。

往日,他们这些修为浅薄的做早晚课时,回声可从来没有这么响亮。

要知道修行室的建造类似歌剧院、教堂的建筑原理,待分贝达到一定高度,就能产生类似剧场的效果,让身处其中的听众被立体声环绕,清清楚楚听到演讲者发出的声音。无疑,演讲者的声音是否足够洪亮起决定作用,而对声音起决定作用的原因之一便是修为的深浅了。

不仅仅是声音,就连经文的流畅度也不能比。尽管他们诵经的时候也很熟练,但若是稍不留神很容易跳过某个字段,更容易在念到不熟悉的字句时停顿,磕磕巴巴。这同李真行云流水、举重若轻的念诵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僧人们默默望着毫无所觉的李真,根本升不起与其一较高下的想法,佛子果然不同于普通僧人。差距太大,或许此生都难以望其项背。

李真正投入的诵经,完全不知道自己一骑绝尘,把南园寺的诵经水平拉高了数个档次。

在修行室里念经有助于佛光的激发。建立这所寺庙的祖师定然也是个能看到佛光的高人,为后世弟子的修行留下了捷径。

不知道过去的数千年诞生了多少能看到佛光的先辈,而这些先辈又达成了什么成就。

一圈圈地运转归藏经,吸收淬炼着佛力,李真又一次顿悟,哪怕口中的经文并没有停下。

若有人开了法眼,就会看到他周身被圆光环绕,犹如光圈,那是自性智慧之光明,也是修行之彼岸!

师兄弟们看到李真的样子,心中再次哀叹,果然是佛子转世吗?和尚与和尚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翌日。

做完早课,李真才见到本寺主持、师兄无因。

无因的院子种满银杏树,黄澄澄的叶片落了一地,犹如金色的地毯。一条黑灰白三色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穿过这地毯从院门一直延伸至禅房。

踩踏着昨夜秋风吹落的银杏叶,李真不急不躁地走入房间。

入目便看到无因,他看起来年近花甲,胡须、眉毛雪白,清瘦有余,虽然脸上笑意不浓,但看人的时候,眼神柔和,目含慈悲,让人不由自主拜服。可以说,这位和尚卖相极佳。

此时,无因正接待客人,本县县令王意之。

王意之神情激动:“过去的半年,已经不下数十人患了离魂之症。据大夫所云,离魂若超过三月,病人便会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大师,这一定是鬼怪作祟,还请南园寺出手相助。”

无因捋着胡须,沉吟道:“大人莫急,这次便让师弟无花前去处理,是鬼怪便超度了对方,是人为疫病,师弟医术高明,也能彻底解决。”

见李真悄悄的坐在一旁,无因又道:“师弟,王大人所言之事,便全权托付给你。这次也算是你历练前的热身吧。”

李真微微点头:“好。”又问王县令,“离魂之人的档案还需借给小僧一观。”

王意之年龄不过二十七八岁,考中进士后被家族安排到了莆田为官,尚不足一年。他本就对现状不满,岭南可是以烟瘴闻名于朝廷,体弱之人病死在任上的不在少数。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年,偏偏爆发了离魂症。不想管也必须要管,万一哪天离魂的变成自己及家人呢?

将视线移到一身月白僧衣的无花脸上,王意之顿时呆住。

这和尚生的如此貌美,其色灼灼犹如明珠,偏偏还自带圣洁之光,让人升不起亵渎之心。

这一刻,他仿佛才明白书上所写的所谓“蓬荜生辉”、“明**人”是何等恰如其分。

“你……你怎么会做了和尚?!”王意之吃吃道,满眼不可思议。

李真淡淡道:“小僧无花,施主有礼。”

王意之顿时面红耳赤,为自己的唐突羞愧,更为自己的无礼抱歉:“对不住,实在是无花法师生的太过出色,在下一时失态。对不住,恕罪则个。”

无因笑眯眯地道:“我师弟的确生的好,老衲哪怕看了几十年也没看腻。王大人如此,实属寻常,不怪,不怪。”

忽然,他又笑道,“要不是师弟的这副容貌,当年师父或许还不会力排众议,收入门下呢。”

王意之好奇道:“哦?莫非还有什么缘故?”

“确实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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