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了玉门,与孙小红失散,华安心焦不已,娘子的功夫不高,也不知会不会遇到危险。
可惜四周全是山,全无人迹,连找个纹路的都没有,不知进来那么多人都分散到了哪里。
一边后悔让孙小红来冒险,华安一边茫然地走着。
没错,就是茫然,因为不知道目的地,不知道地图。
想到不止他一个人在毫无头绪的乱转吧?华安苦笑。
进入玉门的所有人都对这个莫名出现的神秘世界全无所知,还真是一场公平至极的竞争。
两边是陡峭的山壁,身后一片迷雾,只能顺着眼前唯一的小道向上攀爬。
机械地迈着双腿,一走就是五六个时辰,直到远远的一棵古松下才隐约看见人烟。
华安拖着沉重的双腿,快步走过去,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就见两人合抱粗细的古松下一个身穿天蓝袍子的垂髫童子在打拳。
他上下来去腾挪跳跃,拳影片片,呼呼有声,让人眼花缭乱。
正呆呆看着那童子打拳,旁边红衣的舞剑童子对着他就是劈头一剑。
手忙脚乱的华安只好用刚学会的拳法回击。拳来剑往,这场比斗整整持续一个时辰,华安拳法由慢到快,由陌生到娴熟。
只见他鬓发散乱,额头全是汗珠,就连衣服也湿透了。
不过,经过这场比斗,他对拳法的理解加深了不少。
比斗停下后,口干舌燥的华安正发愁去哪里找点水喝,眼前就出现一个茶杯。
接过茶杯,见里面的液体碧绿如同翡翠,晶莹剔透,就知此物不凡,于是他仰头一饮而尽。
液体滑入胃袋,整个人如同吃了人参果,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一道热流顺着经脉流转,热烘烘、暖洋洋,舒服地差点哼出声来。
这时,舞剑童子跃起,手指轻点华安眉心,一套剑法就出现在华安识海里。
一连停了许久,将拳法剑法逐一领悟,华安再次迈开双腿,顺着羊肠小道往上走。
山路崎岖不平,两边是峭壁悬崖古松,头顶只有一线天光泻下。
远处一个建在悬崖边的朱红亭子在层峦叠嶂间若隐若现。
抱着抵达亭子的念头,哪怕汗流浃背,湿透外衫,口干舌燥,手脚酸痛,华安也没有放弃前行,而是在疲惫时尽可能地转移注意力,机械地迈着双腿,一步步向上挪动。
走啊走,时间空间似乎不再存在,耳边只余“呼嗤呼嗤”地喘着气,手臂摆动幅度越来越小,步子也越来越小,哪怕持续不断地运转内气似乎也无法再支撑身体。
走一步晃三晃,华安觉得自己随时就会跌倒,甚至倒毙。
越往上,山路越崎岖,脚下山石犬牙差互,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只好手脚并用,一路爬行,如同猿猴。
不过,爬行反倒让打晃的身体有了着力点,不再摇晃。
不能放弃,前方必有大机缘!华安不停暗示自己,似乎这样就能忘却全身的不适。
如果不是山路过于坎坷,他甚至想闭着眼睛前行。
“呼嗤呼嗤——”
华安张大嘴巴,口鼻并用,奋力呼吸,空气带着松柏的清香,还有丝丝湿润,让人倍感口渴。
就在麻木地爬行,怀疑是否能坚持到亭子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视野变得开阔,一个朱红圆柱八角亭挺立在岩石上,那岩石凌空而立,险险地挂在峭壁上,欲坠不坠。
华安直起身来,深呼吸,只觉内气蠢蠢欲动,运转速度飞快,以至于经脉微微胀痛。
站了一会,缓过劲来,他才慢慢走向八角亭,却丝毫不担心安危,想来这是个考验?
坐在亭子里,眼前有云雾缭绕,鼻尖是清甜的空气,石桌上有茶杯一只,茶壶一个,可惜却没有同坐共饮之人,不知小红在哪里。
仰头将茶杯里的玉色液体一饮而尽,全身就沉浸在飘飘欲仙的感觉中。
东西不凡,却不知道何等不凡。
他放下杯子,继续运转内气,正如预测的一样,瓶颈连连突破,灵台犹如洗涤一新,通透无比。
知道了玉液的妙用,华安忙又倒上一杯,一饮而尽,果然不负所望,功力再次增长,神魂似乎也获得强化,但具体多少受空间限制无法准确判断。
内心高兴极了,这远比比修炼快速省时。
一杯接着一杯,华安很快就将一壶玉液喝光。
等发现壶里空空如也的时候,他才有些惶惶然,自己似乎太过分了,居然不留一丝余地。
果然,念头刚升起,就耳边有人低叱道:“贪心不足!”
一阵疾风吹来,将华安卷起,抛下悬崖,华安吓得“啊——”的一声,山间到处是他的回音。
“啊——”
惊醒的华安睁开眼睛,发现手里捧着一幅画,而画面正是刚刚所经历的一切:
云雾环绕的仙山上白墙黛瓦的宅院掩映在一片古松竹海里,仅露出一角屋檐及半面白墙。一条羊肠小路从山顶蜿蜒而下至山脚。山半腰峭壁上一个古朴的朱红亭子似乎是为上下山的人休憩而特别建造,亭子里石桌上一个小小的茶杯显示里面正有人在休息,尽管看不到人影。顺着山路向下,山脚处有一株古松。
整个画面写意凝炼,笔触细腻,透着笔者的洒脱不羁,很有逍遥自在的意味。
原来往上还是有路的,只可惜自己没有通过第二关。第三关又是什么呢?
视线顺着八角亭往山顶走,那山路宛如一条细线,能想象登顶的艰难。
不知道山顶白墙黛瓦的宅子中都有些什么?华安看着那松柏翠竹掩映下的屋宇沉思着。
……
整个空间呈现出一种模糊的昏黄,行走其中的人彼此间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集市上除了一些高两三层的各种店铺,最多的就是席地而坐、在路边摆摊的摊贩,他们出售的东西或许没有店铺中的来得精致昂贵,却稀奇古怪,品类繁多。有些物品即使老板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当然,这不妨碍他们穿凿附会,编织些美丽动人的传说及故事来增加它的附加值,哄抬售价。
风满天一个个小摊逛下来,发现问价的多,真购买的却并不多,大部分人都只是围观,不知道是没发现感兴趣的东西,还是老板喊价过高。
等转了两条街下来,无意间发现某个摊子摆放着些杂草、矿石,在一堆灰扑扑的物品中有个漆黑如墨油亮光滑的菱形立方体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蹲下身问道:“这堆东西怎么卖?”
老板看了他一眼,无精打采地道:“十块元石全部拿走。”
风满天听到“元石”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哪怕要半个元石,他也买不走,只好悻悻地站起身来离去。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边上来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男子身穿银色锦缎长袍,腰束玉带,玉带上别着一根玉笛,挂着一个荷包大小的藕色储物袋,脸上因带着银质的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星眸深沉似海。
他见风满天望过去,冲风满天点点头,随手丢给老板十块元石,不徐不疾地道:“买了。”声音低沉浑厚,犹如琴弦的低诉。
老板喜道:“好嘞!”说着,将物件一裹,反手递给面具男,“您拿好了,钱货两讫!”
面具男点点头,看也没看就接了过来。
老板拿着元石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风满天羡慕地看了面具男一眼,又盯着那包东西看了一眼,正要转身离去,就听面具男道:“与君有缘在此相会,这些东西就赠与阁下。”
风满天望过去,就见身前一只如玉的手掌托着个鸡蛋大小藕色的荷包,修长的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羊脂玉戒。
风满天如同受了蛊惑,毫不迟疑地抓起荷包,还没等开口道谢,面具男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若不是手里的荷包还在,风满天都要以为那面具男的出现是一场幻梦了。可惜,彼此都没有留下姓名呢,就是再次见面也未必能认出对方了。
风满天惋惜地摇摇头,心底的失落溢于言表。
面具男必然是个多金豪爽的美男子,做他的爱人一定很幸福,风满天心头莫名浮现出这个想法,让他有些惊讶。
随着时间过去,昏黄的空间慢慢变得暗黄,集市上的人群也开始散去,时不时有人升空,在半空化为火红头发、蓝色皮肤、驴耳的怪物。
传说中的夜叉!风满天心口“砰砰”直跳。
不时抬头瞧一眼半空飞翔的夜叉族人,起初因小惊吓变得快速跳动的心脏逐渐平稳下来,连好奇心也消失无踪,这大概就是常说的“见怪不怪,其怪自坏”吧。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惦着手里的荷包,风满天神思不属地走在集市上。
捏了捏手里的储物袋,烙上神识,又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原来除了小摊上的那些东西,还多了一千元石。这让风满天很是惊诧,同面具男只是萍水相逢,却有厚礼相赠,那人莫非是个土豪?
希望有缘再见,风满天暗想。
……
一个方面大耳,很有福相的和尚伴着若有若无的诵经声、木鱼声走在黄色琉璃路上。他身上的僧衣又破又脏,脚上的草鞋更是几乎烂透了底,正是老实和尚。
琉璃路的尽头矗立着两个经幢。走过经幢,一片草地便显露出来。
四周没有别的出入口,老实和尚只好走到草地上,往最近的一个露出半面琉璃瓦屋脊明黄墙壁的建筑走去。
“为何没有人?”老实和尚想,“对,有诵经声必然就会有人。”
草地上每隔一段路就是一株菩提树,长青犹如长生。
转过眼前这株,建筑便一目了然,原来是天王殿。
老实和尚走入其中,见天王塑像面目或狰狞或威严。
四周无人,只好又继续往里走。
穿过天王殿,是条莲花盛开的小河,一座拱桥架在上面。
莲花荷叶之下有锦鲤乌龟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见到来人,并没有受惊,很是自如。这就是放生池了。
老实和尚跨过放生池上的拱桥,来到正殿。
正殿门口矗立的是半人高的铜炉,直径足有一丈,里面还燃着香。
檀香及烟熏火燎的气味在空气里弥漫,连衣衫上都沾满了。
香还有几寸长,落下的灰也不多,点燃檀香的人刚离开不久。
他很想开口呼唤,却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好默默走进正殿。
正殿是佛祖的过去、现在、未来三尊法相,含笑垂眸似乎在望着跪拜的信徒。
老实和尚弯腰郑重行了个礼。
穿过正殿,来到了最里面的院落。
院落里有一棵紫藤,正开着串串紫花,绵延足有三十丈,更有嗡嗡地蜂蝶在飞舞。
紫藤花架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盘腿而坐,他容貌端庄,神态祥和,嘴角含笑,正垂眸数着手里的佛珠,似乎并没有发现陌生人的到来。
微风吹过,紫藤花瓣纷落如雨,覆满和尚的头上、肩上,并染上花香。
老实和尚静静站立,神态恭敬,不敢随意开口。
许久之后,老僧终于发现他一般,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深邃幽深。老实和尚觉得那里面藏着大智慧。
老僧看了看纳衣上的花瓣,轻轻弹指,面上微微带笑。
老实和尚忙端正身体,弯腰行礼,道:“老实和尚见过大法师。”
老僧微笑道:“你能来到这里,同我相见就是缘分使然。”
老实和尚忙再次行礼:“今日有缘得见,是小僧的福分。”
老僧手一指,一颗金色菩提树出现在眼前。
老实和尚打量着这棵树,除颜色外,其外形犹如两三年树龄的普通菩提树,上面只结了九颗菩提子,并无太多奇特之处。
老僧又一指,九颗菩提子中的一颗从树上脱落,射向老实和尚眉间。
老实和尚抑制住躲闪的本能,眼睫微微颤动,肌肉紧绷,似乎正无畏地迎接一场赌注。
菩提子没入识海之中,化为烟花炸裂开来,老实和尚只觉得头昏脑涨,整个人昏昏欲睡。