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变了……”
“的确如此。”
“世界从玉门出现便大变了……”
“直觉没错。”
“这已经不是直觉了。要多迟钝才没发现这种变化?呵。”宫九冷冷一笑,“就说这一路南下途中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事,已经远远多于本座前数十年所遇之和。”
挠挠头,李真笑笑:“莫非武功越高发现的越早,危机感便也越强,便也越大几率遇到奇人异事?”莫非是人体磁场的原因,正如小学生柯南总会遇到死神?
“随天地大变而来的危机感常常让人毛骨悚然。”宫九面无表情地陈述。他能说夜深人群的时候,皮肤总有刺痛感、骨骼总有抽痛感吗?能说日正当午的时候,头晕胸闷烦躁吗?
要让李真知道,肯定会说要么缺钙要么中暑。
“有这么可怕?若不是你说出来,还真没发现这种生理、心理上的变化。”李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难道是天道给予的警示?”
自己竟然如此迟钝?反正他毫无所觉。这一刻,李真困惑了、迷惘了。莫非自己真得不是气运之子、天命所归、救世之人?
“天道么……”宫九沉吟。心里却暗想,这玩意真的存在?过去的数千从未有显露人前的记载。
走着走着,两人远远看到一个小村庄,决定借宿一晚。
村庄不大,也不富裕,问了村民,才找到村长家,那是村里唯一一处砖泥混建的房子,其他人家都是茅草房。
村长正坐在院子里修理锄头,远远看到两位公子走过来很惊讶,没想到这穷乡僻壤还会有样貌不俗的陌生访客到来。
李真远远招呼村长:“村长,在下与友人登山迷路,不知最近的城镇是哪个?怎么前去?”
村长忙起身还礼道:“我们村叫鸡鸣寺,最近的一个镇子是桃园镇,顺着村口的大路直走一个时辰就到了。”
李真又问道:“府城呢?可有从桃源镇出发直达的车马?”
村长摇头道:“要看商队的情况。若是商队去府城,就能捎带你们一段;要是没有,只能自己步行前往。”
李真疑惑地道:“没有车马行吗?”
村长道:“县里有,镇上却是没有的。”
李真见此,就要告辞。
村长见他要走,忍不住拉着他的袖子道:“老夫观两位不凡,可认得高人?”
李真猜到村长有求与人,微笑道:“村长可是有事需高人相助?”
村长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看得李真着急。
好在村长终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村里有个员外的妻子前不久过世,死后竟然化为僵尸,众人奈何不得,只好将之关了起来。哪知这僵尸夜里竟然偷偷地跑了出去,吸食鸡鸭的血,弄死了不少牲畜,惹得整个村里人心惶惶。
作为村长,他希望能找个高人将僵尸灭掉。
李真道:“这倒不难。只是以村里的情况应该能将僵尸捉住火化,为何却仅仅将之关起来?”
村长皱眉道:“这僵尸会说话,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员外的原配,更是百般提起数年前大旱时对村人有恩,这才让村人不好动她。”
李真了然地点点头:“这么说她除了杀掉一些鸡鸭吸血,并没有伤害过人丁了?”
村长不自在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毕竟她已经不是人,就该尘归尘土归土。”
李真不再多问:“你现在就领我去吧。”
村长吃惊道:“公子想去看新奇?不可不可,万一伤了你怎么办?”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死活不同意。
他可是听说许多权势人家的贵公子最好猎奇,万一发生意外,吃亏的还是村里人。
见他死活不肯,李真也不多言,而是一跳几丈高,还一拳击碎一块大石:“现在相信我就是高人了吧?”
村长看得目瞪口呆,便不再劝说,而是引着两人前去员外家灭僵尸。
员外家离村长家并不远,却隔着一条河,孤零零地占据了大片河岸,是一处三进的大宅,周边并没有人家。
村长指着大宅道:“幸好他家没有住在村里,大家都很担心僵尸会吸人血,对村人不利,尤其是孩童,无力反抗,别被她给霍霍了。”
李真边听边寻思,这村长对僵尸的态度也太矛盾了吧?相信任何一个地方出了僵尸,邻人会做的肯定是杀死焚烧,绝不会留有余地,偏偏此地态度模糊。
他心头一动,转头又问村长道:“这员外妇人是死后成为僵尸还是受伤后成为僵尸?”
村长低着头,没有回答。
这下有些奇怪了,难道说是后者,而且受伤另有隐秘?
这时,宫九传音道:“我刚才看过这宅子了,里面没有僵尸,更没有人。员外一家还能偷跑了不成?”
李真忙放出神识,查看了一遍,就问村长:“你确定员外一家还住在这宅子里吗?”
村长低着头毫不迟疑地道:“当然,没见过他们一家出门。”
说话间,三人过了河,来到了员外家红漆大门外。
村长扯着铜环叩击数下,迟迟无人回应。
迟疑了下,他双手用力一推,大门“吱嘎”一声敞开。
村长一马当先跨过门槛,又招呼李真两人进去。
两人不负所望,紧随其后。
一行三人穿过前院,走到主客堂,都没有人出来迎接。
这下村长有些急了,对李真道:“两位先坐,我去后面瞧瞧。”说着,不等李真回答,就往后院去了。
李真的神识一直跟着他。
这个村长的行动很奇怪。
“这事你怎么看?”
“像是村长在搞怪,不知他什么目的。”
“咦”,李真忍不住惊呼一声,“村长不见了?”
宫九自然也看不到人了。
自从进了这宅子,如同被罩在结界里一样。只不过,两人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
“难道是村长开启了阵法?”二人异口同声地道。
自己这个高手还不如一个山野村夫不成?李真不由惭愧。
站起身,与宫九一起,开始检查这处宅子。
四周并没有血迹打斗痕迹,如同主人从容离去。当然,这宅子的主人究竟是不是村长提到的员外一家也未可知,毕竟仅是一面之词。
天色不知怎么就黑了,四周升起白雾,不一会就将整个宅院笼罩了起来。
“我感觉到一股冷冷的恶意看过来。”宫九突然道。
“哪里?一起过去。”
空气中的雾更浓更湿了,透着刺骨的寒意。
李真突然道:“现在是盛夏吧?”
宫九不明所以:“?”
李真笑笑。
修行之后,冷热早就影响不大,让他一度忘了同普通人的差别。
自从雾气升起之后,神识就不能用了,一旦放出,就会被白雾侵蚀。尽管伤害不大,却很麻烦,如同白雪洒上冷水,哪怕本质相同,形体却大相径庭。
运气真气防御罩将自己保护起来,两人继续搜查。
“这白雾似乎能吸收真气,但对物理攻击无效。”李真道。
他手里的宝剑不时挥动一下,试探着前行。
两人一连走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发现出路,也没有发现人迹。
“这样下去不行。”宫九道,“这里若是个阵法,必然有阵眼。”
李真道:“别急。”说着,往空中扔出一个爆炸丹。
爆炸丹炸裂后灰蒙蒙的天如同镜子一样变得四分五裂,周边更是被爆炸发出的炫光映得雪亮。
“结界破了!”李真道,“原来到了后院了。不知这人什么目的。”
宫九道:“马上就知道了。”
后院很大,杂草横生,一座类似佛龛的木石建筑挺立在后院中院的空地上。这神龛只有一人多高,用青砖砌成,不知拜的什么神。
宫九一指神龛道:“恶意来自这个东西。”
李真检查完后院,同样发现了神龛的异常:“淫祠?”
这时,村长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
他嘿嘿直笑,一头跪倒在神龛前,指着李真二人对道:“大人,这就是我寻来的两个祭品,还请您慢慢享用。不知能不能再赐给我一粒长生丹?”
神龛毫无动静。
李真手里的宝剑高高扬起,直直劈向神龛,剑气如雪光一样从高空倾泻下来,将神龛兜头罩住。
神龛不停挣扎,左突右冲,几次差点冲破剑气的包裹,但最终败于剑气之手,被一点点磨去力量,化为蓬蓬粉尘,飘洒在天地之间。
村长一直低着头跪拜神龛,全然不知道几息的功夫,膜拜的神灵便化为齑粉了。
神龛消失之后,周边本就变得稀薄的雾气更是消失无踪,热烈的金色阳光从天泄下,将整个院子照的亮亮堂堂。阴郁森冷的气氛更是一扫而空。
村长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空空荡荡,突然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喊:“我的长生丹!我的长生丹!”
再看他的面容,原先看着四十余岁,现在却像是生命力突然被榨掉数十年一样,须发皆白,如同耄耋老人,显见是活不长了。
李真见他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
“长生”岂是好求的?他是个修士,都不觉得能长生。
或许舍弃肉体精神能不生不灭,但修行到这种境界无疑是漫长而又艰辛的。
忍不住又摇了摇头,村长的骨龄也才五十岁,本该能活到花甲之年,可惜今天的反噬会要了他的命。
再次用神识覆盖整个村落,李真才发现已经没什么活人,多数都是施了障眼法的人偶。想来活人多数都被村长骗去献祭了吧。
“看看。”宫九将刚从信鸽身上拿到的消息递给李真。
“和我有关?”李真疑惑。这还是第一次被给予阅读情报的待遇,虽然并不感动。
“看了便知。”宫九淡淡道。
李真只好接过,看了起来,原来是一个故事:
有个姓路的举人在莆田做小官。
有一天家里来了客人,从小爱吃鱼的他就让仆人去买,既能待客,也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仆人腿脚很快,不一会就买了鱼返回,并将鱼整治好,客人同他吃得都很满意。
酒足饭饱后,路举人有些困,就在书房里趴着桌子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变成了一条鱼,自由自在地游在海里。
海里有许多海草海鱼,有的海草居然也会开花,还有的海鱼在漆黑的环境下发光,以此引诱猎物。
海底鱼类兽类各种生物大大小小,不下数千种。这让他大开眼界,看得啧啧称奇。
不想,来了一场暴风雨,将他从海里卷入空中。
就在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落入了一条河里。
这条河救了他一命,从此便在河里定居。
这天,游水游得正高兴,一不留神到了水浅的地方,没想到这里有渔民在撒网捕鱼,他被兜头网住,拉出水面,丢到了水桶里,水桶上面还盖了芦苇防止他逃脱。
这个时候,有个仆人打扮的来买鱼,那人正是家中先前吩咐去买鱼的仆人。这让他很吃惊。
仆人付了钱,渔夫将他从水桶里抠着鱼鳃拎出水面,并用一根草绳穿进去拴好递给仆人。
草绳穿腮的时候疼痛无比,离了水面更是无法呼吸,但无能为力的他只能徒劳挣扎。
回到家中,他挨个认出了妻儿、客人及仆从。奋力挣扎,希望这些亲友中的任何一人能救他,可惜,没人理会。
仆人将他拎到后厨,稍微冲洗,就放在砧板上准备刮鳞。
他吓坏了,全力一跳,试图逃脱,掉在了地上。
哪知,仆人拎起他放平,用刀背狠狠拍了几下,直拍得头晕眼花、痛到窒息,这下他再也无力挣扎。
随后,仆人就刮起鱼鳞,那种疼就如同剥掉皮肤一样,痛不可忍。
仆人斩掉鱼头的时候,他猛然惊醒。
清醒后,路举人许久没有回神。
客人问他怎么了,他如实说了一遍。
客人也很吃惊,就让他喊来买鱼的仆人,让仆人带着他们去找卖鱼人。
到了那里一看,果然一切同梦中的一模一样,连渔夫唇边长的痦子都相同。
这人从此就喜欢上了读佛经,儿子成亲后,便去寺院出家做了和尚。
“何意?”李真不解。
“这是真事。发生在玉门出现后的一周。这陆某人不通武艺,是个地地道道的儒生。”宫九淡淡道。
“你让人去搜集的?”
“人,事,物,均有人专门负责。”宫九脸上并没有自得。
“不止你一个势力如此吧?”
宫九点头。
李真叹气,世界变了,前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